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還是那副毛頭小兵的打扮,隻是比以前幹淨了許多。


    “梧桐,你真的要走嗎?”


    若蘭雙眼流露出惋惜,真的很舍不得。


    梧桐撓撓頭,幹笑說:“吃南疆一口糧,就總要迴去複命的。”


    “那裏的生活真有那麽好?讓你離不開?”若蘭微微睜大了眼睛,說:“你告訴我,到底是哪裏好?”


    梧桐抿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她和若蘭追求不同,她覺得好的地方,若蘭未必會喜歡。


    而且對方說這個,想必也不僅僅是為了要個答案。


    她歎了口氣,說:“若蘭,你……好好保重自己吧,我一有機會就會迴來看你的,而且我們還有信鴿,可以寫信……”


    正說著,遠方突然傳來一聲砰的巨響,大地和空氣一起震動,大帳篷上的燈籠猛然落地,梧桐和若蘭兩人則是忙攙住對方的胳膊,搖搖晃晃,好不容易才站穩。


    怎麽迴事?


    兩人麵麵相覷,臉色驚慌,誰都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就在這時,岸邊又傳來許多聲驚叫,雜亂高昂,交織成一團,鋪天蓋地的朝她們湧來。


    聽在耳朵裏,讓人有一種災難來臨的恐慌感。


    若蘭臉色發白,梧桐鬆開她的手,拔腳往岸邊跑去。


    跑到一半的時候,被南星和趙三羊撞了個滿懷。


    南星拽住她的胳膊說:“快!快上船!”


    梧桐不解地問:“怎麽迴事?”


    趙三羊解釋道:“大壩決堤了,水都泄了出來,說不定待會兒這裏也得淹!”


    這裏也要淹?


    梧桐抬眼望去,村民們四散奔逃,一個比一個惶恐,像無頭蒼蠅似的亂撞。


    這裏這麽多人,而船隻有孤孤單單的幾條,怎麽能救所有人?


    得想辦法!


    趙三羊跑去把帳篷收拾了,迴來一看她還站在原地,急不可耐地問:“哎呀!你還在發什麽呆?快點跑吧!一會兒咱們的船該被人搶了!”


    那隻船還是李都尉留下來給他們用的,堅固靈活,比村民們自製的木舟要好到天上去。


    梧桐搖搖頭,眼神堅定地說:“我們得救人!”


    “救人?”


    她抬手一指,趙三羊順著看過去,是幾百米之外的一座更高的山峰。


    耳邊傳來梧桐的聲音:“水肯定淹不到那麽高的,我們用船把所有人都送過去,東西少帶或不帶,能救一個是一個!”


    趙三羊震驚失色:“你瘋了嗎?”


    災難來臨,由不得讓人多想,水位已經肉眼可見的漲高起來,來勢洶洶。


    “你不願意的話沒關係,去船上等著,我去叫那些人。”


    梧桐說完就走,南星毫不猶豫地跟上去幫忙。


    趙三羊抱著亂七八糟疊在一起的帳篷跺了跺腳,大歎一聲,無可奈何地也跟了上去。


    梧桐對著村民們大喊了幾聲,眾人得知自己不一定會被淹死,漸漸的安定下來。


    “南星,你幫我去通知一下若蘭,把他們帶過來。”


    梧桐說完又對趙三羊道:“三羊,你去船上守著,盡量讓他們別帶太多東西上船,維持秩序。”


    囑咐好兩人,她高高地一揮手,把手臂當成一麵旗幟,高喊道:“大家跟我來!”


    村民們各自拎著大包小包的家當排成長隊,隨她一起往岸邊去。


    水漲得很兇,岸邊原有一棵被淹了樹根的鬆樹,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淹到了樹冠下。


    不遠處的大壩豁口,水正源源不斷的,從裏麵奔騰而出。


    “誒!大家別急!一個一個來!不不不,椅子不要帶上來!棉被也不要帶!”


    趙三羊喊得聲嘶力竭,極力勸阻。


    然而棉被椅子對於村民來說就是他的傳家寶,怎麽舍得扔,固執地夾在腋下往船上擠。


    趙三羊性格敦厚無法阻止,擋又擋不住,急得焦頭爛額。


    這樣危急的氣氛讓梧桐恍惚迴到在月門關時,阿布多被東齊人圍攻的那一瞬間。


    那時東齊人是他們的敵人,而現在,阻止隊伍上船,用不必要的東西搶占別人船位的人就是敵人!


    她怒從心頭起,擠過人群走上船,撿起船槳顛了顛分量,然後抓緊了,衝著那個最不合規矩的人就是一槳!


    對方被她拍得口鼻流血,仰麵倒下船,身體躺在淺灘上,棉被卻被水流衝走了。


    “看看!誰他媽要是再不聽話!下場就和他一樣!”


    梧桐罵了聲,把船槳交到趙三羊手裏,大步走下了船。


    村民們被震懾住,再也不敢亂來,連話都不敢大聲說,一個個躲避著她。


    趙三羊也是目瞪口呆。


    那還是整日笑嘻嘻的梧桐嗎?簡直是阿布多上身啊!


    齊心協力下,幾艘船很快被裝滿了,沒上船的人隻能等下一趟。


    梧桐讓趙三羊和幾個會劃船的人先把他們送過去,船離岸後,她不禁擔心地望向大帳篷。


    南星跟若蘭怎麽還沒來?


    正想著,就看見若蘭跟一個麵黃枯瘦的女人,攙著周老爺夫婦跑過來,手裏拎滿了包裹。


    那女人看起來眼熟,應該就是周磐安的大老婆。


    南星跑在前頭,看見梧桐後一點頭,示意自己任務完成了。


    梧桐隨手一揉他的腦袋。大跨步的迎上去,接過若蘭手裏的包裹,幫她攙扶婆婆。


    “你們怎麽這麽久才出來?”


    若蘭說:“要收拾東西啊,還有一大半都沒弄好呢,磐安跟丫鬟還留在那裏弄。”


    梧桐皺眉:“都什麽時候了?還管什麽東西?”


    周老爺哼哼唧唧地開口:“什麽時候也不能不管呐!那麽多,都是真金白銀買迴來的,我還要留給我孫子呢!”


    梧桐瞥了他一眼,沒說話,把他們扶到岸邊。


    剛一停下,趙三羊和幾個船夫就劃著船迴來了,每人都是氣喘籲籲的,幾乎把船槳劃成電動的。


    “那邊情況怎麽樣?”梧桐嚴肅地問。


    趙三羊咧嘴一笑揮揮手:“沒問題,肯定淹不著。”


    這樣她就放下了,把餘下的人都送上了船,包括周老爺夫婦,和他們的“正妻”兒媳。


    她又往後一伸手,卻沒人把手遞過來,心中不禁錯愕。


    迴頭一看,若蘭倉惶的站在那裏,拎著個小包袱,裏麵裝得估計都是她的小金庫。


    “你不上來嗎?”


    “我、我要等磐安迴來,一起上船。”


    梧桐道:“沒必要,我肯定會把他送過去的,你放心,不會讓你當寡婦。”


    若蘭搖頭:“我才不是擔心這個呢,他和那個賤丫頭在一起,我不甘心!要走也隻能我和他一起走!”


    梧桐微怔,趙三羊打圓場:“沒關係,你就讓她在這兒等吧,我們盡快把人送過去,然後我自己迴來,把大家都拉過去。”


    梧桐點點頭,目送著船隻離開。


    眼下這個山頭就剩下她、南星、若蘭,以及仍在帳篷裏收拾東西的周磐安和丫鬟兩人。


    水淹沒了大半個山頭,他們隻好往上挪,再往上挪。


    若蘭也並非是個沒良心的,主動說道:“梧桐,這次真是多虧你,不然大家現在還困在山頂上。”


    梧桐笑笑:“我們本來就是來救援的。”


    南星默默地從口袋裏掏出一隻梨,那是他去叫若蘭時,順手從她家果盤裏拿的,此刻用袖子擦了擦,遞給梧桐道:“吃梨。”


    梧桐哭笑不得,她此時哪裏還有心情吃東西,一顆心簡直是要緊張的跳出來了。


    南星也無所謂,塞迴口袋去,說:“那就下次再吃。”


    眾人等了一會兒,趙三羊迴來,看見後愣住,咦了一聲:“怎麽還沒出來?”


    梧桐也心急,讓若蘭大喊他們的名字,說再不出來就沒機會了。


    這招果然管用,很快門簾後就衝出來一個跌跌撞撞的人影,眾人定睛一看,是丫鬟。


    丫鬟懷裏摟著個大包裹,跑起來叮裏哐啷的,頭發散亂,臉頰上還印著一個通紅的掌印。


    若蘭看見她很失望:“你怎麽自己跑過來了?磐安呢?”


    “少爺他……”丫鬟委屈的哭:“他非得把大床上的金子也敲下來帶走,我說來不及,他還打我……”


    梧桐沒想到周磐安竟是個如此愛財的人,她深吸了口氣,說:“我們上了船再說。”


    此時又是一波湍急的水波湧過來,水位線已經淹到了帳篷下麵,眾人的腳也都浸泡在水中。


    丫鬟和南星都被趙三羊拉上船,若蘭急得直流淚:“我不能讓他被淹死啊!我們得帶上他一起走!梧桐,你再讓你的人去喊喊他唄!”


    梧桐翻身上船,說:“誰的命不是命啊。”


    這時候跑過去,那不是往火坑裏跳嗎?


    若蘭哭得肝腸寸斷,水流衝刷著她的小腿、大腿、漸漸到了腰部,梧桐對趙三羊和南星使了個眼色,三人合力把她拖上了船。


    “周磐安!你個死瘸子,快出來啊!”若蘭死死盯著帳篷,眼睛通紅。


    沒了周磐安,那她好不容易爭取來的生活和地位也都沒了,一切努力都成了白費!


    水把帳篷淹了一大截,門簾一動,周磐安終於出來。


    他肩上扛著一塊大板子,上麵有金光閃爍,估計是金子實在敲不下來,所以連床板一起背出來。


    他一看見外麵的情況就愣了,因為沒想到會如此嚴重。


    哪兒哪兒都是水,他身後是唯一的孤島。


    趙三羊喊道:“快跑過來!”


    周磐安退縮,背脊緊貼在帳篷上,緊張地說:“不,不,那裏沒有路啊。”


    趙三羊道:“水不深的,你快跑!不然沒機會了!”


    周磐安緊盯著水麵,給自己加油打氣,咬牙往前猛地一衝。


    噗通!


    他被自家在地上挖的天然爐灶給絆倒,仰麵摔下去,激起一個大水花。


    這一摔,不但他自己摔得七暈八素,鑲金的床板也不知道掉哪兒去了。


    周磐安失魂落魄的,瘸著腿在水裏到處摸。


    “你想死嗎?不要管那破板子了!要不要命?”


    隨著趙三羊的怒喝,南星手裏的石塊也射了出去,準確無誤地打在周磐安腦門上,他總算迴過神來,舍棄木板,拚命向前跑。


    然而他腿瘸,水流又急,速度實在緩慢。


    趙三羊拿起船槳,一邊劃一邊往他那兒靠去,然而水的流向很雜亂,很久都隻能在原地打轉轉,讓人相當無奈。


    帳篷的頂部被水淹沒,徹底消失,整座山頂此時隻剩下麵積不到三平米的一個小山尖。


    周磐安的腳再也踩不到地麵,他水性又不好,隻能狗刨似的在水裏遊。


    若蘭趴在船沿哭喊道:“你們快去救救他吧!他快淹死了啊!”


    趙三羊深吸了口氣,把船槳交到梧桐手裏,說:“你來滑,我水性好,下去把他帶過來!”


    梧桐不肯接,理智而冷靜地說:“你別傻了,這裏又不是小河溝,水流那麽急,下去還能迴得來嗎?”


    殊不見多少棵樹都被連根衝倒了。


    趙三羊猶豫,若蘭抓住他的褲腿央求:“求求你了,你去救他吧,你們吃國家的口糧,救人不是應該的嗎?”


    趙三羊眼看要被她說動,梧桐沉下臉來,把若蘭的手拉開。


    “你話別這樣說,我們等他已經等得夠久了,現在憑什麽還要舍命相救?”


    若蘭道:“不一定會死的啊,遊過去把他撈上來就好了。求求你,梧桐……他是我的丈夫啊,他死了我怎麽辦……”


    她的哭聲和丫鬟的哭聲交雜在一起,吵得梧桐實在頭大。


    趙三羊是萬萬不能下去的,她不能用自己朋友的性命去冒險,周磐安還沒有那麽重要。


    可是她自己遊泳也不好……


    就在想時,丫鬟突然止住哭聲驚叫了一下。


    梧桐忙扭頭一看,隻見若蘭不知何時爬起來,走到了趙三羊的背後,趁其不備,抬腳把他給踹了下去!


    趙三羊噗通一下掉進水裏,水珠濺到梧桐的臉上,涼透心扉!


    “你瘋了嗎?”


    她一把揪住若蘭的領子,抬手握拳,憤怒至極,幾乎要朝她的臉揍下去。


    若蘭泣涕如雨,任由她揪著自己,沒有任何還手的意思,斷斷續續道:“對不起……我也是沒辦法,對不起……”


    水裏冒出個黑乎乎的腦袋,趙三羊浮出水麵,吐出一口水。


    梧桐鬆開若蘭,伸手要把他拉上來。


    若蘭拚命抱住她,衝趙三羊央求:“英雄!好漢!求求你救救我丈夫,你都下水了,你就去救救他吧……”


    遠處周磐安嗆了好幾口水,已經浮在水麵上翻白眼,眼看是支撐不住了。


    趙三羊看了眼梧桐,衝她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往水裏一鑽,朝那邊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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