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百六推脫道:“不用了,我們平常都在廚房吃的,要是被總管大人發現跟您一起吃,肯定要挨罵的。”


    梧桐善意的說:“我不會告訴他們。”


    段百六卻十分堅決,說什麽也不答應,段七一低頭杵在旁邊,一副惟命是從的樣子。


    他們不肯,梧桐也不好強求,就說:“那你們就拿我吃的迴來吧。”


    兩人哎了聲,一前一後的跑出院門。


    梧桐看著他們的背影,想起與他們年紀一般大的趙三羊,心中不禁湧上一陣遺憾。


    她迴到房間,看著鋪滿灰塵的桌椅板凳,才想起來她忘記留一個人下來抹桌子了。


    兩人不知道是跑到哪裏去拿藥,出去了大概兩個時辰才迴來,段百六兩手空空,段七一懷中抱著個簍子,裏麵放著藥材和米菜。


    那時天已經快要黑,梧桐擔心黑了之後不好煮飯,打算過去幫個忙。


    她不懂熬藥,就把藥材交給他們處理,自己走過去翻看簍子裏的食材。


    一隻布袋裏裝著米,掂掂分量,約莫三四斤,她飯量不太大,一個人能吃上好幾天。


    菜分葷素,素的是一把青菜,葉子黃黃的,根部帶著泥。葷的是一盤小魚兒,每條手指大小,腥味稍重,沒有洗,肚子鼓鼓的,


    此外還有兩個大白饅頭,估計是前兩天就蒸好的,此時摸起來已經有些硬了。


    菜不算好,如果阿布多還在,看見這些東西肯定會很不滿意地說:“這些玩意兒是給人吃的麽?誰吃的飽?”


    梧桐念書的時候其實也挺挑食的,無辣不歡,盤子裏看不見肉就不想動筷子。


    可是自從到了這邊經曆了那麽多事情,此時哪怕隻給她一個饅頭,她也能吃得很香甜。


    借著最後的這點霞光,她抱來柴火塞進灶裏,煙熏火燎的點著了,把青菜洗幹淨剁吧兩下,把小魚擠幹淨肚子,丟下去煮成一鍋粥。


    這是她在行軍時養成的習慣,怎麽方便省時怎麽來,並且煮好之後口味也未必比單獨做要差多少。


    因為小魚裏有點鮮味,她連調味料都用不著,快熟時往裏麵撒把鹽就出鍋了。


    她做飯的時候雜役二人就蹲在旁邊的小爐灶上熬藥,偶爾交頭接耳的嘀咕一句什麽,聽不清。


    梧桐拿起筷子招唿他們:“真的不一起吃嗎?我煮了很多。”


    段百六笑嘻嘻的搖頭:“真不用,大人您自己吃。”


    苦澀的藥味有些讓人倒胃口,梧桐沒堅持,捧著碗去院子裏吃了。


    氣溫寒冷,出鍋時滾燙的粥不一會兒就涼了,梧桐加快速度吃。還沒等她吃完呢,段百六段七一二人跑出來說藥已經熬好了,沒什麽事的話他們就迴去了,明天再過來。


    梧桐愣愣的點了下頭,兩人拔腿就走,她看著他們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事,衝他們伸出手,說了聲“誒”。


    不知是他們速度太快,還是她的聲音太清,總之沒人迴頭,很久就走沒了影。


    梧桐沒好意思追,將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她原本想說讓他們幫她戴套換洗衣服過來,身上的這一套實在穿了太久,破破爛爛,簡直沒個形狀。


    雜役們一走,院子裏就隻剩下她一個人,空曠且冷清。


    梧桐喝下最後一口已經涼透的粥,從井裏打水衝了碗,放好之後跑過去看藥。


    藥是用瓦罐裝著的,火已經滅了,瓦罐散發著餘溫。


    她打算把它拿起來倒進碗裏喝,哪知那罐子沉得很,單手竟然拿不起來,而受傷的那隻手又使不出力氣,隻好暫時放下,先去燒水洗澡。


    對於快要髒的看不清臉的她來說,洗澡是一件格外幸福的事情,但提水就沒有那麽幸福了,完全是把桶拖在地上挪,滿滿一桶水挪到澡盆邊上隻剩下一半。


    費盡力氣弄出一澡盆子的水,她已經在這初冬寒夜裏累出滿頭大汗,解開衣服就要往裏跳,忽然間瞥見窗外的天空,擔心被人看見,於是攏著衣襟跑過去小心的把院門給反鎖了,這才安心的迴去洗澡。


    暢暢快快的洗了一場,水幹脆放在那裏,等明天有人過來幫忙再倒。


    梧桐摸著黑走進廚房,試了試藥罐的溫度。


    很好,已經冷了。她滿意的蹲下來,傾斜藥罐往嘴裏倒,胃裏迅速填滿,喝完之後打出一個苦味兒的嗝。


    揉著叮咚作響的肚子跑上床睡覺,躺上去感覺不太舒服,她打開櫃子準備再拿一床被子,以外的在小格子裏發現一套男式衣服。


    衣服的身架比較大,她穿得話顯然大了一圈,好在布料結實,厚度也夠,這個天氣穿正好。


    梧桐把衣服拿出來晾在窗口,讓它吹一夜風,明天起來就穿它。


    她鋪好被子,合上眼睛入睡,想了會兒南星,想了會兒阿布多,又想了會兒銀鈴和若蘭,最後舔了下嘴角,陷進了夢想。


    翌日早晨,一陣砰砰的拍門聲響把她吵醒。


    她誤以為自己還在東齊,過著被監禁的日子,跳下床就要去找銀鈴,讓她別睡了,趕快打起精神來。


    看見陌生的明亮的房間,她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已經迴到南疆了。


    此時敲門的人已經等得不耐煩,扯著嗓子喊起來。


    “快開門啊!梧桐,是我,我來看你啦!”


    這聲音,不正是她半夢半醒時要找的銀鈴嘛!


    梧桐抬腳就要往外衝,被迎麵吹來的寒風一激,想起自己還沒穿衣服,忙把昨晚找到的衣服拿出來穿上,踩著布鞋出了門。


    打開院門,銀鈴站在正中間,身上的衣服已經換成了鵝黃色的絲綢長裙,外麵罩著淡粉色的紗衣,發髻梳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上麵插滿精致頭飾。


    她恢複了梧桐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漂亮模樣……不,她比那時還要好看許多倍。


    雖然是站在冬日陽光下,整個人卻美得像怒放的荷花似的,清新動人。


    唯一遺憾的是,她的眼睛被一塊白色錦布給蒙上了,聽見梧桐開門,她也隻能伸手過來摸。


    “梧桐,你在這裏住得怎麽樣啊?哎呀,昨天一晚上可擔心死我了!”


    她說著就把手伸到梧桐臉上去。


    梧桐和她待在一起那麽久,早就親密慣了,自己又是個女的,當然從來沒有特意避嫌過。


    但是銀鈴今天並非自己來的,身後還跟著兩個年紀不大的丫鬟,以及一個身穿布裙的老媽子。


    看見她們的動作,丫鬟沒什麽反應,老媽子頗為介意的皺起了眉,不知心裏在想什麽。


    梧桐知道這年頭男女之間應該保持距離,而銀鈴又是南疆未來的王妃,待嫁之身,更應該遠離。


    她咳嗽了兩聲,用手去擋臉,故作不經意的躲開銀鈴的手。


    老媽子的臉稍微好看了那麽一點,銀鈴摸了個空,卻嚷嚷起來,兩手到處擺:“誒,你人呢?快來扶我一把,別欺負我一個瞎子啊。”


    迴到南疆,她似乎心情都好了很多,甚至願意拿自己的傷來取樂。


    梧桐見她真的有些站不穩了,伸手要去扶,老媽子卻對丫鬟中的一個使了眼色,對方立刻上前扶住銀鈴。


    梧桐收迴已經伸到一半的手,平靜地說:“我們進去坐著聊吧。”


    銀鈴笑嘻嘻道:“好啊。”


    一行人進到客廳,梧桐在丫鬟的幫助下把桌椅都擦幹淨了,才與銀鈴麵對麵坐下,丫鬟和老媽子束手站在一邊。


    梧桐說還有其他椅子,讓她們坐,她們低著頭不說一句話,仿佛沒聽見似的,梧桐也就當自己沒說過了。


    銀鈴轉動腦袋,摸了摸桌子的邊沿,問:“你都受傷了,這裏怎麽連個伺候的人也沒有啊?他們沒有給你安排嗎?我現在就去吩咐。”


    她說著就要站起身,梧桐拉住她的袖子道:“不用不用,有兩個雜役的,今天還沒有來。”


    銀鈴不悅的坐下來,咕噥道:“我們都來了他們還沒有來?這是雜役還是大爺啊?太不像話了,我迴去非得找總管教訓教訓他們!”


    “晚點就晚點吧,反正我這邊也沒什麽活兒幹。”梧桐不想一來就害人家雜役受罰,轉移話題問道:“對了,你的眼睛怎麽了?”


    “眼睛?你說這個啊。”銀鈴摸摸錦布,喜滋滋地說:“扶風哥哥給我找了大夫,大夫家裏有治眼睛的神藥,說是敷上幾個療程就能好。”


    梧桐欣喜道:“真的嗎?”


    銀鈴笑道:“對啊,等我眼睛好了,我就可以知道你長什麽模樣了。”


    她說著用手掌托著下巴,另一隻手伸過去蹭了蹭梧桐的臉頰:“我猜你一定很帥,比所有人都帥,除了扶風哥哥。”


    梧桐瞥見老媽子的臉色都變了,含笑著輕輕推開她:“沒有,我長得很一般,不好看的。”


    銀鈴撇撇嘴道:“長得一般也沒關係啊,男人又不看臉,主要看氣質的。”


    梧桐不想暴露自己的性別,自然也不願意抓著這種話題聊,拿起茶杯道:“你喝水麽?”


    銀鈴擺手:“我不渴,早上出門剛喝了藥。”


    梧桐轉向丫鬟和老媽子:“你們呢?”


    不等她們迴答,銀鈴就伸手去奪她的杯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王府的客人,怎麽能去伺候丫鬟們喝水呢?快放下放下。”


    她看不見,動作又快,好巧不巧的碰到了梧桐受傷的手,力道還挺大。


    梧桐疼得悶哼一聲,杯子從掌心滾落,低頭用力捂住手背。銀鈴慌了,焦急地對著她的方向:“你怎麽樣了?沒事吧,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梧桐當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因此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等那陣痛感緩過去了,就抬起頭來籲出一口氣,擦了把冷汗說:“我沒事。”


    銀鈴心中略鬆,擔憂地問她:“你的手找大夫看了嗎?怎麽樣啊?”


    梧桐把昨天大夫的話跟她複述了一遍。


    銀鈴聽完後皺眉呀了一聲:“要縫針呀?那可真恐怖,你得忍著點。”


    梧桐給自己倒了杯水喝,抬起眼簾問道:“你也縫過針嗎?”


    她對這個年代的醫療技術實在沒信心,迫切的需要一點經驗和鼓勵。


    銀鈴搖頭:“那麽嚇人的事情我才不要經曆呢,是扶風哥哥。扶風哥哥以前打戰時肩膀受了傷,就是用針給縫上的。當時我在旁邊看來著,好血腥,心疼死我了……”


    她說完嫌棄的吐了吐舌頭,又搖了下頭,仿佛這輩子也不願再看見當時的景象一樣。


    梧桐好奇道:“王爺自己也上戰場打戰?”


    “來了嗎來了嗎?快!快扶我出去看看!”


    丫鬟扶著她走過門檻,她按耐不住,甩開對方的手,自己小步向前衝,無頭蒼蠅似的,一頭就撞上了段扶風的胸膛。


    眾人目瞪口呆,誰也不敢說話。


    段扶風沒什麽反應,表情平靜的把她扶穩了,淡淡地說:“一個人不要亂走。”


    銀鈴本來撞得痛了,正在齜牙咧嘴的揉腦袋,聽見他的聲音興奮的抬起頭,一張小臉如春花綻放般豔麗。


    “扶風哥哥!真的是你啊,你真的來了!”她撲進他的胸膛裏蹭,喜悅的說道:“太好了,我們剛才還說起你要來呢,你就真的到了,我太有麵子了。”


    如此美人在懷,誰能禁得住?


    可段扶風就像個禁欲多年早已沒了煙火氣的老和尚一般,再次伸手把銀鈴給扶直了,並且身體微微退後一點,目光轉向梧桐,垂眸審視著她,濃眉微蹙。


    “這就是你說得那個救了你的南疆兵?看起來不像個當兵模樣。”


    銀鈴雖看不見他,仍舊執著的仰起頭對著他:“他年紀還小嘛,比我大不了幾歲。”


    段扶風點點頭,朝梧桐走來,在她麵前停住,低下頭說道:“多謝你出手相救,南疆不會讓你白受傷。”


    梧桐起初在發愣,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的手指。


    不知為何,她老覺得這雙白皙修長的手有著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段扶風的手骨節勻稱,皮膚潔淨,纖而不細,一看就很有力氣……


    她倏然就臉紅了,動作僵硬的抬起頭來,幹笑著道:“哈哈,舉手之勞……”


    段扶風沒說話,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嗯,聲音很輕。


    兩人此時的距離不到一米,近在咫尺,梧桐一抬頭就能看見他挺直的鼻梁,一唿吸就能嗅見他身上冰冷的清香味道。


    銀鈴湊上來,還想說些什麽,外麵突然又走進來一個侍衛,對段扶風拱手半跪行李,說書房有人在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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