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若蘭來說,這段生活卻是折磨,因為她的肚子已經顯現出來,公婆從外麵找了個據說極為靈驗的算命人給她看胎。


    那人一摸之下就搖頭,說老周家運氣不好,肚子裏懷得是個女的。


    周磐安的爹媽聽完這話就傻眼了,滿心期盼了這麽多年,本以為這次若蘭終於可以讓他們抱上白白胖胖的大孫子,誰知竟然也是個不爭氣的肚皮。


    周磐安已經二十多快三十了,至今沒有子嗣,一家人合計之後決定不再幹等,廣撒網多撈魚,增加幾率,總能懷上兒子。


    他們說做就做,並且身邊剛好就有個順手的,就是伺候若蘭的那個丫鬟。


    這次他們也沒收錢,直接把丫鬟收到房裏,巧的是一炮擊中,當月就懷孕了。


    這迴全家人都喜滋滋的守著丫鬟,並且為那算命的準備了一封厚厚的紅包,打算到了日子請他再來算一迴。


    這樣一來,之前被眾星捧月的若蘭,就成為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每天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抱著自己的肚子抹眼淚。


    看到這裏,梧桐不由得揪起心來,牽掛著千裏之外的她。


    無論她原不原諒若蘭,兩人之間的關係都已經存在,一起經曆了那麽匪夷所思的事情,怎麽可能說放下就放下?


    若蘭現在受了欺負,她心裏也非常不好受,恨不能長出翅膀飛迴去,把她從周家村的火坑裏撈出來。


    揉了揉眼角,她打起精神繼續往下看去,卻發現自己的擔憂原來是多此一舉。


    若蘭也並非蠢人,在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靠肚子爭取來地位之後,她迅速改變了方案。


    出於上次鬧洪災的事情,使她發現原來在村裏當個土財主並不能踏踏實實的過好日子,而且周磐安家裏富也不是那麽富,隻是比普通村民好一些而已。


    在這個年代,做生意不如讀書,讀書不如當官。若蘭利用自己這幾個月積攢的小金庫,四處托人打探,終於為周磐安謀得縣衙一個不入流的典史。


    到了買官這一步,她的小金庫顯然就不夠用了,因此頗費一番口舌,才說服周磐安拿出全副身家,助他自己當上這個“小官”,而若蘭也搖身一變,成為典史夫人。


    周磐安有三個老婆,一爹一娘,全家上下識字的卻隻有他和若蘭,所以若蘭眼疾手快的占據了地位,成為他的副手,為他出謀劃策。


    這瘸子也是運氣好,上任沒幾天,他的上一層領導主簿就病逝了,若蘭把握住機會,讓瘸子大力表現,很快獲得知縣提拔,成為該縣的新主簿,獲得正式官職,吃朝廷俸祿。


    再小的芝麻官也比屁民來的有麵子,瘸子一時間風光大盛,好不得意。


    而他現在的一切都得益於若蘭當初的勸說,因此若蘭在家中的地位也急速飆升,公婆跟著享受榮譽,不再給她臉色看。


    如今他們一家人都搬到縣城裏,有房有馬,日子過得相當富裕。


    若蘭在最末邀請梧桐,希望她可以不計前嫌,繼續當她的好姐妹,如果願意的話,也可去到縣城和她一起過太平日子。


    信紙不大,縱使她用很小的字寫,兩麵也都填得滿滿當當,連落款的餘地都沒有。


    梧桐把那張信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的看,心裏有種難以言說的複雜滋味。


    若蘭的提議很友善,且把這番話說得小心翼翼,斟字酌句,可梧桐隻要一想到她,一想到她的丈夫,就會想起趙三羊那張燦爛的笑臉來。


    趙三羊才二十不到,沒娶妻沒生子,願望是和父親爺爺一樣征戰到老,然後迴南疆鄉下種田,蓋房娶妻,子孫繞膝的過完下半輩子。


    他就這麽一個簡單的人,為何連他的生存機會也要剝奪呢?


    周磐安是他用命換來的,往後周磐安過得越好,越得意,他的死就越顯悲慘。


    梧桐深深的歎了口氣,將那信紙疊成一團塞進衣服裏,撿了桌子上的一塊糕點,捏碎了喂鴿子。


    銀鈴一直在旁邊聽著她的動靜,大致猜到是有人寫信給她,好奇地湊過去問:“是誰寫的啊?”


    梧桐笑笑道:“我姐姐。”


    銀鈴羨慕的眨巴著眼睛:“真好,我原來也有個姐姐,可惜……唉……”


    銀鈴的姐姐,那不也就是公主麽?梧桐第一次聽她主動談起自己的家人,便問道:“你的家人現在在哪裏?皇宮麽?”


    銀鈴黯然的搖搖頭:“不是,他們都死了。”


    “死了?”梧桐有些吃驚。


    銀鈴的爹死了在預料之中,因為老皇帝駕崩所以才有新皇帝登基,可即便爹死了,段延禧不也是她的兄弟之一麽?還有她的母親,她的兄弟姐妹,皇室成員往往人數都很多,銀鈴為什麽說他們都死了呢?


    她想起銀鈴曾經唾罵過段延禧,試探地問道:“段延禧是你哥哥還是你弟弟啊?”


    銀鈴依舊是搖頭:“算了,這事跟你說不清的……”她停下來抽了抽鼻子,聞到飯菜香味,馬上轉移話題,故作欣喜的拍了一下手掌:“太好了,飯熟了,我們下車吃飯吧!”


    說罷,不等梧桐應聲,就拉著她要下車。


    經過中午短暫的休整以後,下午眾人繼續趕路。


    梧桐從銀鈴那裏了解到,原來那個黑衣人是跟隨南疆王多年的老侍衛,名叫李得明,據說是某個江湖大俠的後代,武功了得。很早之前就被請來保護當時還是皇子的段扶風,一保護就是一二十年。


    他和李都尉同姓,性格也和李都尉有些相似,都是非常沉穩寡言的人。不過李都尉隻是話不多,為人還是非常善良親和的。這個李得明在解開麵罩之後,平庸的眉眼之間倒是透著點陰戾的意思,讓人不敢妄自靠近。


    他是這隊被派來營救銀鈴隊伍中的老大,所有人以他馬首是瞻。


    梧桐下午時想給若蘭寫封迴信,告訴她自己的近況,可是手邊又沒有紙筆,就打起勇氣去問李得明。


    李得明當時瞥了她一眼,眼神十分狠絕,好似用刀子刮肉,一眼就要把你給看穿。


    “你要寫給誰?”


    梧桐如實說:“我姐姐。”


    李得明衝一人伸出手,那人便夾緊馬肚子趕上來,解開包裹遞給他。


    他從內拿出紙筆等物遞向梧桐,梧桐伸手去接,抽了抽沒抽走,發現他還在捏著,沒有撤力。


    這是什麽意思?


    梧桐不解,片刻後他鬆開手,淡淡地說了一句:“當初我們是沒打算要救你的,是銀鈴公主一定要見到你,否則就不走,希望你不要讓她失望。”


    梧桐默然,低頭看著紙幣,低聲說:“我知道了,你放心。”


    李得明沒再說什麽,隻是把馬屁股又抽了一鞭。


    梧桐迴到車廂裏寫信,墨水是已經磨好的,用帶塞的竹筒子裝著,搖搖晃晃也不會灑出來。


    寫到一半時銀鈴羨慕的湊過來,嗅著那墨香,說:“我也好想寫信啊,想當年在尚書房的時候,我的字寫得最好看了,連太傅都誇。”


    梧桐微微抬頭,瞧著她那沒神的兩隻眼睛,說:“我幫你寫。”


    銀鈴擺擺手:“用不著啦,我也沒有要寫信的人……我倒是很想寫一封給扶風哥哥……”


    她托著下巴,撇了撇嘴失落的說:“可惜寫了他也不會看的,他那麽忙。”


    和她認識的這一個月,梧桐已經從她嘴裏聽說過無數次南疆王的名字。


    她能肯定銀鈴是深愛對方的,可是這愛又愛的非常謹慎,隻能遠遠的想念,不敢靠近。


    兩人不是有婚約麽,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怎麽這樣見外?


    她情不自禁的又看了一眼銀鈴,對方的臉猶如最具審美的畫師筆下畫出來的侍女,線條柔和,皮膚白裏透紅,五官無可挑剔,唯獨一雙眼睛略黯淡了些。


    等她的眼睛治好了,一定會更加美麗動人吧。


    忽然間段扶風的臉從腦海中閃過那麽一瞬,梧桐不由得想,無論從家世還是相貌,兩人真是絕配。


    把信送出去,又過了一個多月,眾人終於來到淩雲府城外。


    梧桐並非第一次到這裏,先前就陪阿布多騎馬赴宴來過一次,且那天晚上還發生了令人難堪的事情,逼得她不得不獨自逃走。


    那時她出城門,心裏無限悲愴,隻覺得天崩地裂。


    過了這麽長時間,阿布多死了,她也從東齊死裏逃生數次,那件事情與生死相比,似乎變得有些不值一提,不特意去想的話,她甚至都不會記起。


    梧桐躲在車內,通過窗子仰頭看向淩雲府那高大連綿的城牆。


    城牆是用無數巨石建成的,中間以混了糯米的三合土黏連,比銅牆鐵壁還堅固,護得整座城池固若金湯。


    城牆上開了三道門,一大二小。


    大門是專供軍隊與南疆王等出入的,平日從不打開。


    左邊小門供普通平民百姓進出,有侍衛把守,嚴格盤查,進城需要排隊等候。


    右邊小門則類似於一個特殊緊急通道,一切重要之人都從那邊過。


    此時右邊小門外就站著一隊騎高頭大馬的侍衛,是南疆王派來迎接他們的。


    李得明和眾侍衛關係熟稔,王府的整個護衛隊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他走過去說了幾句話,那些侍衛便跑過來趕馬車,把銀鈴和梧桐送進城內。


    淩雲府是個相當繁盛的大城,堪稱南疆之最,人口比當初梧桐去過的靖州數量更多,建築極富南疆特色,來往人聲鼎沸。


    城內道路整齊劃一,相當有秩序,大小道路錯落有致的鋪開,其中最直最大的一條,就是通往城池中心偏南方位的南疆王府。


    這條路最廣闊,管理也最嚴格,除了必要的通行以外,沒有任何閑人敢上去放肆。


    梧桐所乘坐的馬車在侍衛們的護送下,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王府。


    她本以為自己這次應該能正麵看見南疆王段扶風,畢竟對方不遠千裏特意派人去營救銀鈴,想必心裏很把銀鈴當一迴事,期盼著和她迴來。


    但是出人意料,馬車停在王府門口後,她隻瞧見守在那裏的侍衛,以及兩隻不知道蹲守了多少年的石獅子,並沒有看見猜想中的景象。


    馬車是不能入府的,李得明讓侍衛們陪著她們在外麵等候,自己進去稟報南疆王。


    他走後,隊伍裏就再也沒人說話了。


    梧桐捧著自己的那隻傷手,百無聊賴的打量他們,感覺李得明帶出來的徒弟也和他有著幾分相似,一個個都是沉默寡言高大威武的,即便並沒有人監視他們,也仍是訓練有素的站成一排,身體筆直。


    這和她近段日子在東齊所見的大為不同。東齊人似乎很少有這麽整齊的時候,哪怕是蒙包包與將領們開會,大家也都是隨性坐著,東倒西歪的。


    阿布多比他們略好一點,但是也沒有好到哪裏去,跟眼前的人一比,就是一個沒規沒矩。


    也多虧阿布多不拘小節,否則要是她當初投奔的是規矩森嚴的南疆軍,恐怕沒有活過三天的命。


    正在想時,她感覺有一隻小手摸上來,觸感微涼,扭頭一看,是銀鈴。


    銀鈴的臉色有些白,表情緊張不安。


    “怎麽辦?”她說:“馬上就要見到扶風哥哥了,我好擔心啊。”


    她摸摸自己身上的衣服:“他會不會覺得我穿得太邋遢了,嫌棄我?”


    她忽然又想起離開之前的事情:“我走的時候跟他吵了一架,你說我要不要先跟他道個歉啊?”


    梧桐無奈的微笑,拍著她的手安慰:“你別害怕,你這麽漂亮,他不會舍得討厭你的。”


    銀鈴摸著自己的臉頰,很沒底氣地問道:“真的嗎?我很漂亮?”


    梧桐並不知道段扶風是什麽樣的審美,保不準對方就口味清奇,不愛銀鈴這樣嬌弱的美人兒,反而喜歡五大三粗肥頭大耳的款呢。


    橫豎他不在,梧桐篤定地說:“當然,誰也沒有你漂亮。”


    這句話起了作用,錢是男人最大的資本,臉是女人最大的資本。


    銀鈴捧著自己的資本生出些底氣,總算沒那麽慌了。


    不一會兒,李得明挎著刀從門內走出,對他們道:“公主請下車,隨我去書房見王爺。”


    銀鈴伸手遞向梧桐,讓她扶自己下車


    她的手勁兒用的很大,仿佛從對方身上汲取勇氣一般。


    馬車裏四處鋪著毛毯,時刻燒著熱茶,非常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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