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亂跑,也不敢亂說,因此每天就乖乖地跪在太皇太後靈前。


    那些宗室的王妃、夫人見狀,都對這小姑娘心生好感。


    相較而言,靈秀的同胞姐姐蕙心,除了一開始的時候露臉哭了會兒,後來再沒見來過了。


    靈秀對於外頭的消息並未一無所知,從旁人的低語對話中,知道了個大概。當得知蕙心被關起來後,她的心情十分複雜。可就算如此,她也沒有忘了周媛和王妃囑咐她做的事。


    其他姑娘們跪了半天都累了,趁此刻沒人,悄悄離開了正殿,跑去偏殿休息。很快,靈堂前就隻剩下了靈秀一人。


    另一邊的和尚們誦完了經,朝靈柩行了禮後也紛紛離去。


    了然大師留在最後,拿出事先抄好的經卷走到靈前焚燒。


    靈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太皇太後是個仁慈的人,必能早登極樂,郡主不必過於傷感。”了然大師盯著那經卷上的火焰,開口道。


    靈秀深吸口氣,抬起頭來:“多些大師。家母讓我帶句話,大師可曾記得當初的許諾?”


    說完這句話,靈秀就屏息望著了然大師。


    了然大師看著她,倏地笑了起來。


    “這話,怕是那小姑娘讓你帶的吧?放心,老衲說過的話,從不食言。”


    說罷,了然大師從寬大的衣袖內摸出了一個小紙包,迅速塞到靈秀手中:“這是一種解藥,見機行事。”


    話音未落,了然大師的身影已然出現在大殿門口,再一眨眼,人竟就這麽消失在眼前。


    靈秀看著光線晦暗不明的殿門,眼底閃過一絲驚異。


    但很快她就迴過神來,掃視四周,飛快將那紙包藏在了衣襟內。


    若是她沒猜錯,這東西很有可能是她性命的保障。


    這宮裏,要出大事了。


    按照皇室規矩,太皇太後殯天之後要守靈九天才能下葬。


    太皇太後是曆帝嫡妻,自然是要和曆帝合葬的。皇陵位於京外的昌平縣,至今已經安葬了八位帝王。


    到了第五天的時候,心焦難耐的太後和正帝,終於等到了武王抵達的消息。


    武王帶著明君颯,一身風塵策馬疾駛進京,顧不得先迴府裏洗漱,直接奔向了皇宮。今日格外不同尋常,此時宮門外站著一對禁衛軍,守門的侍衛多了一倍不止。


    武王在宮門口下了馬,目光在那些侍衛身上一掃而過,眼中飛快閃過一絲光芒。


    “王爺您可算迴來了,聖上和太後已經盼您多日了。”


    一位中年太監弓著腰來到武王麵前,笑容滿麵的樣子。


    武王“嗯”了一聲,將馬鞭隨意交給了一名侍衛,大跨步走進了宮門內。


    這太監原是內書房的秉筆大太監,頗受正帝寵幸,和武王接觸的卻不多。這位大太監一路將武王領到了永壽宮,


    永壽宮主殿外,太後由兩個宮女攙扶著,滿臉殷切地看向大步而來的武王。


    殿內傳出緩慢的誦經聲,一群皇室女眷們身著素衣跪在靈前。


    武王朝太後拱了拱手,招唿也沒打,徑自走進了大殿內。


    殿內都是些女人,見到武王到來,神色各異。倒是人群中的靈秀難掩激動之色,推開人群走上前:“父王……”


    武王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整了整衣裳,一步步走到太皇太後靈前,跪下磕了三個頭。


    有宮人眼尖,遞了一炷香過來。武王接過香,點燃,又恭敬一拜,插在了香爐內。


    “母後,兒臣來晚了!”武王沉聲開口,眼中的悲痛並不做假。


    明君颯一直跟在武王身後,此時跟著跪下磕了頭、上了香,見一旁的靈秀神色焦急,似有話要說,遂起身走到了她身旁。


    “母親和幾位哥哥呢?”明君颯故意問道。


    靈秀不知他們已知道一切,很是擔心,可此時人多,她又不好多說什麽,隻能一個勁地朝明君颯使眼色。


    在場眾人無一人敢接明君颯的話。


    這時候,武王環顧四周,見與武王府關係好的那些宗室都不在,不由冷笑起來。


    “太後,我王妃和幾個孩兒呢?”武王開口問道。


    太後走進殿內,眼中閃過一絲厲芒,麵上卻是一團和藹:“你放心,她們都無事,這會兒在我宮裏歇著呢!”


    太後擺明了是在睜眼說瞎話。那日武王妃她們從冷宮逃走之後,太後派了許多人四處搜查,可卻沒查到任何蹤影,這會兒她也不知道武王府的人身在何處。不過為了穩住武王,爭取時間,她隻能這麽說。


    武王卻並不信她的話,冷笑一聲,徐徐道:“我怎麽聽有傳聞說,太皇太後的死,和我有關?”


    誰也沒想到,武王竟然會當著太後的麵問出了這樣的話,一時間,殿內的氣氛變得很是奇怪。


    太後臉上表情一僵,旋即迴府正常:“王弟對太皇太後一向孝心有加,怎麽會害太皇太後呢?此事哀家已經派人在查了,定會還王弟一個公道。”


    武王聽著太後臉上那假得不能再假的表情,冷哼一聲。


    “不必了,皇嫂將人帶上來,本王親自審問!本王倒要看看,是誰敢汙蔑本王!”


    太後臉上的表情終於維持不住了:“王弟這是何意?難道不信哀家麽?”


    “皇嫂您又何必明知故問?”武王咧開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本王的王妃和幾個兒子自從進宮後就沒了消息,到現在依然下落不明。本王的王府,被五軍府的人圍住了,連隻蠅蟲都進不去。就連那些與本王交好的官員和皇室,都被人嚴加看管。本王倒是想問問皇嫂,這是要做什麽?”


    武王一聲聲一句句的話,讓太後臉上表情一變再變。


    她心中驚疑不定,猜測著究竟是誰向武王通風穿心?明明她的人稟告說,武王這幾天一直都在趕路,才剛進京而已,他怎麽會知道這麽多?


    武王見太後不說話,心中哂然,雙手背於身後,一步步走到太後麵前。


    “皇嫂心中所想,需要本王幫你說出來嗎?”


    太後被他嚇了一跳,猛地倒退數步,一雙眸子驚怒不已。


    他果然知道!


    原本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竟然會走漏了消息,太後此刻的心情既恨又怒,夾雜著驚懼和惶惑,但很快,這些複雜的情緒都轉化成了決心。


    今日,必要將武王誅殺!


    念頭一定,太後再次向後退去,退到了殿外後,倏地舉起手臂,大聲喝道:“來人!動手!”


    一聲令下,隨即從四麵八方冒出來幾百個侍衛。


    侍衛們將大殿團團圍住,明晃晃的刀劍讓不少皇室女眷花容失色,尖叫聲不絕於耳。


    靈秀也害怕極了,躲到了明君颯身後不敢冒頭。


    “明晁刈!你乖乖束手就擒吧!不然你的妻兒,可就要命喪黃泉了!”


    太後的聲音冷厲而又尖銳,就想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的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武王神色未變,倒是那些皇室女眷們都被嚇到了,隨即有人忍不住朝外頭叫喊道:“太後!太後!我們和武王並無關聯啊!放我們出去啊!”


    太後卻恍若未覺,根本不在乎這些人的死活。


    “明晁刈,你以為自己還有勝算嗎?哈哈!你在軍中的哪些人,早被哀家控製住了。你在宮裏的眼線,也都被哀家拔出了。你這般狼子野心,以為哀家不知道嗎?”


    太後眼神狠辣陰毒,這些年她一直在隱忍,到今天,終於不用再忍了。


    籌劃了這麽久,終於能達到目的,太後的心幾乎快要飄飛起來。她對自己的手段很有信心,當初她能從一個不受寵的妃子爬到今天的位置,靠的隻是她自己。


    太後雖是李氏女,但並非和太皇太後一支。太皇太後一向不喜歡她,當初給文帝選妃時,定的是一位書香門第的姑娘。那姑娘進宮直接就當了太子妃,而李氏和另一人隻是側妃而已。文帝對她感情淡漠,哪怕嫡妻得病早逝,卻依然對她難以忘懷。若非她生了兒子,恐怕這輩子都當不上皇後。


    太後對文帝,沒有絲毫感情,若說有,也隻是怨恨。雖身陷囹圄,武王的神情卻自始至終沒有絲毫的變化。


    而此時,那邊的和尚們已經停止了誦經,正向這邊看過來。


    了然大師站起身,道了聲“阿彌陀佛”,長袖一甩,朝武王這邊走了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沒有說話,但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東西。


    了然大師臉上露出一絲淡笑,望向殿外,朗聲開口:“太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武王一向忠於朝廷,忠於聖上,並無二心。如今邊關剛定,您就要發落武王,豈不是讓人覺得聖上容不下忠臣?如此一來,放眼四海,誰還敢真正為朝廷效命?”


    了然大師的話,讓周圍的人聽了都覺得甚有道理,可這些話,太後卻根本聽不進去。


    她陰冷一笑,目光掃過殿內的眾人:“明晁刈,既然你不肯就擒,那就休怪哀家心狠手辣了!來人,給哀家放火!”


    她竟是要將所有人都燒死在殿內。


    “太後,你真的以為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這時候,武王忽地開口說道。


    簡短的一句話,頓時讓太後心中疑竇再起,但不過眨眼間,她的表情就恢複如初。


    “死到臨頭還如此張狂!早知道當年就不該讓你活下來!”


    太後陰厲的聲音,讓武王眼神倏地一變。


    他是曆帝最小的孩子,出生後沒多久生母就去世了,小小的孩子獨自在宮裏掙紮生存,十分艱辛。那時候曆帝已經五十歲了,當時的太子,也就是文帝也都娶了太子妃,正逢太子妃難產去世,皇宮內一片哀傷。當時的皇後由太子良娣(如今的太後)陪著在後花園散心,遇到了被宮人欺負的武王,皇後最看不慣那些逢高踩低之輩,發落了那幾個宮人,見當時的武王不過三歲的年紀,卻已經頗為懂事,還反過來安慰她,不由心生喜愛,隨即讓人帶迴了寢宮,養在了身邊。


    那時候太子良娣幾番勸阻皇後都沒成功,心中對這個小豆丁大的孩子已然不喜。若不是後來她忙於東宮爭寵,費盡心機懷了身孕,恐怕武王早就遭她毒手了。


    “李氏。”武王連太後也不叫了,一雙眸子陰沉如水,“太皇太後之死,是你下的手吧!”


    他的語氣很是肯定,並不是質問,而是確定如此。


    太後神情瞬息萬變,眼中閃過心虛,但很快鎮定下來,大笑起來:“是又如何?那老不死的活了這麽久,一直壓在哀家頭上,哀家早就想弄死她了。若不是看在她還有些用處的份上,你以為她能活到現在?”


    “果然是你!”


    武王得到她的迴答,心中暴怒,不再掩飾,向了然大師和明君颯一揮手:“動手!”


    了然大師低低念了一聲佛號,朝那些和尚道:“保護好諸位夫人小姐。”


    那些和尚們原本是盤坐在蒲團上念經,了然大師起身時,他們也都站了起來,但都在原地沒動。如今聽到了然大師開口,他們撿起了地上的蒲團,撕掉外麵的軟布,露出了裏麵的真容。


    這一個個蒲團裏,竟都藏著兵器!


    一共八十一位武僧行動迅速,眨眼間就衝到了皇室女眷們周圍,一個個舉著盾牌、雙棍等兵器,麵上帶著肅殺之色,一看就非尋常僧人。


    太後頓時瞪大了眼珠,不可思議地看向了然大師:“了然大師,你!”


    了然大師麵色如常,念了一聲佛號,開口道:“如若不是生死攸關,老衲真不想見血。太後,迴頭是岸。”


    太後麵容扭曲,隻覺得受到了背叛。


    了然大師是皇覺寺的住持,而皇覺寺是皇家寺廟,太後對其非常信任,時常召了然大師進宮講佛。這次太皇太後殯天,太後第一時間就讓人去通知了了然大師。可她萬萬沒想到,這個了然,竟然在這關頭倒戈相向!


    不、不對!不是倒戈,他早就和武王沆瀣一氣了!


    太後瞬間明悟。她原以為已經將武王安插在宮裏的釘子都拔掉了,卻忽略了此人。


    也難怪太後會想不到,了然大師對外一直是一副悲天憫人之相,對任何人都是慈愛無比,雖然去皇覺寺進香的達官貴人極多,但他很少接見,在外人眼中十分神秘。這樣的人,誰能料到竟早就和武王勾結在一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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