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李都尉略一驚訝,因為今天出發時間趕得不湊巧,阿布多此時本應該還在巡邏月門關才對,怎麽現在跑了來?


    到了眼前,他勒住了馬,看著即將遠行的眾人,目光在梧桐身上停留最久。


    邊關的風越發涼了,吹亂了眾人的心。他用手按著自己迎風飛舞的胡須,開了口:“你們都是我的兵,一定得完完整整去,完完整整迴,知道嗎?”


    阿布多不會說什麽官話,也從來不知道客氣兩個字怎麽寫,但是他一路從軍隊最底層的打雜兵爬上來,把將士裏的所有人都當成他兄弟。


    幾人重重地點了頭,李都尉道:“將軍,月門關也就拜托您了,我們一定早去早迴。”


    “哈哈哈!”阿布多仰天大笑三聲,頗為自信,把大刀於半空中輪了一圈,而後刀刃插進泥地上,朗聲道:“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更別說還有這麽多兄弟。那些狗娘養的若是敢來犯,除非從老子的屍體上踏過去!”


    三千士兵聽得感慨,齊齊舉起手中武器,高喊一聲:“將軍威武!”


    李都尉拱手告辭,調轉馬頭,望著遠方初升的朝陽道:“出發!”


    隊伍動了起來,如同一條蜿蜒長龍,順著道路筆直的伸向遠方。


    阿布多目送著他們,送到最後,周邊隻剩下他自己一個人。


    秋風又起,格外荒涼。


    “一群臭小子,翅膀硬了就能飛,要是出去丟了臉,等迴來老子非得教訓他們不可。”


    他低著頭,獨自嘀咕著,大黃驃打了個噴嚏,他轉而又笑了起來,拍拍它的脖子道:“老夥計……”


    一人一馬走進大瓜鎮,鎮外終於落得一片空曠。


    在這個世界,出遠門是件很苦逼的事情。


    梧桐之前已經有過一次經驗,然而這次再體驗,依舊是苦不堪言。


    騎著馬走了一上午,好不容易養好的屁股又被磨破,磨破的地方又不停的與上下起伏的馬背摩擦,疼得她直翻白眼。


    不過轉頭往後看看,她又還算好的了。


    有些士兵沒有馬,全程隻能靠腳走,等走到了目的地,估計腳底板的老繭能生出老厚一層。


    唯一慶幸的是現在的天氣還算涼快,不冷不熱,時不時的還吹來一陣涼風,讓人感覺格外愜意。


    不過這是邊關,等走到中原,那些偏南的地界,估計又會熱起來。


    梧桐換左手拉韁繩,用右手手背抹了把汗,汗不是熱出來的,而是疼出來的。


    這才走了半天,接下去可怎麽熬。


    旁邊的南星看見了,擰開水袋,向她遞過來,也不說話,就這麽杵在她眼前。


    “謝謝,我不渴。”梧桐擺擺手。


    南星很固執地把水袋晃了晃,示意她拿去:“你流汗了。”


    流汗的原因羞於啟齒,梧桐隻好接過來,仰頭喝了一口。


    南星拿迴水袋,又給蓋子蓋上,將其係在腰間。


    騎在她旁邊的一個士兵看見了,走過來打趣道:“喲,這是你兄弟呐?”


    梧桐笑著摸摸南星的腦袋:“是啊。”


    南星本來身體一縮,後來覺得她的力度不錯,便老老實實地任由她摸著,樣子活像一條可愛的小狗。


    士兵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梧桐聊著。


    上次的事情讓軍隊裏很多人都認識了梧桐,知道她救了阿布多的命,又是阿布多的貼身侍衛,於是走到哪兒都有人搭訕。


    她來者不拒,樂得教朋友,在戰場上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多認識幾個人,說不定哪天其中的誰就能救自己一命。


    中午騎在馬背上吃了幹糧,如此又走了一下午,到達日落西山時,眾人走了差不多五十公裏,前方出現一條小小的溪。


    晚上的路不安全,摸黑走路還容易掉隊,李都尉下令,讓所有人在溪邊紮營休息。


    三千人分為十個大隊,每個大隊三百人,其中每三十人分為一個小隊,各自圍坐著點亮一堆篝火。


    夥房兵去溪中取來清水,為眾將士燒火做飯。


    行軍的生活自然不能跟在豐饒大瓜鎮裏時相比,但是走了一整天,能夠坐下來好好休息,也是件令人快樂的事。


    眾人喧鬧地聊著天,時不時爆發出一陣哄笑聲。


    梧桐把福福背上的東西卸下來,看到站在一旁的南星,問:“你累嗎?”


    南星搖搖頭。


    梧桐伸了個懶腰,席地坐下來,懶洋洋地擺了下腳,籲出一口氣:“唿……我真是累死了……”


    屁股還疼,弄得她坐都不能正經坐,隻能用皮肉完好的地方側靠著。


    南星蹲下身來,在包裹裏翻了翻,揪出紅布的一角,疑惑地問:“你帶這個做什麽?”


    梧桐看了眼,說:“我妹妹結婚了,我帶迴去送給她當禮物。”


    “你說我是你兄弟,等我結婚了,你會也送給我禮物嗎?”


    南星把紅布塞了迴去,抱著膝蓋坐下。


    梧桐笑嘻嘻地戳了下他的腦袋:“人小鬼大,才幾歲呢,就想著從我身上撈油水了?”


    南星不耐煩地皺了皺眉:“你就說送不送。”


    梧桐收迴手,仰頭望著星空:“送吧,如果那時我們還在一起的話。”


    南星說:“我不要紅布,醜死了。”


    “那你要什麽?”


    他語塞,沉默了半響道:“我還沒想好,等想好了再跟你說,你必須得答應我。”


    又來了,又是這麽霸道的語氣。


    梧桐瞥了瞥嘴角,隨口應下。


    南星的臉色好看了不少。


    不一會兒,飯煮熟了,香味在營地上方飄蕩。


    眾人排隊去領飯,梧桐也夾在其中,手裏拿著兩個碗,分別是她和南星的。


    南星嘴上說不累,其實手裏都被韁繩磨出了水泡,梧桐不忍心,讓他坐著休息,自己來伺候他。


    隊伍一點點簡短,終於輪到梧桐。


    晚飯是用幾個大木桶裝的,由各種粗糧加野菜熬成,夥房兵刷鍋的時候還從小溪裏撈出兩條魚,也加進去煮了。


    味道算不上多好,但是清香撲鼻。


    “呀,是梧桐大人。”


    分飯的夥房兵認出她,熱情地說:“您吃多少?我給您多來兩勺吧。”


    梧桐忙道:“不用不用,我胃口小。”


    夥房兵很堅持,把她的兩個碗都裝得滿滿的,幾乎手都沒地方抓。


    梧桐感激又無奈,端著飯朝自己的帳篷走去。


    南星早已準備好筷子,兩人坐下來就吃。


    粥是滾燙的,不遠處還有一堆熊熊燃燒的篝火,梧桐吃了沒兩口就出汗了,這迴真是熱的。


    南星默默地喝著粥,突然想起什麽,放下碗站起身,跑進帳篷裏,再出來時,手裏抓著一把肉幹,塞到梧桐麵前:“給。”


    梧桐吃驚地看著肉幹:“你哪兒來的?”


    南星理所當然道:“庫房拿的,你不是喜歡吃麽?給。”


    “呃……這個不太好吧。”


    別人喝粥他們吃肉幹,太特殊待遇了。


    然而就這麽一把,也沒辦法給所有人都分一根。


    梧桐思來想去,從裏麵抽出一點,然後說:“你把這些給李都尉送去。”


    南星道:“為什麽?”


    “他是老大啊。”又是管庫房的,肉幹本來就歸他管。


    南星不願意:“我是特地給你拿的。”


    梧桐道:“我有這些就夠了,吃不了那麽多。”


    兩人推來搡去,誰都不願意讓步,正巧李都尉走了過來,看見之後問道:“你們倆幹嘛呢?”


    梧桐立即放下碗起身:“李都尉。”


    李都尉擺擺手,示意用不著太拘謹,走了過來。


    梧桐抓起肉幹,說:“這是我那天從庫房拿的,忘了跟您說,您看要不要上交夥房?”


    南星臉色驚訝,眸光閃了閃。


    李都尉看了眼道:“用不著,就這麽一把,全軍也不夠吃的。”


    梧桐說:“那您吃吧。”


    李都尉繼續搖頭,看起來有點心事的樣子。


    南星抓住肉幹往她嘴裏塞:“都說了你吃就好了。”


    梧桐往後躲避,仍是被他塞進了幾根。


    李都尉突然說道:“梧桐,你跟我來一下,阿布多將軍有事讓我轉告你。”


    梧桐停下動作,滿臉困惑,不知道他要說什麽事情。


    她和李都尉一前一後地往帳篷裏走去,南星跟上:“我也去。”


    李都尉迴頭瞥了他一眼,素來沉穩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耐:“你在這裏守著。”


    南星愣了一下,仿佛沒想到對方會用這樣的語氣命令他。


    梧桐忙勸道:“你就在這裏等著吧,這是軍隊,要聽命令,不然趕你出去,知道嗎?”


    南星哼了一聲,踢了踢石頭,在帳篷外盤腿而坐。


    梧桐掀開門簾走進去,李都尉已經站在帳篷中央。


    “李都尉,將軍要告訴我什麽事?”


    還不當麵跟她說,弄得這樣神秘兮兮的,搞得她此時都有些緊張。


    李都尉緩緩轉過頭來:“你知道我們這次是要去哪裏,對吧?”


    梧桐咽了下口水:“是啊。”


    李都尉說:“將軍說,抗洪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你如果自己有事,可以先行去辦,等辦完之後再與我們匯合,一起迴月門關。”


    梧桐驚訝地問:“我不用去抗洪?”


    李都尉嗯了聲:“你如果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在進入中原地界時就分開,之後用信鴿聯係,你看如何?”


    梧桐低著頭,心情有些複雜。


    阿布多肯定已經知道她的女兒身了,這次特地讓她單獨行動,估計也是免得她被其他人看出來。


    李都尉知道嗎?


    梧桐偷偷瞄了他兩眼,很不確定。


    她思來想去,說道:“還是……不用了吧。”


    她確實很想盡快見到若蘭,但是周家村很偏僻,她出來的時候是被人販子打暈弄到船上的,並不記得路,即便現在迴去找,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完全是碰運氣而已。


    而且這次大家出來都是為了抗洪,她一個人中途跑掉去幹自己的私事,總覺得問心有愧。


    李都尉對她的答案有些錯愕,清了清嗓子道:“不急著迴答,你自己想想吧,等到了中原地界之後再做定奪。”


    梧桐點點頭:“也行。”


    李都尉說:“那我就迴去了。”


    他掀開門簾走出去,南星充滿期盼的抬頭看,看見是他,立即扭過頭去。


    李都尉無所謂的笑了笑,走去了自己的帳篷。


    梧桐也出來了,南星再次燃起希望,抓著她的胳膊問:“你們再聊什麽?告訴我。”


    梧桐坐在地上,單手撐著下巴,眨了眨眼睛:“南星,你想去抗洪還是跟我迴老家?”


    南星毫不猶豫地說:“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他的答案果然和她心裏猜想的一樣,梧桐抿唇一笑。


    “吃飯吧,粥都涼了。”


    南星站起身來,去端她的飯,手裏抓著肉幹。


    走到一半的時候,黑暗中突然躥出個人,閃電一樣把他手裏攥著的東西搶走。


    “哇!是肉幹啊!梧桐我就知道你有好東西,嘿嘿……”


    火光照映下,那人的大白牙一閃一閃,肩膀上還立著隻灰撲撲的鴿子,時不時發出咕咕的叫聲。


    梧桐睜大眼睛:“趙三羊?”


    趙三羊衝她齜牙一笑,不等他笑完,南星便忍無可忍地放下碗,小豹子似的朝他撲過去。


    “肉幹還我!”


    “不還!”


    “我揍死你!”


    “哎喲!”


    兩人扭作一團,梧桐勸了幾句,壓根沒人搭理她,她隻好自己端起碗,一邊喝粥一邊看熱鬧。


    自那晚後,每到了紮營休息時,趙三羊就會來他們的帳篷晃一圈。


    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胃口大,每頓飯都吃不飽,隻好夜裏自己出來找食。


    南星本來就沒有拿多少肉幹,留著給梧桐打牙祭的,幾次三番下來,肉幹存貨已經寥寥無幾。


    他對趙三羊恨得要命,一見他就揍,心狠手黑。


    而趙三羊也是個抗揍的,每次都被他打得哇哇亂叫,飛奔著逃走,第二天又像個沒事人一樣晃了過來。


    梧桐樂得旁觀,有了這兩個活寶,艱苦的路途都變得有趣了很多。


    如此走了差不多十來天,天氣越來越熱,身邊風景也從荒涼的邊關變成了水草豐美的田野。


    在經過一個大岔口之後,李都尉騎在馬上遙望著遠方,說:“到中原了。”


    梧桐心中的弦提了起來。


    到中原了,她要不要單獨走?答案該給出來了……


    她學著李都尉的姿勢朝遠處望,企圖看清楚前方的路。


    她來自中原,周家村的人都是正正經經的中原人,沒有任何外族血統。


    但是眼前的景象對於她來說卻是完全陌生的,每一步,每一條路,都隻能憑著直覺去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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