在玉老爺子的身後,宜春正氣喘籲籲的將手裏拎著的那根竹竿扔在一旁,拍拍手上的灰塵,大步走到仲華池麵前,和他臉對臉的大聲嗬斥道,“你這人,怎麽能動手打人呢,還有王法沒有?”


    他是故意這麽說的,表明自己這一竿是在幫吳德理。仲華池明白他的好心,卻不得不梗著脖子嚷嚷道,“嘿,你這個人講不講理啊,眉毛地下那兩個窟窿是擺設不成?分明是他先動手打我這位朋友,難道我們就站在這兒憑他打罵也不還手嗎?”


    “哎呦我的老天爺啊,”吳德理見有人幫腔,氣勢更盛了,他指著燕合宜和仲華池大聲說,“大家夥可能有不認識的,他們就是傳說中專走夜路的黑白無常,燕合宜,仲華池!”


    眼見兩位公子站在這裏,被吳德理拉拉扯扯,破口大罵,還有人於心不忍。可一聽他們就是“黑白無常”,不少人都往後站了站,心裏毛毛的,不知道在怕些什麽。


    燕合宜抱拳拱手,朗聲說,“各位父老鄉親,我和兄弟仲華池到貴寶地,自認關門閉戶,安分守己,這黑白無常的名號,我們是萬萬不敢認的。敢問這位先生,你口口聲聲說我們殺了你兒子,可有證據?”


    最後一句話,是說給吳德理聽的。他倒也不膽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哼了一聲,蹲下身左手托起吳亮的頭,右手指著吳亮已經僵硬的脖頸哭嚎道,“大家看好了,我兒子胸口那一刀雖然致命,但他活著的時候還被人掐住了脖子,這上麵的淤紫就是證據!姓燕的,你口口聲聲說我誣陷,可敢過來比比這印記?”


    圍觀者紛紛探頭,都等著看熱鬧。燕合宜沒有做過,自然心中無鬼。他走過去,伸出右手,比著吳亮脖子上的印記,貼了上去!


    “哎呦,嚴絲合縫!”


    “我的天,不會真是他幹的吧?”


    “嘖嘖嘖,瞧著人模人樣的,怎麽就幹了殺人的事兒呢?”


    燕合宜更是驚駭萬分,吳亮屍身被盜,他就知道一定會有變化,可燕合宜怎麽也沒想到,這變化是衝著自己來的。一時間情勢變幻,吳德理大哭大鬧,有人甚至嚷嚷著,要擒拿殺人兇手。


    “不對!”宜春忽然向前一步,分開人群,將燕合宜擋開,在吳亮的脖頸上按壓兩下,冷笑道,“吳德理,我可憐你失了兒子,才出手幫你。沒想到你心思歹毒,竟然用自己兒子的屍身來冤枉旁人,玉老爺子在這兒,容不得你造次!”


    吳德理心裏“咯噔”一下,來時妹妹交代自己,不必害怕,吳亮脖子上的淤痕足以讓人相信是燕合宜害了他,即便是玉老爺子也無話可說。可玉老爺子真站在他麵前時,吳德理還是害怕的。


    在這鎮上,玉老爺子咳嗽一聲就得變天,跺跺腳地動山搖。誰若真開罪了玉老爺子,不用他老人家發話,其他人就得把他全家趕出去。


    心思轉動間,玉老爺子已經站在了吳德理麵前,不怒不惱反而和藹萬分的說,“德理啊,別著急,聽他把話說完嘍,如果他說的不對,我自然為你做主!”


    吳德理滿心的話都被玉老爺子堵了迴去,宜春示意燕合宜把吳亮上半身扶起來,頭向後仰,露出脖子上的淤痕來。他大聲說,“吳亮身死,脖頸上並沒有這個掐痕,這是有人故意弄出來的!”


    “你說沒有就沒有,你是什麽人呐,我怎麽從來都沒見過你?”吳德理一翻白眼,嘴撇的二五八萬似的。有人自然和他一樣,對宜春的身份持疑。玉老爺子不動聲色的說,“我倒忘了說,這位是我的義子幹兒,他叫宜春,是位仵作!”


    有玉老爺子作保,那些質疑的聲音還沒響起來就被壓了下去。宜春看都不看吳德理,繼續說,“屍身上的淤痕是分為兩種的,第一種是死前就出現的。那時候人還活著,血液在周身運行,淤痕顏色淺,並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消失,即便死後,印記也不會十分明顯,更不會像吳亮脖子上的這樣可怖!”


    他的一隻手背在身後,仲華池看到,那隻手握成了拳頭,顯然已經非常緊張了。宜春停頓一下,深吸一口氣接著說,“而死後印上去的就不一樣了,人死如燈滅,不會唿吸沒有脈搏,血液自然也不會再流動。一旦用力按壓皮肉,就會留下青紫色的淤痕,並不會消散,就像這樣。”


    說著,他蹲下身,在吳亮左手的手腕上使勁兒掐了一下,一個青紫可怖的手印立刻出現在了屍身上。眾人嘩然,紛紛議論這裏麵定有蹊蹺,恐怕真像玉老爺子這位義子所說,是吳德理有意陷害,為的不過是訛些錢財而已。


    這時候,焦輝分開人群走了進來,一驚一乍的說,“哎呀,這是怎麽迴事兒,昨天驗屍時,脖子上並沒有這樣的印記啊!”吳德理抬起頭,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自己親妹子明明叮囑過,這焦輝是和自己一夥的,怎麽忽然反口了呢?


    焦輝見他瞪著自己,暗罵吳德理是個實實在在的蠢貨!他一拉吳德理的胳膊,衝他使個眼色說,“想必吳老哥也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兒吧?”


    “他不知道?”仲華池冷笑出來,“各位,昨夜玉老爺子家中遭賊,那小賊十分有眼光,金銀珠寶一概不愛,隻取了吳亮的屍身。好巧不巧,今天他就帶著吳亮的屍身當街叫屈,你們說,這是怎麽迴事兒呢?”


    冷汗順著吳德理的耳根子流了下來,他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怎麽知道,今天一,一早,天還沒亮,就,就有人來敲門。我開,開門一看,吳亮就躺在外麵!”他邊說邊哭,“可憐我的孩子呀,大冷的天身上連件棉衣都沒有!”仲華池卻不饒他,“那你又是怎麽知道,他是我們殺的呢?”吳德理張口結舌,眼珠滴溜溜轉著,正在想主意,人群外忽然傳來一個女人不太正常的笑聲,“嘻嘻,死了,他死了,他終於死了!老天爺,您終於開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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