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您看什麽呢?”周媛上前問道。


    “跑了好幾個村子,就買到這麽點兒種子。我在想來年地裏種什麽好。”


    周顯瑞指著牆角幾個麻袋說道。


    這兩個月,周顯瑞一直托人幫忙買玉茭種子。


    可雖說種玉茭的人多,但好種子少,人們都想留著自己種,哪願意賣人?貴了周顯瑞也不肯,本來這作物價格就不高。


    周媛沒有摻和她爹這件事,在她想來,若是她爹能種好了玉茭,也是一件好事。不過看現在的情形,怕是很難。


    尤其是周媛發現,最近一段時間天氣越來越冷,比往年要冷很多。


    她身上的夾襖是去年過年時做的,現在就穿上了,可出門時依然冷得發抖。


    也難怪,從前家裏人多,但凡有好東西,不是給了大伯一家,就是被小嬸拿走了,留給她和她娘的都是些舊物。


    周媛再看她爹,也是去年的舊衣。


    “阿嬤呢?”周媛張望了半天也沒見到周老婆子,忍不住問道。


    “去你大姑家了。”


    周顯瑞不欲多說,但表情一下子沉了下來。


    說起周媛的大姑,其實也是個可憐人。


    大姑周如霞比周顯兆大三歲,從小就肯吃苦,幫著爹娘帶大了四個弟弟,自己卻耽擱到了十九歲還沒成親。那時候家裏條件差,為了給周顯兆娶媳婦,周家和馬家換了親。馬家三子一女,女兒就是孫氏,年紀最小。而周如霞嫁的是馬家老大,比她大幾歲,麵向偏老,又是少年白頭。


    一開始兩人過得還不錯,周如霞勤勞節儉,而且對夫家十分順從,後來生了一子一女,也算是站穩了腳跟。


    結果女兒剛出生沒幾個月,周如霞就發現,馬老大酗酒!而且酒後暴力,經常打她。


    雖然每次酒醒後,馬老大都痛罵自己,向周如霞道歉,可下次依舊如此。


    周家知道後也曾上門討說法,但奈何兩家是換親,馬家一直幫襯著周家,去的時候底氣不足,最後作罷。


    這些年,周如霞很少迴娘家,周老婆子擔心她過得不好,時常會去探望。又怕別人說閑話,家裏有什麽東西也都會送過去一些。


    周媛的印象中,大姑柔柔弱弱的,大多數時候都低著頭,身板瘦弱,感覺一陣風就能吹跑了。


    眼看快過年了,周家分家後,馬家就沒再上門,周媛早就看明白了。隻是周老婆子卻依舊放心不下女兒,隔三差五地去。


    周媛無奈歎了口氣,去廚房做飯。


    這些時日,她趁周老婆子不在時,悄悄買了些大骨頭、臘肉之類的藏在廚房,隔幾天做些好吃的給她爹補身子,要不然周顯瑞的腿怎麽能好的這麽快?


    周媛正熬著骨頭湯,準備燉蘿卜,就聽到周老婆子迴來的聲音。


    “這馬家太過分了!”


    周老婆子還未進屋就大聲叫嚷著,語氣中滿是憤慨,氣到了極點。


    周媛跑出去一看,周老婆子空著手,發絲淩亂,衣裙被勾破,頗為狼狽。


    “娘,出啥事了?”周顯瑞一臉焦急問道。


    周媛端來一碗熱湯遞給周老婆子,周老婆子一口喝幹,喘了口氣,然後嘭得一拍桌子。


    “太過分!我好心好意過去看他們,還送了不少幹果。結果馬家那老兩口居然說,今年走親戚不來我們家,直接去老大家!”


    周老婆子這次是真的氣到了。


    原本兩家走親戚,是初三馬家來,初五周家去。初三走的是丈人丈母娘的親,初五走的是姑舅親。


    馬家這打算,明顯沒有將周老婆子當成親家看待。


    周媛聽著周老婆子拍桌怒罵,默默地端上飯菜,跟她爹先吃起來。


    周老婆子罵累了,這才端起飯碗。


    “咦?這蘿卜拿什麽煮的?味道這麽香?”周老婆子一吃,覺得不對,出聲問道。


    周媛知道她心情不好,不敢說是買的:“是拿大骨頭熬的,紀嬸給的。”


    周老婆子沒再說話,點點頭:“給你爹補補也好,那骨頭留著,明天繼續熬。”


    周媛無語,低頭默默啃紅薯。


    飯畢,周老婆子累了,上了床就睡。周媛收拾完碗筷,拉著周顯瑞低聲問:“阿爹,跟二哥定親的是馬家哪一家啊?”


    馬家在他們村也是大姓,幾乎半個村的人都姓馬。


    “是你大伯娘的堂叔家,不知道你記不記得。那人家隻有一個女兒,跟你二哥同歲。”


    這麽一說,周媛想起來了。


    姑父家這一房是大房,下麵還有三房堂兄弟,關係比較好的二房,就隻有一個女兒。


    周媛記得前年去姑父家走親戚時見過那個女孩,個頭不高,長得還算清秀,眼睛的,每次看到二哥都會臉紅,就是脾氣不太好,被家裏人慣壞了。


    一想到二哥以後要入贅到她們家,周媛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她們周家,長得最好的就是周遠武,濃眉大眼,身強體壯,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很討大人喜歡。


    周顯瑞見周媛抿著嘴一臉不高興,隻好拍拍她的腦袋說:“這事是早定下的,我們也做不了主。往好地方想,他們家條件不錯,開了個小作坊,成親後肯定是要交給你二哥打理的。”


    “作坊?做什麽的?”周媛隨口問道。


    “榨油的。”


    周媛一聽,整個人險些跳起來。


    她正愁怎麽做這榨油的生意呢!沒想到親戚裏,居然有開榨油作坊的!


    周媛眼睛唰得一亮。


    “阿爹,你去過他們作坊嗎?怎麽樣?大不?”


    周顯瑞奇怪地看著女兒:“去過,以前我們兄弟幾個都在作坊裏幫過工。說起來,這作坊也不大,跟我們以前的院子差不多大,裏麵分成三個屋,一間放油籽,一間放成品油,最大的那間屋裏擺著老大的一套榨油工具。”


    周顯瑞雙手比劃起來,很快,周媛腦海中有了一副清晰的畫麵。


    榨油作坊最重要的就是榨油方子,說穿了,也就是榨油的程序。這一點,周媛並不擔心,siri告訴她三種榨油方法都可以用。


    仔細謀劃一番,說不定她的煉油法能成功大賣呢!


    周媛喜滋滋地笑起來。


    臨近過年,林清霏給周媛放了假,說好等到初六再去。


    空出來的這段時間,周媛除了每日不斷的練字、彈琴外,就是跟siri研究怎麽榨油。


    siri給的資料中,現在人們用的榨油法太粗糙,出油率不高,但如果用現代知識榨油,又缺少相關的機器。


    無奈之下,周媛決定,還是先用現成的法子比較妥當。


    緊接著,周媛開始四處跑著買種子。


    玉茭也能榨油,但出油率不高。最合適的油菜籽和芝麻,又很難適應這裏的氣候土壤,想來想去,周媛決定用大豆和花生。


    大豆好買,周顯華的丈母娘是賣豆腐的,她認識不少種大豆的農戶。


    倒是花生這種東西,在南方吃的人雖然多,種植的很少。


    經過打聽,周媛才知道,花生種植分布得很散。


    現今人們吃花生方式單一,帶殼煮熟,或者去殼油炸,基本就是這兩種。


    最後還是紀叔幫忙,在靠近杭州府的幾個村子裏找到了種花生的農戶。


    那戶人家種的也不多,花生基本都是賣給縣、府裏的酒樓,自己留種了一部分,剩下的都賣給了周媛。


    這一來一去,周媛就花了七八兩銀子。


    饒是她也不禁有些肉疼。


    幸好,不管是玉茭、花生還是大豆,播種的時間都差不多,都是在三月下旬左右,這樣省下了周媛不少時間。


    之後的說服工作,倒是比周媛預料的輕鬆。


    周顯瑞經過再三思量,決定多種大豆。


    畢竟,大豆的加工產品多,豆子賣不完,可以做豆腐、發豆芽,還可以做醬。玉茭的話,除了吃和磨成麵,也沒其他用處。


    在周媛的悄然影響下,周顯瑞的想法也有了改變。


    之後的事,周媛和她爹說定後就不再多管,種地還是交給她爹這個專業人士就好。她隻要負責時不時去幫忙除蟲、澆水、除草就行。


    待周媛空閑下來,已經是大年三十了。


    掃除、祭祖、貼春聯,這些事什麽時候過去的她都不記得。


    這日晚上,祖孫三代坐在堂屋裏,桌上擺著周媛特意做的肉湯、雜糧餅和紅薯包,還有周老婆子做的幾個素菜,對於他們一家來說,是極其豐盛的菜肴。


    吃完飯守歲,周老婆子從懷裏摸出一個紅紙包遞給周媛。


    “元元,過了年你就長了一歲,不可以再淘氣了,要乖乖聽話。”


    “謝謝阿嬤。”


    周媛嘻嘻地鞠了個躬,把紅紙包揣進懷裏。


    往年過年的時候,阿嬤都會給孫子孫女一個紅包,錢不多,就一文,但對幾個孩子來說卻是最快樂的事。


    周顯瑞坐在一旁看著兩人,心頭百感交集。


    周老婆子年歲大,坐了沒一會兒就迴屋睡下了。


    周媛眼皮子直打架,最後撐不住,倒在桌上睡著了,最後被周顯瑞抱迴了屋。


    第二日,周媛是被劈裏啪啦的鞭炮聲吵醒的。


    起床一看,周老婆子早就醒了,這會兒正在院子裏準備東西。


    “阿嬤,阿爹,過年好!”


    周媛跑出屋,大聲喊道。


    周老婆子“嗯”了聲,繼續忙活;周顯瑞跛著教走到周媛麵前,從懷裏掏出一串東西塞進她手裏。


    周媛低頭一看,是一串銅板。


    五個銅板串在一根紅繩上,豎成一排,底下垂著流蘇,很漂亮。


    “我看你以前掛在荷包上的穗子不見了,就給你做了個。可別嫌阿爹的手藝醜啊!我忙活了一晚上呢!”


    周顯瑞笑著說道。


    周媛搖搖頭:“怎麽會!”


    說完,她解下荷包,把這串銅錢綁在荷包上。


    “阿爹,真好看!您的手可真巧!”


    周媛轉了個圈,眉開眼笑。


    她今天穿的是周老婆子做的新襖,裏頭的棉絮是給周顯瑞做衣服剩下的,布料是紀嬸送的。嬌小的個頭,一身粉紫色花棉襖,紮著兩個小辮,紅繩一甩一甩,煞是可愛。


    “這幾個銅錢是之前過年你阿嬤給的壓歲錢,你娘一直給你存著。本來說好等存夠五個就給你做個護身符……”


    周顯瑞突然說不下去了,眼眶微微發紅。


    周媛也同樣心裏一酸。


    娘……


    “這是阿娘的心意,也是阿爹的心意。”周媛摸著銅錢,“待會兒不是要去廟裏上香嗎?阿爹帶我一起去吧!我們一起給菩薩上香,求他保佑阿娘。”


    周顯瑞抹了一把眼角,點點頭。


    在慈溪縣,大年初一有兩個規矩,一是不開灶,二是不走親戚,去寺廟上香。


    每年大年初一,附近小小的寺廟都是香火最鼎盛的時刻。


    尤其是像伏龍寺那樣的大寺,人們排隊搶著上香。據說,搶到頭香的人,來年會有大運。因此,許多有錢人家從前一天開始就讓人在寺院門口排隊,為的就是這頭香。


    周媛她們自然不可能去伏龍寺搶頭香。


    蘭溪村附近有一廟一庵,廟是無常廟,庵是太平庵。


    太平庵是尼姑庵,接待的是附近村子裏的女眷。無常廟更大一些,香火也更旺。


    周媛跟著周顯瑞來到無常廟時,已經有不少村民在了。


    百平米的院子,正中央擺著一個的香爐,裏頭插著大把的香;香爐前是一個鐵架子,一排排的架子上燃著根根紅燭。


    周媛看到,有的人恭恭敬敬地跪在香燭前磕頭,嘴裏念念有詞。


    寺院的東廂,十幾個和尚正在念經,嗡嗡的聲音連綿不斷,十分熱鬧。


    周顯瑞帶著周媛上了香,又拜了拜菩薩,隨後領著她去了西廂。


    西廂門大開著,飯菜的香味逸散開來。走近一看,門口不少人排著隊,正在那兒領齋菜吃。


    飯菜味兒,夾雜了香燭的氣味,使得整個寺院充滿了一股怪異的味道。


    周媛捂住鼻子,扯了扯周顯瑞的衣袖:“阿爹,我們不迴去嗎?”


    “等會兒。”周顯瑞道,“你阿嬤在家沒飯,我們待會兒那點齋菜迴去。”


    周媛注意到,周顯瑞不知從什麽地方拿出一個海碗來,再一看,周圍不少人都是如此。


    周媛仔細迴想,去年的大年初一,她好像吃的就是阿爹帶迴來的飯菜。當時她不知道是寺廟裏的齋菜,吃得還挺香。


    仗著個頭小,周媛鑽到人群前頭,踮著腳看長桌上的菜盆。


    酸菜毛豆、清炒豆芽、紅燒豆腐、湯年糕,一共四個菜,雖然都是素菜,但味道卻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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