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本不在能不能,而在於敢不敢。”


    夜深了。掩日早已離去,而魏聞卻難以入睡。對方帶來的消息,讓他很為難,最後留下的這句蠱惑人心的話,更是讓一向富有主見的他,變得猶豫。


    在他眼裏,王陳這個公子,上要麵對長公子嬴政的順位優勢,下要麵對楚係、外來客卿勢力虎視眈眈。


    他能有什麽翻盤的機會?一點也沒有。嬴政繼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可嬴政做大王,不影響王陳繼續為國貢獻啊。


    要知道自孝公以來,秦國沒有宗室互相殘害的先例,僅就這一點,秦國就勝過關東六國無數。關東六國為了王位,父子反目,兄弟鬩牆,一家人都要打出狗腦子了,格外齷齪和不堪。


    秦國卻是哥哥主動擁護弟弟,甚至是兄終弟及,團結一致,共同對外。就像當年的嬴虔,作為秦孝公贏渠梁的哥哥,不僅是上將軍,還備受老貴族青睞和支持,但他在孝公繼位後,便一心為國,輔佐護佑了兩代秦王,成就兄友弟恭、齊心協力的佳話。作為商鞅變法的受害者,在孝公死後,嬴虔甚至摒棄一己之私,成為了護佑變法的最大功臣。


    有這種曆史傳統做背書,魏聞這樣的秦國老臣,也希望王陳能夠學做新時代的“贏虔”,輔佐嬴政。


    畢竟王陳還是一位賢名傳播四海的公子,他的尊禮克己,為國為民,他崇尚儒學,兼愛百家,他學識淵博,一篇《師說》世人稱頌。像成蹻這樣的人才,未嚐不可以做秦國的“信陵君”。


    事實上,秦國朝堂上大部分人,確實已經默默將王陳定位為本國的“信陵君”。


    如今,掩日卻跟魏聞說,要設計在蜀地除掉王陳!


    魏聞現在心亂了,他很難判斷其中利弊,腦子裏冒出各種問題,比如有必要出此下策除掉王陳嗎?呂不韋為什麽要殺王陳?甚至這個是否是呂不韋的手筆也未可知?


    楚係和呂不韋雖然暫時是政治盟友,可也不是完全互相信任,再者,僅僅羅網一個刺客傳達呂不韋的口令,就想調動他這個郡守參與如此兇險之事,是否靠譜?


    思來想去,魏聞還是決定按兵不動,既不幫助羅網,也不幫助王陳,無論結果如何,自己都隻有失察之罪。就這個罪過,憑自己的身份,約等於無。


    魏聞將這些全部都詳細寫在絹布上,然後站起身,打開一個精密的機關盒。


    隻見盒子裏麵堆了厚厚一疊同樣的絹布。絹布記載的內容,是給每件重大事件或者重要人物,建個屬於自己的檔案卡,或者說日記簿。這是他身為頂級貴族,一個不起眼的愛好罷了。


    ……


    接下來半個月,王陳都獨自出城去找李青衣。


    至於姬家姐妹,王陳給她們放了假,隨便她倆是迴去宗門,還是在蜀郡四處走走。她倆可不是什麽善茬,哪怕年紀小,可手段足夠詭異,陰陽家的人,不用擔心她們的安危,反而需要擔心她倆傷害別人。


    “青衣姐姐,我又來了。開個門行嗎?”


    這天,王陳提著禮物再次找上門。


    八歲的王陳,不至於讓李青衣生出別樣的警惕心思,而且他的目的早已言明,就是想請對方去鹹陽,加入文學館,就是主打光明正大。


    “你等一下,我換一套衣服。”


    “幹嘛?”


    “不是你這個小鬼昨天跟我說,要我穿男裝的嗎?”


    “哦哦好,我不急。”


    王陳靠著柴門,坐下等她。


    迴想昨天,王陳找李青衣打賭,稱誰輸了就必須答應對方一個要求。


    李青衣一開始不想跟他玩這種幼稚遊戲,王陳卻早就已經摸清了小姑娘的“脾胃”,知道眼前之人已經盡得家學傳承,是個十分了不得的水工專家。更加不可思議的是,這個小姑娘還推陳出新,尤擅算術,是個十分少見算術大家。


    王陳提出比試算術,這無疑是戳到了李青衣的爽點,掙紮一番,便不出意料的落入王陳的陷阱。


    李青衣對自己的算術很自傲,便讓王陳出題,還誇下海口說隻要她李青衣算不出來,就算她輸,什麽要求都可以提。


    王陳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但麵上還是鄭重無比、嚴肅無比。


    他出的第一題,是“治河圖”。


    這是一道包括數理形的的算題,王陳用樹枝在空地上寫寫畫畫,光是寫完題目的全部條件,就花了半個時辰。這道題目是為了計算出黃河治水需要多少土石方。如果在後世,使用計算機很快就有答案,但這是個連數學公式都還沒有發明出來的戰國時期。


    一開始,李青衣對這個題目表現得躍躍欲試,興衝衝的就上手了,可是進入計算狀態後,卻發現此題難度超乎想象,計算量極其龐大。


    好在李青衣的祖父李冰本身就是治水的大師級人物,當初治理岷江、修建都江堰之時,留下了珍貴的原始資料數據,李青衣平時就愛鑽研這個,再加上超乎尋常的算術天賦,她倒不至於不知道如何著手。


    可問題是,她明知道這個題目可以算出答案,可困於人力有限,無法計算出最後的結果。李青衣不想認輸,直接席地而坐,苦思冥想。她甚至花了半天時間自創了一個令王陳驚為天人的算法,這個算法便是後世的“演段法”,是無數後人集體智慧的結晶。


    鑒於此,王陳更是堅定了要拉李青衣入夥的決心,如果可能,王陳甚至想帶李青衣穿越到主世界鯤虛界,實在是太牛逼了。


    半天的時間過去,李青衣臉色越來越蒼白,滿頭都是汗水。王陳看情況不妙,趕緊默默施展《陰符篇》,用自己強大的精神修為,渡入一絲神魂之力給她,安撫住她那不斷翻滾的精神。


    李青衣迴過神來,有點不好意思的承認自己暫時算不出來,但還是梗著脖子說隻要給她充足的時間,一定可以算出來。王陳就露出八顆牙齒,問李青衣:“那你輸了沒有?”


    李青衣有點生氣,騰的一下站起來,可惜長時間的席地而坐,導致氣血不暢,要不是王陳及時用身體支撐柱她,李青衣肯定要摔個狗吭泥。


    但她還是出醜了,因為她的兩隻腳都麻了,根本站不住一點,直接軟軟的倒在王陳身上。要不是王陳有一點點體修基礎,可能就要被一個天才美少女壓倒在地了。


    李青衣又羞又氣,完全沒了自己以往落落大方、智珠在握的模樣,把自己楚楚可憐的一麵暴露給了一個八歲的小朋友,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認輸就不認輸嘛,也不用這麽大反映吧。”


    “我發誓我算的出來,隻是今天時間不夠。”對自己算術極為自傲的李青衣,可以容忍任何事情,就是無法容忍別人對她算術能力的質疑。


    “行行行,我相信你好了吧,這把算你不輸也不贏。”王陳故作大度,內心奸笑不已。


    “你重新出一道計算量不要那麽龐大的,但難度可以更高的。”李青衣想再戰。


    “喂,青衣姐姐,你現在可是整個人都掛在我身上了哦。還想算呐?”


    “小屁孩,你懂個屁啊。”李青衣臉上馬上就像蒸熟的螃蟹,可為了自己的尊嚴,她故作冷靜、言語出格的啐了王陳一口。


    王陳嘿嘿一笑,故作天真的問:“是這個屁屁嗎?那我確實不懂。”說著還輕拍了一下對方那裏,一觸即收,他也不想做一個過分油膩的小孩,似乎油膩又似乎天真就可以了。


    “你你你,姐姐我打死你這個臭小鬼,手往哪裏放呢?”


    “青衣姐姐饒命,小弟不是故意的。要不我再出一個題目?”


    “你出!”


    看著氣鼓鼓的李青衣,王陳扶著她,實際上偷偷使用精神力給她梳理氣血,然後兩個人一起慢慢坐下。王陳不敢大動作,有過腿麻經驗的人都知道,這個時候不能不動、也不能亂動,最好是慢慢動。


    看著小心翼翼的王陳,李青衣有些觸動,這種被人照顧的感受,真的挺好的。


    “你看這是什麽?”王陳用手指在地上畫了一個圓,真的很圓。


    “哼,你什麽意思?”李青衣白了他一眼。


    “好吧,我直說了啊。這是一個圓對不對。那你能同時知道圓周長和它的直徑嗎?”


    “徑一周三啊。”李青衣眨眨眼。


    “錯,你精通算術之道,對“徑一周三”的原理肯定清楚,所以,青衣姐姐你是打算耍無賴嗎?”


    “好吧,確實不可以。看不出來啊,臭小鬼居然跟我一樣,對算術這麽了解。”


    “你得意什麽?不要小瞧天下人好不好。言歸正傳,真正的圓不存在現實之中,隻存在於概念之中。圓的定義是在一個平麵內,圍繞一個點並以一定長度為距離旋轉一周所形成的封閉曲線。注意聽,問題來了,圓周長和直徑之比,你能計算到哪一位?方法不論。半個時辰後,我們各給出一個方案,誰的方案精確度高,就算誰贏行不行。”李青衣聽得鬥誌昂揚,這個時代對圓的研究不多,隻有概念,還沒有人深入研究過,如果她能在這方麵作出突破,未來甚至可以以女子之身,留下不輸於祖父的名聲。


    可惜,半個時辰後,大腦已經開始缺氧的李青衣,也一時想不到好的辦法。


    而反觀王陳,卻是直接拿出兩個方案。一個是割圓術,另一個是以方廓圓。李青衣隻能認輸。


    便答應了王陳一個讓她心驚肉跳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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