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裏已經掃灑幹淨,地麵微濕,顯然是潑過水才掃的;櫃台上亮鋥鋥的,不染纖塵;大門已經開了,山風守著門,花語在賬台後等候客人上門。


    見周媛出來,兩人齊齊喚了聲:“姑娘早。“


    周媛狐疑地看著兩人,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想了許久,周媛才發現,花語竟是靠著賬台站著,臉色有些發白。


    “花語,你這是怎麽了?病了?“


    花語搖搖頭,沒有說話。


    周媛走到她身邊,正要仔細詢問,卻看到她手腕上露出了一截繃帶,心頓時咯噔了下。


    “你受傷了。“


    周媛抓住花語的手,掀開袖子一看,就見花語的胳膊上纏著厚厚的繃帶,淡淡的藥香散發出來。


    雪白的繃帶上,甚至還隱隱有血跡滲出。


    “你怎麽會受傷?“周媛急急拆開繃帶,叫山風拿傷藥過來,邊問道。


    花語猶豫了下,還是道出了實情。


    原來,昨日周媛進了王府後,花語本想跟進去,卻遇到了阻撓。


    阻撓她的是王府的護衛。這些護衛隱藏在暗處,尋常人並不知曉。因明勵曾交代他們不要暴露身份,花語就退出了王府宅院外。


    然而,王府的護衛卻不肯罷休,不斷逼迫追著她。花語的武功並不高,在逃的時候受了傷。


    原本這傷勢也不算什麽,擦了藥沒幾天就能痊愈。可花語卻等不及,連夜出城,將清月調了出來,趕路著急,傷口就惡化了。


    周媛聽了心裏很過意不去。


    花語雖然不怎麽說話,但卻是真心為她考慮。


    多了一個清月,三個人便能調換開,輪流保護周媛。


    內屋,清月三人恭敬而立,周媛坐在椅踏上,聽著山風稟告。


    山風原是江湖人士,無父無母,傳授他武藝的師父也早死了,被武王府收在賬下做了一名暗衛。


    同樣,山風的武藝也不算頂尖,但他消息特別靈通,是暗衛中的順風耳。


    經過一日時間,山風就打聽到了昨日那兩個醉漢的身份。


    這二人是鬆江府內有名的地痞無賴,平日裏不是偷雞摸狗,就是欺男霸女。原本他們是在西市附近為惡,昨日卻突然出現在這附近,山風覺得怪異,所以找了他江湖上的朋友打聽。


    江湖上消息最靈通的要數丐幫,而山風又正好於丐幫幫主有恩,對於他的要求,丐幫自然盡全力去辦。


    “你是說,那兩個醉漢,是收了王府丫鬟的錢,故意在路上堵我?“


    周媛聽完後沉默良久,才開口。


    山風點點頭。他也有些意外,王府的人居然橫行霸道到如此地步!


    “那丫鬟是丁香院的。“


    周媛挑了挑眉,冷笑一聲:“丁香院是三房住的,看來是三房有人看我不順眼啊!“


    這看她不順眼之人,不出意料就是四小姐王美婷了。


    周媛是萬萬沒有想到,王美婷看起來也不過比她大一兩歲,心思居然這般毒辣。


    不過,一想到她祖母會設計要毀王美儀,周媛也就不那麽驚訝了。


    “果然是一丘之貉,這三房都不是些好東西!“清月呸了一聲罵道。


    “山風,你讓你的朋友這幾天給我盯緊了王府,尤其是三房的人,一有動靜就來告訴我。“


    山風凜然,立即領命。


    周媛曲起食指敲著桌麵,沉思起來。


    王美婷再心狠毒辣,也是王家嫡女,背靠王府,可不是她一個人能對付的了的。


    想要報仇,就必須聯合其他人。


    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周媛深諳這個道理。


    以王美婷的脾氣性子,平素定然得罪不少人,這些人或許因這般那般的原因不追究,但這不代表她們不記恨。


    周媛想起大太太給的那張名帖,心念一動,計上心來。


    ----------


    西街口一座小三進的宅子,住著淩府一家幾口。


    淩府的老爺,在縣衙當了個經曆,官職不高,但也算是入了籍、領了皇糧的人,附近的百姓們對淩府的人都十分尊敬。


    周媛突然造訪,令淩太太和五姑娘十分錯愕。


    淩五姑娘是那日詩會和周媛一同為書記員的其中一人。


    她前頭的幾個姐姐都已出嫁,底下還有兩個妹妹不到十歲,因此家中長輩很看重她的婚事。淩太太想盡辦法才讓她能進王府去。


    這些,都是那日用膳時淩五姑娘自己說的。


    淩太太知道王府又邀請了周媛過去,立刻變得十分積極,將家中的好茶好水都拿了出來,問這問那,說的無非都是王府的事情。


    周媛順勢而為,說了大太太是如何慈眉善目,二小姐是如何親切善良,最後才說到三房的太太和小姐。


    “那一去赴約,本就是大太太親自請的,二小姐為救她之事像我道謝。可行至橋上,那四小姐帶著一群姑娘們就堵住了我們……“


    “後來王府的一位表少爺來了,那四姑娘立馬湊了上去,人家一走也顧不得我們了,飛奔著找那位表少爺了……“


    周媛在淩府待了足足一下午,茶水都換了四五次,才盡興而歸。


    臨走時,淩五姑娘依依不舍地拉著她的袖子。


    “周妹妹,以後可要常來往啊!“


    周媛知道她是想蹭自己去王府,這也無可厚非。周媛也不點破,點了點頭,同樣親切地拉住了她的手。


    “好姐姐,怎麽可說好了的,有什麽好事兒不會忘了對方。對了,我那鋪子裏新進了些衣裳首飾,改若有空,可以來瞧瞧,屆時給你打個優惠。“周媛不忘推銷鋪子裏的貨物,“我那鋪子裏的東西,可都是獨一無二的。別說鬆江府,就連整個江南,都找不出第二家。“


    告別淩好後,周媛又去了另外那位丁姑娘的家中,同樣一番八卦閑聊,不著痕跡地將王美婷的形象散播了出去。


    王府作為鬆江府頭等豪門,自然有不少人盯著,但凡有點話兒傳出,立刻就如同長了翅膀一般飛快散播開去。


    不過兩三日的功夫,王美婷的事跡,已經傳遍了整個鬆江府。


    如此狠毒霸道、不孝不悌的女子,還恬不知恥地思慕表兄,讓人大跌眼鏡的同時,也讓不少人大快人心。


    那日之後,周媛沒有再出門,就待在鋪子裏看店。


    流言散播得如此之快,有丐幫的功勞,也有那些世家小姐們的手筆。


    周媛隻做了個推動雪球的第一隻手,剩下的,水到渠成。


    等到三房的人知道這些流言時,王美婷的名聲已經臭大街了。別說洛家,稍微清白一些的人家都不會娶這樣的女人過門。


    周媛簡單地動了動嘴皮子,就報了仇。


    對此,山風和花語都是暗自驚心,更加意識到了周媛的手段和本事。


    她隻是一介農女,還是外來戶,居然在鬆江府攪風攪雨,輕而易舉就毀了王家嫡女的名聲!


    要知道,這可是三太太費勁心機都沒能做到的事!


    報了仇,心裏痛快了,周媛很快就將這件事拋在腦後,將心思都放在了鋪子的生意上。


    自從詩會之後,時不時會有世家貴族的小姐們來四季齋購物。


    周媛鋪子裏的東西,都是專門為她們所考慮設計的,自然很得她們的心意。


    這些姑娘們又不缺錢,出手十分大方,僅僅半個月功夫,鋪子的效益就達到了之前三個月的總額。


    周媛樂得合不攏嘴。


    那淩好也很守信,時不時帶幾個閨友來鋪子裏坐坐。周媛也沒向她們推銷物品,大多數就是和幾個姑娘做在一起和茶聊天。


    聊的都是大戶人家的八卦,還有對首飾衣裳的喜好。


    周媛從這些人嘴裏了解了那些千金小姐們的喜好。這些閨閣小姐,可不像慈溪縣那些土財主家的姑娘,喜歡的都是些清貴的東西,對金銀反倒很是隨意。


    “嘭!”瓷器砸在地上的聲音清脆又刺耳。


    相比周媛那廂日子過得快活悠哉的,王美婷這邊可是氣炸了。


    “查!給我查!”王美婷在一通亂砸之後對著跪在內室門口的丫鬟們吼道,“給我查清楚了,我倒是要看看是誰在外麵亂嚼舌根!壞我清白毀我名譽!”


    跪在門口有不少人,無一不是低著頭戰戰兢兢地打著哆嗦,生怕自己會惹得這位小姐不高興,從而變成和瓷器那般的下場,粉身碎骨。


    “是。”


    眾人齊聲應道,隨即退了出去,直到離了遠了方才鬆了口氣。


    這王家四小姐在外一向是端得一副賢良淑德般的模樣,尤其是在那洛家少爺麵前,更是裝得一副好樣子。隻不過這次消息一流傳,怕是那洛家少爺更不會與之往來了吧?


    也對,莫說是那洛海川本人,就是洛家,也不可能會允許洛海川同此類聲名狼藉的女子接觸過多的。提親?大夢一場罷了。


    而另一邊,周媛夜裏記賬時,想到自己來這鬆江府不過短短半月的時日裏,竟是惹出了不小的風波。


    想必那位王四小姐若是知道此事是她在背後指使,怕是會立刻殺到她麵前來。


    筆鋒迴轉處,忽見得窗外落下一人影。


    “誰在窗外?”周媛開口道。


    窗外人似乎是頓了頓,忽而敲了敲窗欞。


    “姑娘,是我。”窗外傳來的是山風的聲音。


    周媛聽得是他的聲音,擱下筆。


    “有事麽?”


    她走到窗前,推開窗,看著站在屋外的山風問道。


    山風一拱手:“王府丁香園傳來消息,王美婷聽聞流言一事之後大發雷霆,命人前去仔細查探,不知……”


    “原來是這事。”周媛點點頭,依照那位王四小姐的性子,要是不查,那還真有些奇怪了,“無妨,就讓她查,我倒想看看,她能做些什麽!”


    周媛滿懷期待的等著王美婷查到幕後黑手之後來找她報複。


    可這樣子央央地等了半個月,那邊還是半點準備報複消息都沒有。


    一日正午,恰是無人之時,周媛正坐在自家鋪子裏練著字,聽見有人進店,便抬頭看去。


    這一看便是一愣,來人竟是隻有一麵之緣的洛海川,身旁還帶著一個隨從。


    “周姑娘。”洛海川明顯認識她,一進店中就朝她走來。


    周媛急忙從櫃台出去,兩人皆是行拱手禮,相互謙讓之後周媛才請洛海川落座。


    “抱歉洛公子,我這店裏平日裏隻會有小姐丫鬟們上來,所以店內裝扮都偏女兒家一些。”


    周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要知道,她這桌椅都是為了契合那些小姐們的品味特意打造得精致、小巧型。這洛海川是不說是五大三粗的漢子,但也是修長健壯,當他坐在那明顯不符合他的椅子上時,周媛很不地道的笑了。


    洛海川卻是不介意的笑了笑,他知他這般有些魯莽了。


    周媛為洛海川斟上一杯茶遞給他:“無事不登三寶殿,洛少爺今日來,是有什麽事情麽?”


    可千萬別說他是為了來買東西的。


    這話說出來不僅周媛不信,怕是連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吧?


    “咳咳。”洛海川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假裝咳了兩聲,而後才開口道,“聽聞周姑娘與王府交好且汝兄乃寧波府解元?”


    後者是從一個月前的那次詩會中傳出去的,所以洛海川知道並不驚訝。隻不過與王府交好?他是從哪裏看出來的,她與王府交好?頂多是因為王美儀那件事被王府大房看得算得上是親近一些的人。


    “這……”周媛不知如何來開口,正當她猶豫該說些什麽的時候,那廂洛海川竟是突然起身了,“周姑娘,此乃海川無意一問,不必放在心上。隻是前幾日聽聞二表妹對於周姑娘評價頗高……正好今母親差人前來買箋紙,在下才順路隨著一同前來,想瞧瞧她口中的女謀士。”


    “二小姐謬讚了。”周媛一笑,隨後抬手相迎,“箋紙在這邊。”


    不管洛海川說的是真是假,周媛就隻當他是為了買箋紙而來,正常招待就是。


    在周媛一臉職業性的微笑下,洛海川挑選了幾樣清爽的箋紙,讓身後隨從捧著,這才告辭。


    直到看不見那兩人的身影,周媛方才垮下那一直勾起的唇角,揉了揉臉頰,好像有些酸了。


    “姑娘,那人來做什麽?”一直在暗處保護著她的山風忽然跳下房梁,湊到又準備提筆練字的周媛麵前。


    周媛睨了他一眼,開口道:“那小子明明是想讓我幫他牽線的,隻不過礙於麵子沒有說出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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