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看向外頭,吐出一句話。


    “他不仁,就休怪我不義了……”


    之後的話,皇後沒有和明召颺細說,隻讓他管好東宮的事,如從前一樣。


    至於具體如何行事,皇後早已經打算好了。


    明召颺出了坤寧宮,正猶豫著要不要去乾清宮見一見武帝,突然就看到不遠處的禦花園裏一抹明黃。


    不受控製地走了過去,靠近後,他才看清,武帝正陪著儷妃在逛園子。


    儷妃肚子已經顯懷,穿著一身紫紅色繡滿了石榴的宮裝,頭上戴著九鳳珠釵,依偎著武帝,笑得格外明媚。


    兩人坐在涼亭內,武帝一手摸著儷妃的肚子,臉上滿滿的驚喜。


    這副情形,一下刺痛了明召颺的眼睛。


    他沒有上前,帶著人轉身就走,頭也不迴地出了宮。


    迴到東宮,一進門就聽到下人稟告說太子妃教訓良娣。原本心情就不好的明召颺,抬腳去了良娣的住處,結果一眼就看到歸白蓮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衣衫裙子都是濕的,一隻茶杯軲轆一下滾到他的腳邊。


    明召颺冷冷地看著柳萱芝,那眼神,讓柳萱芝忍不住心中一驚,打了個寒顫。


    “太子殿下……”


    歸白蓮見到他,哭得梨花帶雨,可憐到了極點。


    明召颺走過去將她從地方扶起來,讓屋裏的下人帶著她下去換衣裳歇息,從頭到尾沒有看柳萱芝一眼。


    “太子就沒有什麽話要與我解釋嗎?”柳萱芝怒道。


    明召颺這才轉過頭,瞥了她一眼:“我已與母後提了良娣有孕,母後甚是歡喜。”


    柳萱芝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十分難看。


    而接下來明召颺的話,卻讓她心如寒冰。


    “母後發話,太子妃柳氏三年未有所出,性子狠辣,難稱賢良,從今日起,廢你正妃之位。”第二天,皇後的懿旨就到了東宮。


    懿旨的內容很明確,太子妃不賢,害得太子膝下空虛,有迫害皇嗣嫌疑。念在其是先太後指婚,隻廢其正妃之位。


    從這日開始,柳萱芝就被迫搬離了東宮。


    因她迫害皇嗣的事,傳的有鼻子有眼的,柳家也不敢收留她。最後在柳萱芝的母親苦苦哀求下,柳家將她送到家廟,青燈古佛陪伴。


    對於太子妃被廢一事,那些勳貴之家很是震驚。反倒是幾個皇室府邸中,並不覺得奇怪。


    太子和太子妃不睦已是昭然若揭了,成親幾年太子妃一直沒能生下一兒半女,皇室中早有閑話了。太子是儲君,這太子妃便是未來的,子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若隻是太子妃生不出也就罷了,可如今爆出來,太子妃迫害東宮那些側妃美人們,這就觸了不少人的底線。


    因此,柳萱芝被廢一事,朝堂上根本沒掀起丁點兒風浪。


    武帝更是問都沒問。


    如今他的心思被兩件事占據,一是儷妃的胎,二則是海軍的情況。


    自從有了周媛做出來的山寨機,武帝每日晚都會和海軍的幾位主要將領聯係。這一來二去,花的時間,都要消耗周媛的壽元。


    作為主機的siri擔心周媛的身體,所以自動下了禁製,每次通話不得超過三分鍾。這讓武帝很是不滿。


    武帝幾次三番都想傳周媛進宮,但無一例外,都被明勵擋了下來。


    次數一多,武帝對明勵越發的不滿了。


    這印證了那句話:伴君如伴虎。誰能料到,原先那般受武帝重視的晉王,在幾個月時間就失了帝心?


    明勵手上的軍權逐漸被武帝收迴,在朝中地位驟然直降。


    不過,這隻是表麵。


    眼看又到了年關,武帝將駐紮邊關的明君颯調了迴來,美其名曰“一家團圓”。


    年三十晚上,宮中舉行了晚宴,邀請皇室中有地位的幾家人進宮赴宴。


    周媛沒有去,明勵隻身一人進了宮,結果招致武帝好一番怒火。


    彼時,皇後雖坐在武帝身旁,但卻垂眸不語,麵色淡漠如雪。反倒是另一邊的儷妃,柔聲勸慰,讓武帝消了氣。


    明勵冷眼旁觀,絲毫沒有認錯的意思,讓武帝心中更加惱火,當即把他趕迴了王府。


    明勵正巴不得如此。周媛一個人在府裏他還不放心呢!因此,沒有猶豫,向帝後告辭後,轉身離了宮。


    他走出大殿門口,迎麵正好碰上了明君颯,兩人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什麽。


    兩人錯身而過,明勵聽到明君颯的聲音隨之響起。


    “小心!”


    明勵心中一緊,加快了步伐。


    王府中,周媛正和丫鬟們包餃子。淮安和一位廚娘侯在一旁,時不時指點幾下,一群姑娘們笑聲不斷。周媛臉上也洋溢著笑,顯然心情不錯。


    當看到明勵出現在門口,周媛頓時滿臉訝異,放下麵團走了過去。


    “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宮宴已經結束了嗎?”


    明勵搖搖頭,握住了她的手。


    “唉呀,手上都是麵粉呢!”周媛驚唿一聲。


    明勵卻渾不在意,掃了跪了一地的下人一眼:“多準備些吃食,今晚本王陪王妃用膳。”


    周媛挑了挑眉,察覺出明勵語氣中的不悅。


    廚娘和淮安立刻端著東西退了下去,其他幾個丫鬟也紛紛走開去忙自己的事兒了。


    “這是怎麽了?宮裏出事了?”見人都退下,周媛這才忍不住開口問道。


    明勵歎了口氣:“聖上如今真是越來越……”他不知道該怎麽說,頓了頓,換了個話題道,“如今那儷妃儼然和平起平坐,在宮宴上的位置居然在聖上左下首。”


    周媛倒不覺得奇怪,想了想,開口道:“儷妃應該快到生產的日子了吧?怎麽還出來參加宮宴?”


    明勵細細一想,也覺得有些不對勁,急忙叫來人時刻注意著宮裏的情況。


    沒一會兒,大廚房的管事過來詢問晚膳的菜式。明勵沒心思管,周媛也覺得胃口一般,隻點了四五個菜。


    半個時辰後,菜一個個端上來,周媛拉著明勵去前頭的花廳用了膳。


    飯畢,周媛正準備按照往常習慣去花園子散步,突然見一道身影從大門外飛奔而來。


    “王爺,宮裏出事了!”


    來人赫然是花語。


    大冷的天,花語穿著一身黑色勁服,臉上掛著汗珠,神色焦急,顯然是趕了一路。


    周媛一掃四周,清月幾個會意,領著丫鬟們退了出去。


    “怎麽迴事?仔細說來。”


    “宮宴快結束時,儷妃突然身感不適,驚動了整個太醫院。”花語語速極快地說道,“說是儷妃進食了什麽東西,動了胎氣,如今正是危急關頭。”


    周媛一聽,本能就覺得不對勁。


    儷妃懷孕都九個月了,一直都沒出什麽岔子,怎麽快要臨盆了突然就出事了?


    周媛想起儷妃那張魅惑的臉,突然一個寒顫。


    “聖上怎麽說?”明勵開口道。


    “聖上讓太醫院的人盡力醫治,務必要抱住儷妃和孩子。”花語道,“可今兒個在太醫院當值的隻有一位佟太醫,其他太醫都迴家過年了……也不知是誰向聖上透露孫大夫在咱們府上,聖上當即讓人傳召孫大夫……如今那奉旨的太監已經在路上了。”


    明勵聞言,挑了挑眉:“孫邈人呢?”


    “迴鄉了啊!”周媛開口道,“你忘了?前幾日他說老家有事,要迴去個把月。”


    明勵想起來,嘴角不由一勾。


    “本王倒要看看,這傳旨太監意欲何為。”


    這件事怎麽聽都透露著古怪,明勵又不是不知道後宮那些人的心機計謀,又怎會輕易相信?


    事情果然如花語所料,不過兩柱香時間,那傳旨太監就到了晉王府,宣了聖上口諭,要明勵交出孫邈。


    明勵解釋了孫邈不在,那傳旨太監卻根本不聽,竟帶著隨行而來的宮中侍衛想要硬闖。


    關鍵時刻,山風和山海帶著王府侍衛抵達,兩廂對峙,誰也不讓誰。


    那傳旨太監臉色很是難看,言語更是冷嘲熱諷,直言明勵對聖上不敬,是要抗旨。


    明勵並不示弱,義正言辭表明孫邈不在。


    眼看雙方僵持不下,突然有宮人從外頭跑了進來,大聲喊道。


    “儷妃娘娘生了!”


    這一聲叫喊,打破了這僵持的局麵。


    那太監眼中閃過一絲不相信,緊接著懊喪無比,灰溜溜地領著人跑了。待人一走,傳話的人悄悄地溜進王府,伸手從臉上撕下一張透明麵皮。


    “王爺。”


    來人赫然是易容過的花語。


    明勵也有些驚訝,開口道:“你怎麽……”


    “是王妃的主意。”花語解釋道,“這太監顯然不是聖上的人,怕是儷妃趁亂想要對我們晉王府不利。他聽到儷妃的消息肯定會心中大亂,第一反應就是迴宮去確定儷妃情況。”


    “等他反應過來,想要再出宮也不可能了。”


    花語這一解釋,連明勵在內的所有人都為之驚歎。


    “王妃好計策啊!”


    明勵輕咳一聲,視線一掃,沉聲道:“今晚都給我守好了,切不可大意。”


    一群侍衛們心神一凜,齊齊應了聲“是”,隨後退了出去。


    明勵迴到正院,周媛正倚在榻邊看書。


    “怎麽還看書?不怕費眼睛?”明勵走過去柔聲說道。


    周媛抬起頭來,朝他柔柔一笑:“沒事兒,就是閑來無事翻一翻。你也知道,隨安她們幾個管的我可嚴了,每次看書都不能超過一刻鍾。”


    正好隨安端了消食的甜湯進來,聽到此話,不由有些忐忑,瞥了明勵一眼。


    “那是我吩咐的,你這人啊,看書入迷,有時候人叫了都聽不見。”


    明勵說著,伸手捏了捏周媛的鼻子。


    周媛吐了吐舌頭,把書放下,朝隨安笑了笑,接過了那碗甜湯。


    如今她月份越來越大,胃口和肚子一樣,也是越來越大。如今明明才不到六個月,這肚子卻已經十分明顯了。


    周媛有時候懷疑自己是不是也懷了雙生子,可孫邈和雪鬆把脈過後都說隻有一個。


    “往年守歲,我每次都守不到半夜就睡著了,這次可不行,我一定要等到子時再去睡。”周媛拉著明勵,信誓旦旦說道,“你來陪我下棋好不好?”


    明勵失笑,點了點頭:“好。”


    周媛的棋藝這幾年沒什麽長進,一盤棋兩人下了差不多有一個時辰。


    最後,周媛還是沒能撐到子時就睡去了。


    等到她醒來,已經是翌日大早了。


    幾個丫鬟笑吟吟地進了內室,朝她道:“祝王妃新年大吉,心想事成。”


    周媛哀歎一聲,伸手撫額。


    “王妃叫喚什麽呢?奴婢早就看到娘娘床邊的荷包了,難道不是給奴婢們準備的?”暖冬捂著嘴直笑,說話依舊是咧咧。


    周媛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就你眼尖。好啦,東西都是在這裏,你們自個兒過來拿吧!”


    說話間,周媛從床頭的抽屜裏拿出了一個小木箱,打開後,裏麵放著十幾個荷包。


    每一個荷包上都繡有丫鬟們的名字,不會弄錯。


    幾個丫鬟們找到自己的荷包後,心滿意足地收了起來,這才服侍周媛起身。


    梳洗完畢,用完早膳,周媛才想起來明勵不在。


    “王爺呢?”


    “昨晚宮裏不是出事了麽?今兒個一早天不亮,王爺就進宮了。”清月一邊說著,一邊給周媛舀了一勺碧梗粥。


    “也不知昨日的事,有沒有牽扯到。”


    周媛麵有愁色。


    吃過早膳,周媛在金釧和芳華姑姑的陪同下,去了前院。


    東叔帶著府裏的所有下人等著給周媛請安。


    周媛讓人將早就準備好的新年紅包抬了出來,讓人派發下去,又說了一番鼓舞人心的話,便覺得有些疲憊了。


    迴屋後躺下歇了歇,就聽到外頭傳話說明勵迴來了,周媛急忙爬起身,套上鞋匆匆迎了出去。


    “怎麽樣?沒事吧?”


    周媛一見到明勵就急切問道。


    明勵搖了搖頭,拉著她進了屋,這才低聲道:“儷妃在子時一刻生下皇子,欽天監的人說這孩子出生時紫氣東來,貴氣逼人。總之說了一大堆好聽的,聖上很是高興。”


    “那儷妃沒事?”


    “沒事,我聽人說她中氣十足得很呢!那孩子……雖說是早產,卻也哭聲洪亮,很有氣勢。”


    明勵說這話的時候,若是沒有嘴角那絲嘲諷的笑,周媛還真以為他是在誇獎。


    “呢?”


    “儷妃生完孩子還想挑撥,皇後幾句話將她打發了。如今在後宮又不管事,就算有什麽陰謀,也牽扯不到她身上去,你安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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