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內南疆可有虧待過你?可有少吃少穿?”梧桐把視線投向下麵的一百多號人:“據我了解,南疆對待老弱病殘的士兵素來是比對待普通士兵更好,你們敢昧著良心說一句不是嗎?”


    沒有人說話。


    梧桐又迴過頭來,看著麵前這人:“王爺若是想拋棄你們,何不直接在你們受傷的時候就丟在戰場上,還帶迴來像模像樣的養五年做什麽?”


    那人倔強的辯駁:“他根本是為了自己的名聲,害怕自己良心不安而已!”


    “是麽……”梧桐揪住他的衣領,逼迫他朝北看:“那不如你去問問塞外與中原的亡魂,問問他們在身受重傷失去戰鬥力的時候,他們有沒有被人帶迴家?他們死了這麽多年,塞外和中原的將軍王爺可有在乎過自己的名聲,可有良心不安?”


    那人不說話了,自暴自棄地咬著嘴唇。


    梧桐鬆開他,看向眾人道:“我可以對你們發誓,出發之前王爺從未說過要讓所有人犧牲在西齊。大家也都知道,我曾救過王爺的性命。若是王爺願意親手把他的救命恩人往火坑裏推,那我絕無半句怨言。”


    她拔出腰後的短劍往地上一擲,短劍深深的插進泥土裏。


    梧桐抬起頭,堅定地說:“我會陪著大家一起死。”


    在那瞬間,仿佛所有人都成了啞巴,偌大的隊伍中竟然沒有一點聲音發出。


    片刻後,王半仙站起來用力鼓掌:“講得好!講得好!我早就說過,梧桐大人腳踏七星,乃是上天派來拯救我們的英雄!有他在,我們什麽也不用擔心!”


    羊群效應再次出現,有了一個“領頭羊”,其他人也紛紛跟著表決心。


    梧桐稍稍鬆了口氣,心道當將領真是不容易。


    她才管一百多號人,就已經有些扛不住,不知道那些手下有幾萬甚至十幾萬的大將軍該是如何的厲害。


    不過還不等她吐完這口氣,人群中便又有一個人站了出來。


    這個人梧桐從來沒有與他說過話,卻早就知道他的名字,因為趙校尉曾經對她單獨介紹過。


    這人名叫衛三刀,曾經是個非常有勇有謀的士兵,身手很好,而且年紀輕輕就進了南將軍內當先行軍,在萬千士兵中表現格外優異。


    他本來風光無限,該一路高升的,誰知在與東齊的一場戰鬥中,不幸被人圍毆打廢了雙腿,從膝蓋往下都被人用刀砍斷,導致再也沒辦法上戰場。


    這個年代的輪椅功能還特別簡陋,隻能在平坦地麵上使用,而且非常笨拙,反應遲鈍。


    衛三刀自從受傷之後,就一直待在軍營中鬱鬱不得誌。


    眼看著身手不如他,智謀不如他的小兵都因立了軍功被封官加爵,而他連給自己倒盆洗腳水都辦不到,心情相當痛苦,自殺過好幾次都沒有成功。


    趙校尉對梧桐介紹他不是為了讓梧桐重用他,而是讓梧桐路上多多關注他,省得他看見條河就一頭紮進去自盡了。


    “我就是那個慫恿大家逃走的。”衛三刀用雙手撐地,充當腳的作用,一掌一掌挪到隊伍前方,不卑不亢的仰視著梧桐。


    梧桐心底吃驚,臉上沒有表現出來,鎮定地說:“是麽?那你現在是做好準備出來自首了?”


    衛三刀搖搖頭:“不,我隻是想讓大家看清楚一點……有些事情,並不是有信念就可以成功的。你說你要帶我們凱旋而歸,可是我很懷疑,你是否有這樣的本事。”


    梧桐皺起眉道:“你從來沒有見識過我的本領,如何斷言我不行?”


    當初若蘭也說她走不出周家村,可結果是她不但走出來,還活得很好。


    當初脫脫兒也說她逃不出東齊皇宮,可結果她照樣好手好腳的站在這裏。


    事在人為而已。


    衛三刀冷笑了一下,忽然猛地伸出手推了她一把。


    那雙經常在地麵上摩擦的雙手長滿老繭,肌肉中蘊藏了無盡的力量,梧桐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推了個四腳朝天。


    衛三刀哈哈大笑幾聲,停下來咬牙切齒地諷刺:“看!這就是你的本領!”


    梧桐倒地的時候懵了一會兒,隨後意識到衛三刀是故意讓她在眾人麵前出糗,立即爬起來拍拍土,平靜地說:“這不能證明什麽,戰鼓擂響之後,敵人可不會玩你推我我推你。”


    衛三刀哼了一聲:“是麽?那你想比什麽?打贏了我服你,打輸了我也絕不會怨你欺負一個廢物。”


    梧桐盯著他那雙像狼一樣陰狠的眼睛看了幾秒,活動起手腳道:“就這麽來吧,我準備好了。”


    兩人距離彼此不到半米距離,鬥誌昂揚。


    其他人則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圈,或蹲或坐,在旁邊看起熱鬧來。


    吳滿倉過來當裁判:“我數三下就開始……三……二……”


    他停下來錯愕的看著自己的手指,數不到第三個數。


    衛三刀自己在心中計數,時間一到,立即如猛虎下山一樣撲向梧桐。


    梧桐早有準備,敏捷的一個閃身,奪過了他的撲襲,同時來了個迴旋踢,以最大的力道踢向衛三刀的後背。


    衛三刀身經百戰,身殘心不殘,有著超乎常人的敏銳直覺。在她的腿距離自己不到三公分的時候,右手驟然伸過去,鐵鉗一般握住了梧桐的腳腕,肌肉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將她在空中輪了半圈,狠狠往地上一貫!


    梧桐在落地的時候調整姿勢,以肩膀落地,落地之後順勢滾了一點距離,抵消了大部分的衝擊。


    她一個鷂子翻身跳了起來,雙掌擋在胸前,朝衛三刀急速的奔過去。


    到達之後揮出左拳,被衛三刀擋住。揮出右拳,被衛三刀擋住。


    雙腿猛然騰空一躍,盤在了衛三刀的脖頸上,使力將其往後一勾,成功將衛三刀甩出一個三百六十度的迴旋。


    兩人各成功一次,算是打了平手。


    衛三刀沒有受到重傷,很快爬起來與她又戰作一團。


    衛三刀力量強悍,經驗豐富,梧桐這兩方麵都比不上他。


    但是同樣的,她身手敏捷,行動靈活,也是讓衛三刀難以匹敵的地方。


    二人居然是旗鼓相當,打了好多迴合都沒有分出勝負,梧桐心中隱約有些急了。


    她其實還有一個弱點,隻是唯有時間長了之後才能凸顯出來,那就是體力。


    衛三刀渾身肌肉糾結,除去雙腿之外再無弱點,論體力,她是絕對比不過他的。


    對方肯定也已經看出了這一點,所以之後的招式都以防守為主,為的就是先耗盡她的力氣。


    梧桐又一次攻擊失敗之後,後退了幾步,遠距離的觀察衛三刀。


    對方在她的力量麵前就像一個坦克一樣堅不可摧,而她唯一能取巧的地方,說出來可恥,還是他那雙受了傷的腿!


    沒辦法,拚了!


    梧桐咬緊牙關撲上去,先用兩隻手控製住他的雙臂,之後腳下狠狠一勾,將衛三刀勾翻在地。


    她趁熱打鐵的撲上去,竭盡全力的壓製住衛三刀,在他耳畔喘著粗氣問出一句話。


    “別人說你是廢物,你就真的把自己當成廢物了嗎?”


    衛三刀極為難得的被分散了心神,怔了片刻。


    梧桐氣喘籲籲的笑了一下,鬆開手,衛三刀鯉魚打挺的躍了起來,把她推出兩三米。


    梧桐癱在地上動了動胳膊,放棄地說:“我輸了。”


    圍觀眾人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知道該說什麽。


    最先做出反應的,倒是衛三刀。


    他雙手撐地走了過來,扶起梧桐,後退三步,衝她磕了個頭。


    眾人目瞪口呆,包括梧桐。


    之後衛三刀轉頭對著眾人說道:“梧桐大人乃良將也,今日我衛三刀在此發誓,日後將永遠追隨梧桐大人,肝膽塗地!絕無二心!”


    梧桐動了動嘴唇,囁嚅了好半天隻說出來兩個字:“謝謝。”


    衛三刀沒說話,一掌一掌的挪迴了隊伍之中。


    人群裏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梧桐清了清嗓子,揮手示意道:“夜深了,大家迴營休息吧,我們帶了很多好吃的迴來,吃飽喝足,明日繼續趕路。”


    一場未遂的叛逃就這麽畫上了句號。


    出發之前,趙校尉說去邊境線上待兩個月就能迴來。梧桐正式上路之後才發現,所謂的待兩個月,真的隻是“待”兩個月,加上來迴的時間,他們恐怕至少得在半年之後才能迴到南疆。


    派出來的有二十個小隊,分別從不同的路線去往兩國交接邊境,在不同之地駐紮。


    梧桐一路上都沒有碰見友軍,每天趕路時都很焦急,擔心自己是最後一個到的。


    南疆的人口主要集中在大城池周邊,在穿過沿途最後一個大城池渭永城之後,梧桐等人進入到荒山野嶺,別說村鎮人家了,連一條像模像樣的路都沒有。


    每天早晨動身趕路之前,還得拍先行兵前去探路,避免走錯方向耽擱時間。


    路越走越偏,很快的周邊風景從荒地雜草變成參天古木,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走在裏麵時永遠都是陰森森的,唯一慶幸的是氣候還算幹燥,沒有人生病。


    他們踩著落葉又往前走了半個多月,某一天夜裏,正在樹林裏休息時,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摸進他們的營地。


    梧桐當時還沒有睡著,在想著到達之後該怎麽行動,忽然間聽見耳邊有悉悉索索的聲音,還以為是野獸來了,當即拿起火折子與短劍,掀開帳篷的門簾鑽了出去。


    隊伍裏全是男人,白天又要趕路,非常勞累。因此每天一到了夜裏,營地上方便鼾聲如雷,嚇得老鼠都不敢來。


    梧桐不敢馬上點燃火折子,摸著黑往前走了一段路,正好經過吳滿倉的帳篷,便把他也給推醒了。


    吳滿倉打了個哈欠:“大人,您做……”


    梧桐噓了一聲,拉起他和自己走去營地外圍。


    夜色很深,月光全部被樹葉擋住,隻剩下很少的一點斑駁投落下來,照得鬼影森森。


    梧桐屏住唿吸,一步一步謹慎的向前,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那個身影渾然不覺,還在一個勁兒的翻著他們的東西,挑挑揀揀,嘴裏不時嘖兩聲。


    梧桐捏了捏吳滿倉的胳膊,示意他從左邊包圍,自己從右邊包圍。


    二人按照計劃一撲而上,把那人抓了個正著。


    “啊!”那人驚叫了聲,嚇得轉身就跑,結果被吳滿倉給攔住,無頭蒼蠅般撞來撞去。


    梧桐有心要看清對方的模樣,點燃了火折子,卻見寒光一閃,竟然是那人拔刀向她砍來。


    吳滿倉驚唿一聲:“大人小心!”


    梧桐迅疾的拔出短劍,橫在額前擋住了他的刀刃。


    吳滿倉劈手奪下那人的刀,遠遠丟開,將他推倒在地,右腳重重的踩在那人的胸口上。


    “大人,您沒事吧?”


    梧桐搖搖頭,將火折子伸向那人的臉,發現這人是南疆長相,身上所穿的衣服,也是南疆的兵服。


    她困惑地問:“你是誰?半夜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莫不是南疆早年的逃兵,害怕追捕,所以跑到深山老林裏來過野人的生活?


    可是看對方臉蛋幹幹淨淨,不像是受苦的樣子啊。


    那人嚇得不停哆嗦,說道:“別、別殺我……我是曹都尉的手下,也是南疆兵!”


    梧桐聽後恍然大悟,知道了他的身份。


    西齊與南疆從來沒有開戰過,且交接處都是非常偏僻難走的深山,兩國百姓即便要往來也不會從這邊走,而是通過中原繞到。


    但是即便如此,在要塞處還是派了南疆兵駐守,駐守的人馬不多,隻有幾千名,將領職位也不高,是個姓曹的都尉。


    這個曹都尉帶領他的軍隊在此地駐守已經很多年了,從段扶風未封王時便開始。因為始終沒有發生過戰役,他從未立過功,所以也就從沒有得到過封賞,一直老老實實的待在這個邊境線上。


    隻是邊境線距離頗長,梧桐沒有想過,自己的目的地居然與曹都尉的領地靠得這麽近,以至於他們一進入這片森林,曹都尉就察覺到了,所以才深夜派人來探究竟。


    既然知道了彼此的身份,那就沒有必要兵戎相見了。


    梧桐直起身體收起短劍,示意吳滿倉放開他,把他領進自己的帳篷歇息了幾個時辰,等天一亮,那小兵便帶著他們往曹都尉的領地行進。


    大家都是南疆人,見麵了肯定要打個招唿,而且據說曹都尉常年待在邊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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