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死去的娘看起來身體也不太好,又要養兩個女兒,難怪窮得家徒四壁。


    “辛苦你一趟了,我們迴去吧。”


    梧桐拉著小山轉身往迴走,眼睛餘光卻瞥見在一條岔道的盡頭,立著一棟頗具規模的大瓦房。


    房子建造用得材料和她們家的雖然差不多,但是裝修齊整,青磚鋪地,從敞開的院門可以望見迴廊。


    院外係著牛,院裏種著花,比她沿路走來所見的村民房屋要好上許多倍。


    “這是誰家裏?”梧桐好奇地問。


    小山哎呀了一聲:“梧桐姐姐你怎麽累得連這個也忘記了?這是周老爺家呀,我們每年都得給他家交稻穀的。”


    這性質豈不是和地主差不多?


    在如此落後的地方,居然也會有這樣的人存在嗎?


    梧桐有點吃驚。


    小山不解地看著她的表情:“怎麽了梧桐姐姐?”


    梧桐收起表情搖搖頭:“沒事,我們迴去吧。”


    兩人沿原路返迴。


    梧桐兩手空蕩蕩,什麽也沒從地裏帶迴來,但是打聽到了不少消息,心情還是蠻不錯的。


    隻是沒想到,一迴去又碰上了姨婆。


    姨婆站在她家門口,像是在專門守人似的,一見兩人過來就問道:“你們兩個跑哪兒去了?”梧桐鬆開小山的手,解釋道:“心裏有點難受,出去走一走。”


    姨婆走過來攬住她的肩膀說:“現在可不是難受的時候呀,你娘的墳挖得怎麽樣了?”


    梧桐說:“還沒動手呢。”


    “還沒動手?”姨婆腳步一頓。


    梧桐嗯了聲,不想和她說太多,心裏總覺得她用意沒那麽單純。


    屋子裏的若蘭聽見聲音,走出來迎接她們,看見姨婆也愣了愣,打招唿道:“姨婆來了。”


    姨婆壓根不看她,走到院門邊,抓住門就開始哭:“哎喲我的好姐姐啊,你今天死得這麽慘,我卻連過來給你下葬的時間都抽不出來,讓你躺在這裏受委屈,是我做妹妹的對不起你啊……”


    兩人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村裏大家的房子都隔得不遠,有點風吹草動都能聽見。


    今天出事的是她們家,她們最慘,可是現在被姨婆這樣一哭,別人聽見反而成了她們不孝了。


    梧桐擰著眉,對她說道:“我們會把娘好好下葬的,你用不著催。”


    姨婆眼睛一瞪,捶胸頓足道:“是嗎?那還是我管錯了?我不該來問你們家的事兒?是不是姐姐一死了,你們就不認我這個姨婆啊?姐姐你快醒來看看,你女兒這是說得什麽話啊……”


    “姨婆您誤會了,梧桐她不是這個意思……”


    若蘭朝梧桐使了眼色,讓她進去,自己細聲細語地勸姨婆,花了好半天時間才把她勸迴家去。


    迴來時梧桐蹲在廚房生火,鍋裏放著三瓢水,一把米。


    她今天快餓死了,很想多吃點,可惜米袋裏所剩無幾,隻好隨便抓一把丟下去了事。


    若蘭掀開鍋蓋攪了攪,見梧桐生火弄得一臉灰,笑了笑道:“辛苦你了。”


    梧桐對她翻了個白眼:“你還有興致勸她呢,那人一看就不懷好意。”


    若蘭不置可否:“不懷好意她也是姨婆,這個家唯一的親戚,我們指不定要在這裏待多久,總不能一來就撕破臉。”


    不撕破臉,還得討好她不成?


    梧桐心裏有十萬個不願意,偏偏又覺得若蘭說得也有點道理,心裏窩著一股火,往灶裏一個勁的丟柴火。


    吃過晚飯後,天色已黑,屋裏找不到任何照明用的東西。


    兩人把娘的屍體抬進堂屋裏,用草席裹著,然後摸黑關上門縮進被子裏說悄悄話。


    梧桐問:“你覺得這裏怎麽樣?”


    若蘭說:“村子小,村民少,大多沒什麽文化,應該看不出來我們身上的變化。”


    梧桐點點頭:“的確……”


    若蘭問:“你今天不是去看地了麽?地怎麽樣?”


    “大是挺大的,就是沒種東西,我們也不會種地,估計以後得荒著。”


    “我們是不會,不過肯定有人會,要是以後家裏多個能種地的男丁,我們也就不愁沒飯吃了。”


    “男丁?”梧桐隱隱吃驚,“你該不會想在這裏安家落戶吧?”


    這裏多偏僻啊,她們怎麽也是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能適應這落後的生活?


    若蘭道:“我也就是隨口一說,不過我們也沒什麽機會能出去吧,到處都是山,路都看不見一條。”


    梧桐想起白日所見,說:“那可未必,今天不就有人騎馬進來了?而且你知道嗎?這個村子裏有一戶人家是地主,他們肯定有和外界溝通的辦法。”


    若蘭若有所思道:“是麽,那以後得多注意他們……”


    兩人累了一天,都很疲憊,若蘭不一會兒就睡著了,但梧桐翻來覆去,怎麽也合不上眼。


    村裏的條件固然差,可是今天最讓她不舒服的一點,還是在大壩底下時,村民們的反應。


    當時大家都圍著,隻有姨婆一個人出頭說話,其他人就那麽看著,也沒提議要幫她們什麽,甚至沒人安慰她們一句。


    都是一個村的人,這樣的表現真是讓人寒心。


    難道她們家以前和村子裏的人鬧過什麽矛盾?


    看著窗外明亮的圓月,梧桐深深地歎了口氣。


    她是絕對不想在這裏留下來的。


    炕很硬,兩人睡得都不好,第二天早早起床,把娘的屍體抬去父親墳邊埋了。


    父親的墳在村外,抬出去的時候,幾個村民擠在後邊偷看她們,嘴裏議論紛紛。


    “她一輩子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肯定是自己沒臉見祖宗,跑去自殺的吧……”


    “這種人早死也早好,年紀輕輕就克死丈夫,估計是個掃把星,不死還得克我們一村人。”


    “她的兩個女兒說不定也是掃把星……”


    嗡嗡嗡,嗡嗡嗡,蒼蠅似的在耳邊轉,揮之不去。


    梧桐抓著草席邊緣的手背爆出青筋,臉色鐵青。


    她還以為這裏與世隔絕,民風淳樸,沒想到人心竟然能惡毒到如此地步!


    又一句嘲諷話傳進耳裏,梧桐腳步停頓,想要迴頭。


    這群愚昧不堪的人渣!她拚了命也得揍他們兩拳!


    “梧桐……”


    若蘭提醒了她一聲,對她搖了搖頭,柳眉微蹙。


    她們現在的境地,可不是能肆意胡來的。


    現代要是出了事,還能找警察解決,而這裏連個衙門都見不著,要是打起來,她們有得是虧要吃。


    梧桐何嚐又不知道這些,隻是實在難以忍受。


    她深吸了一口氣,決心把那些話都當做耳旁風,麵無表情地向前走去。


    兩人千辛萬苦地把屍體埋了,跪在墳前叩了三個響頭,並非哀悼,而是賠不是。


    畢竟她們侵占了身體裏原本靈魂的位置。


    半人高的雜草在兩人手臂上落下劃痕,她們扛著鍬迴去,粗布衣上沾滿露水。


    仿佛裝了竊聽器似的,一迴到家,姨婆便立刻趕到,在院門外張望。


    梧桐看見了也當沒看見,自顧自地刷鞋上泥土。


    若蘭擦擦手,笑吟吟地站起身走過去,打開門問道:“姨婆,有什麽事嗎?”


    姨婆黃濁的眼睛裏藏著緊張:“你們娘已經埋了?”


    若蘭點頭:“是啊。”


    “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姨婆鬆了一口氣,又問:“那你們兩個丫頭以後準備怎麽安排?”若蘭道:“我們也不知道,姨婆您看呢?”


    姨婆見她居然主動參考自己的意見,喜笑顏開,拉起她白皙的手說:“你可真是問對人了,姨婆這裏正好有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你們!”


    天大的好消息?


    天大的坑差不多吧……梧桐哼了聲。


    姨婆也不在意,對若蘭說道:“你還記得周老爺家那個瘸兒子嗎?前兩天迴來了,鄉試沒考上,家裏媳婦兒娶進來又好幾年都不懷孕,周老爺準備給他納兩房丫頭衝衝喜。”


    若蘭問:“丫頭?”


    姨婆說:“是啊,雖然現在進去沒名分,但是如果懷上孕了,那可就能當妾呢!要是懷得是兒子啊,以後周老爺的家產就是你的了!”


    她說得眉飛色舞,仿佛真的有多麽幸運一般。


    聽得兩個人卻是黑了臉。


    嫁給一個瘸子,當一個連妾都不如的衝喜丫頭,這是好事兒?


    梧桐站起身,走過來拉開姨婆抓著若蘭的那隻手,把她往外推。


    姨婆驚唿:“誒,你這是想幹什麽?”


    “我們姐妹倆過得挺好的,不想嫁人,更不想嫁同一個男人,勞煩您費心了。”


    梧桐說完,砰的一聲關上門。


    姨婆氣得在外麵跳腳:“梧桐你這個死丫頭!好心當成驢肝肺!若蘭你別跟她學,仔細想一想,這機會可難得著呢!要不是看你倆模樣好啊,我未必樂意跟你們說!”


    若蘭猶疑地看著她:“姨婆……”


    梧桐拉住她就往屋裏走,杜絕兩人交流的可能:“姨什麽姨?跟那種人沒話說!我們做飯吃!”


    若蘭以前在現代的時候就老是心軟,被那些厚臉皮的追求者死纏爛打,好幾次都是梧桐幫她脫得身。


    如今到了古代,兩個人相依為命,可不能讓她被人騙去賣了!


    “梧桐……”


    若蘭甩開她的手,重重歎了口氣,走進屋子裏提出一個布袋丟到她麵前,袋子裏裝著米,僅剩薄薄的一層底。


    若蘭眼神沉重。


    “這是我們最後的米了。”


    穿越前兩人家境都還可以,從來沒愁過吃穿,可是如今要麵臨的最大問題不是姨婆,也不是村民,而是怎麽樣才能不被餓死。


    梧桐默默地站了一會兒,蹲下去把袋子撿起來,去廚房生火。


    “吃飯吧,吃飽飯才能想出辦法。”


    若蘭擦了擦眼角的淚,轉身走進屋。


    午飯過後,梧桐提議出去沿村邊走走,打探一下地形。


    若蘭說她沒什麽力氣走路,不如留在家裏找機會和鄰居們聊聊天,多獲取一些信息。


    梧桐看出她心情不好,沒有強求,自己出去了。


    村子著實不大,三麵高山環繞,古樹參天,鬱鬱蔥蔥,不知道長了多少年。


    另一麵則徹底被水壩堵死,上麵倒是有空地可以走,但是太長太遠,一眼望不到頭。


    除非像那天那群人一樣有馬,不然很可能走到一半就餓死。


    梧桐漫不經心地走著,特地往田野那邊晃蕩,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點野果什麽的,能應付一頓是一頓。


    隻可惜找了半天一無所獲。


    這裏看起來地處偏南,也不是荒涼到寸草不生的地方,怎麽就沒個果子呢……


    找著找著,視線裏出現一個人影,梧桐一驚,立刻躲到樹後麵。


    那人身形頗為臃腫,穿一件青色絲緞長袍,頭頂布帽,走起路來肩膀一高一低,正繞著田壩邊走邊背詩。


    嘖,這人看起來像個……瘸子啊。


    該不會就是周老爺的兒子吧?


    姨婆說他前兩天剛迴來,肯定知道出去的路。


    她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你好。”


    瘸子一愣,迴過頭看見她,左右瞥了瞥。


    “別看了,我就是在叫你。”


    梧桐盡量笑得溫婉,走過去問道:“請問你知道去外麵該從哪兒走嗎?”


    瘸子吃驚:“你要去城裏?”


    “對呀。”


    “……你還是別想了。”


    梧桐不解地問:“為什麽?沒有路出去嗎?”


    瘸子道:“路是有,但是得從那邊翻出去,花五六天時間才能到大路上,到了大陸也未必能攔到進城的車,你一個小女子,如何出得去?”


    梧桐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出去,心中大喜。


    既然知道往哪邊走,那就好辦了!


    “謝謝你了。”她不準備跟瘸子多聊,道了謝就走。


    瘸子狐疑地看著她:“你談吐為何這麽奇怪?喂!你是哪家的姑娘?”


    梧桐揮揮手,加快腳步往家走。


    瘸子緊緊盯著她的背影,直到看見她打開那扇院門後,才恍然大悟。


    明眸皓齒猶在眼前,他自言自語道:“若蘭還是梧桐?不管了,兩個我都要定了。”


    迴去的第一件事,梧桐就是找若蘭。


    隻是若蘭串門去了,直到下午才迴來,等梧桐找到時間把這事跟她一說,若蘭冷淡的反應讓她有些失望。


    “現在我們知道辦法可以出去了啊,你就不想出去嗎?”梧桐問。


    “知道也沒辦法,我聽人說外麵到處都在打戰,出去也是送死。”


    梧桐越發察覺到兩人理念的不同,沒說什麽。


    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問路一事居然會引起連鎖反應。


    翌日,姨婆不知道怎麽了,一大早就非常興奮地跑過來找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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