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裏是西遊世界的基本計量單位。


    跨過八百裏黃風領,就是八百裏流沙河。


    此處,大水狂瀾,泥沙隨著河水翻滾不休。


    “師傅,這流沙河好生古怪。”


    王陳笑著解釋:“你瞧那石碑上寫的,三千弱水深。你曾經是天河水軍統領,那肯定知道弱水的厲害吧?”


    這裏當然古怪,乃是大神通者刻意製造的場景,專為取經人設計的一道關卡。


    八戒定睛一看,還真是寫著弱水,他張大嘴巴,難以置信的說:


    “弱水?人間怎麽會有弱水?”


    “這是唬人的吧,據我所知,弱水隻存在於黑暗之淵外圍的弱水河,這道弱水河將黑暗之淵和三界隔開。”


    “弱水之所以能夠隔開黑暗之淵和三界,就是憑其自身的詭異特性。”


    “弱水之上,飛鳥不渡,鵝毛不起。”


    “飛鳥不渡,字麵意思是鳥不能從上麵飛過。引申過來的意思是說,神仙也不要想從上麵飛過去。”


    王陳不了解弱水,疑惑的問:“這我不信,飛過去又能怎樣?”


    “弱水上空有奇怪的場域,凡是從弱水上麵經過,都會被立刻削去氣運和功德。我聽說,這是天道規則,其目的就是為了隔開黑暗之淵和三界。”


    “你的意思是,隻要不怕被削去氣運功德,就可以飛過去,對嗎?”


    “理是這個理,但就算是黑暗生物也怕被削去氣運功德呀。”


    “明白了。”王陳點點頭。


    氣運好壞,不僅僅影響修煉進度,甚至決定生死。


    氣運不好的神仙,禍從天上來,哪怕坐在家裏清修,都可能被突發情況害死。


    “師傅,我繼續說啊。”


    “你說。”


    “鵝毛不起,字麵意思是說鵝毛都不能漂浮在弱水上麵。引申過來,就是指,三界之中,絕大部分生靈都不可能在弱水之中浮起來,九成九的神仙也不行,一旦涉足弱水必會下沉。”


    王陳饒有興致,追問:“你的意思是,隻要進入弱水,就隻會往下沉,不會向水麵浮起?”


    “是這個意思。”


    “有沒有例外?”


    “當然,俺老豬就是例外。想當年,俺老豬當著十萬水軍的麵,在弱水河自由自在的遊泳,享受著那些天河水軍崇拜的眼神,那是何等的肆意瀟灑,春風得意。”八戒得意一笑。


    “還沒有其他例外?”


    王陳可是知道,此時流沙河河底,就有一個潛水愛好者——卷簾大將沙悟淨。


    “不太清楚,但就算有,也不會太多。”


    “八戒,那我現在下去遊泳,會不會沉下去,上不來?”


    “師傅放心,你盡管嚐試,這不還有我在嗎?情況不妙我可以馱你上來。”


    王陳將滿意的目光看向八戒,隨即準備去流沙河試試。


    “師傅,你別聽呆子瞎說,這河底絕對有問題,到時候,這呆子自顧不暇,怎麽馱你上來。”猴哥拉住王陳。


    今時不同往日,猴哥已經不是那個話癆的猴子了,他謹言慎行,默默發育。可話變少了後,說話的含金量就上來了。


    因此,隻要是猴哥開口說話,必定不會無的放矢。


    八戒對此也有認識,所以在猴哥開口以後,也猶豫了。


    王陳擺了擺手,製止了猴哥的勸說。


    要是其他地方,王陳還能作罷,但這是流沙河,是他下一個徒弟藏身之處。他要逞還沒拜師之前,先將沙和尚毆打一頓。


    “不必多言,管他什麽情況,我都要下去打探打探。”


    說罷,王陳就跳入河中。


    剛一入河。


    王陳就發現這弱水,還真特麽不是水。


    水是有浮力的,但弱水沒有。


    要知道,就算是真空中,王陳也能憑借自己虛空而立。


    但奇怪的是,他在弱水中卻做不到。


    就好像是這裏的規則改變了,變得沒有了“上、下”這兩個方向概念。


    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王陳甚至沒感覺到自己在動。


    可在岸上的猴哥和八戒看來,王陳正在往下掉,頭頂即將沉入水麵。


    “師傅,你現在有什麽感覺?”


    “我什麽感覺都沒有。”


    “可你快要沉入水麵了。”


    “這樣子嗎?我知道了。八戒,半個時辰後,你再下去接我出來。我先下去看看。”


    “啊——這樣行嗎?”


    “這是師傅的命令。”


    “好吧。”


    猴哥和八戒兩人眼睜睜看著,直到王陳消失在水裏。


    一猴一豬發呆了一會。


    隨即,猴哥找了個光滑平整的石頭盤坐。


    八戒眼珠子轉了轉,跟了過去。


    “你這呆子跟著我做什麽?”


    “好哥哥,我求你個事唄。”


    猴哥猛翻白眼。


    這頭殺千刀的豬,有事就喊好哥哥,沒事就罵遭瘟的猴子。


    太特麽的現實了。


    不行!猴哥決定以牙還牙。以後,他有事就喊賢弟,沒事就喊呆子。


    “什麽事?”


    “待會我馱師傅的時候,要是真有妖怪追,你幫我對付一下唄。”


    “我怎麽對付,弱水我也適應不了啊。”


    “你那金箍棒不是長短如意麽,不用你下水,你站在岸上,敲他悶棍就行。”


    “這樣也行,記住,這是你欠我的人情。”


    “都是一家人,何必見外。”


    “親兄弟也要明算賬。”


    八戒隻能點頭,暗地裏:呸呸呸,遭瘟的猴子。


    再說王陳。


    他很快就到了流沙河底,見到了一個正在啃人腿的老黃毛。


    老黃毛雖然兩手兩腳,看著像人,但很明顯,他不是人。他身形巨大,腳下到處都是骨頭,脖子上甚至掛著一串人頭骨項鏈。


    看到那串人頭骨項鏈,王陳就確認了老黃毛的身份。


    這正是沙和尚。


    沙和尚脖子上的九個頭骨,就是金蟬子九世轉世身。可憐的金蟬子,每次轉世都殞命在沙和尚口中。


    當然,這奇怪的現象,或許也是某種因果需要,亦或者是某種血誓——我吃你九次,九次之後,我就永遠是你徒弟和傭人。


    神話的世界,是詭異的,是高維的,是不被常人理解的。


    最好不要用人類的視角、喜好、感情,以及三觀來看待神話世界。


    王陳沒有打擾老黃毛的進食,哪怕老黃毛真的在吃人。


    但王陳此時也不是人類了。


    嚴格來說,王陳是異族。所有的神佛妖魔鬼怪都是異族。


    王陳靜靜的凝視著。


    或許是察覺到了王陳的視線,老黃毛豁然抬頭,兇惡無比,囂張無比的盯著王陳。


    “嘿嘿,居然又來了一個和尚,這是要讓我的項鏈十全十美嗎?”


    老黃毛衝著王陳呲牙,牙齒上都是血沫。


    王陳眉毛一挑,淡淡一笑。


    “你想要我這顆光頭?好啊,隻要你本事足夠,歡迎來取。”


    “找死。”


    沙和尚拿出自己的寶杖,不由分說,直接砸向王陳的腦袋。


    “阿彌陀佛。”王陳裝模作樣的唱了聲。


    隨即,舉起手上錫杖,以一副悲天憫人被迫還手的模樣,迎戰沙和尚。


    沙和尚曾是天庭卷簾大將,用人間的話說,就是禦前侍衛統領,修為和本領當然是有的。沙和尚的修為處於真仙巔峰,在天庭也算不錯了。


    但這在王陳這裏卻明顯不夠看。


    王陳僅僅靠精血之力就能壓製沙和尚了。


    王陳也確實沒有使用其他能力,僅僅使出純粹的肉身之力,就將沙和尚打得還不了手。


    沙和尚發起攻擊,被王陳一杖輕鬆接住。隨後,王陳隨意一挑就將沙和尚掀翻。


    “注意了,看招。”


    王陳特意開口提醒,隨即高高舉起錫杖,砸向沙和尚。


    沙和尚這時已經懵了,下意識的雙手舉起寶杖。


    王陳見狀,嘿嘿一笑,用力咂下。


    一下,兩下,三下……


    很快,沙和尚就被砸進了河床底下。


    “停停停——不打了。”沙和尚大叫起來。


    “噢?你想說什麽?”


    王陳走上前去,朝他的頭狠狠的踹了幾下。


    隨即,將他脖子上的頭骨項鏈取下。


    沙和尚這下急了,立刻叫喚起來:“你別——把這個還給我。”


    “你說什麽?別把這個還給你?”


    “不是,我讓你還給我。”


    “你覺得可能嗎?”


    王陳當然不會還他。因為他發現了這頭骨項鏈的奇異之處,自他拿到手後,王陳就發現,弱水的規則似乎被屏蔽了。


    王陳試了下,他可以向上升。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這家夥可以自由出入於弱水之中。實在是沒想到,居然是靠這頭骨項鏈。你跟我說說,這項鏈為何有此能力?”


    沙和尚怒目而視:“你把項鏈還給我,我就說。”


    “別想屁吃了。”王陳將項鏈掛在自己脖子上,繼續說:“你沒了這個,可能要永遠困在流沙河底了,氣不氣?”


    “哼,我也不怕告訴你,這東西牽連甚大,你拿了就是找死。”沙和尚一臉兇相,用帶著鄙夷的口吻說。


    “別的先不說,單就你這態度,我就很不喜歡。”


    王陳再次開砸,砸得沙和尚頭破血流。可從沙和尚眼神裏的不時流露的兇光來看,就知道這家夥不服氣。


    這時,八戒也下來了。


    “師傅,半個時辰已到,我來接你上去,咦,師傅你這是哪弄來的項鏈?太邪惡了吧。”


    八戒看著王陳身穿寶貝袈裟,手持錫杖揍妖,脖子上還帶著頭骨項鏈,屬實是有些邪惡了些。


    莫不是師傅想從妖僧變成邪僧?


    “你來的正好,把這個妖怪給我抓上去。”王陳用腳踩在沙和尚臉上。


    八戒眼睛一突,瞳孔放大:“奇了怪了,這也不是女妖精啊,師傅你改性取向了嗎?”


    王陳立刻瞪了過去:“你在說什麽鬼話?再亂說,我揍你。”


    “別啊,我就是合理推測。正常情況下,妖怪不都被您煉化了嘛。迄今為止,我記得您好像隻放了那個虎妞。今天怎麽放了這個家夥?”


    “別瞎猜了,這家夥比較特殊,上去你就知道了。快幹活!”


    “好嘞。”


    “稍等一下,我把他打暈,不然你還真不好抓他。”


    王陳腳下用力,強大的力量震暈沙和尚後,就自顧自的朝河麵遊去。


    八戒再次震驚:“師傅,你也跟老豬一樣,不受弱水影響嗎?難道說,你剛才不受控製的沉入河底,是在演我和猴哥?”


    “別嗶嗶了,上岸再說。”


    王陳上岸之後,就看到一馬一猴疑惑的望著自己。


    猴哥甚至使用火眼金睛觀察王陳,卻看不出破綻。


    “你——真是師傅?”


    “當然是我。”


    “你這麽——”


    “靠這個頭骨項鏈,我可以無視弱水規則。”


    這時,八戒也哼哧哼哧的將沙和尚背了出來。


    “師傅,可累死我了,你非要我背他出來幹嘛?”


    王陳笑而不語,隨手指向南方天際線。


    大家朝那邊望去,空無一物。


    “啥意思啊,師傅。你不要故弄玄虛,我們不吃這套,也不想猜。”猴哥立刻抗議,他現在拒絕任何形式的內耗。


    “稍等一會,南方自會有人前來。”


    很快,南方真的出現一個小黑影。


    “咦,真有人過來,沒想到師傅你還精通算命啊。”


    “嘿嘿,有時候會算一些。”


    小黑影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來到王陳跟前。


    “三藏大師,我是惠岸行者,我們見過的。”


    “哦哦,確實見過,你好啊,惠岸行者,菩薩這是又有什麽任務交給你嗎?”


    惠岸行者就是木吒,當初在大唐皇宮裏見過王陳。


    他第一眼就看到王陳脖子上的頭骨項鏈,當即就是瞳孔一縮,很快,他就恢複過來,客氣的說:“三藏大師就是三藏大師。菩薩是讓我來助你過河的。”


    “可我好像不用你幫我,我自己就能遊過去。”王陳故意把手放在頭骨之上。


    “啊這——好吧,看來大師都明白了。大師,我還有一件菩薩交代的事。”


    “請說。”


    惠岸行者踱步到沙和尚旁邊,將他喚醒。


    “你——你是惠岸行者?你終於來了。”


    他一個五大三粗,兇惡異常的妖怪,真的想哭了。


    畢竟作為一個曾經的天神,天天待在河底吃人,他也是受夠了。


    可這是他的任務,不完成的話,他的主子玉帝就饒不了他。


    “菩薩讓你拜三藏大師為師,你可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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