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街道熱鬧,是自戰爭開始之後,紀傾言從未見過的繁華人間煙火氣。


    路邊的小販支楞起來,每一個小攤麵前幾乎都圍滿了人,路上的百姓肩蹭著肩,一開始紀傾言隻敢揪著喻緋的衣袖怕被擠散,後來大概是喻緋良心發現,記起這人還是個傷者。


    就反手將少年的指尖攥在了手裏。


    不同於前幾次的暖手。


    這次是真真正正的牽住。


    雖然是大人牽著孩童的姿勢,可他依舊很滿足。


    掌心相觸。


    溫熱的柔軟。


    說實話,這場景喻緋也已經很久沒見過了,凡間發展的巨快,一開始的“之乎者也”,再到後來摻雜了不少複雜語言,即便她隻是個神仙也得被迫學習,凡間的花燈節她本就不常參與……等到她心血來潮起了落塵玩兒的心思,人間就隻剩下夜市了。


    她覺得新奇。


    人流碰撞,少女有意護著他的右手,衣袖翻飛間,依稀可見纏繞的雪白紗布。


    很明顯,替人包紮傷口並不是她擅長的事情,更何況她身份尊貴,包紮小傷這種事情估摸著她也不會親自來。


    “喻緋。”


    如今兩人獨自出門,身邊沒有侍從跟著,紀傾言倒也比平日放鬆了些,他乖乖的任由姑娘把玩指尖,一邊由於人聲喧鬧,不得不湊到她耳邊去說話:“那碗雪梨羹,你嚐了麽?”


    本隻是附在她耳畔,但總有熊孩子在人流縫隙中跑來跑去,少年不免被磕到碰到,薄軟的唇瓣便也不受控製的蹭到少女耳尖,喻緋倒心如止水,就是紀傾言。


    感情經曆方麵等同於一張白紙。


    更別提與女子親密的接觸。


    人生在世十幾年,他連牽手都沒與旁人做過,一遇見喻緋,倒是被迫什麽都做了。


    牽手。


    抱抱。


    甚至同床共枕。


    如此曖昧的舉動,隻差一層布料,就真的什麽都做了。


    ……但他依舊無名無份。


    紀傾言:我down了。


    他輕輕勾著喻緋的指尖,弧度輕微的晃了晃,眸底情緒略微賭氣。


    街邊小販中有不少賣糖畫的,圍在那處的大多都是小孩子,以及小孩子的家人,喻緋隻瞥了一眼就將視線收迴,但小丞相似乎很感興趣,雖然他沒出聲要求她停下,也沒要求她給他買,可他的神色明擺著想要,那張向來波瀾不驚的少年,第一次為了什麽東西側眸迴去看。


    “?”


    喻緋既然打算今夜盡職盡責的當個陪玩,那陪玩也該有陪玩的樣子,今夜的少女比以往更加縱容這位和親小公主,於是即使他沒有流露出任何“我想要”的信息,但她還是帶他停在了賣糖畫的攤販前。


    以勺為筆,以糖為墨。


    再加上一塊白搪瓷板,一口小鍋,一根竹棒。


    這是關於紀傾言幼年為數不多的,純粹愉快的迴憶。


    其實南國青城也有花燈節,但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記憶了,他那時還小,由於體弱多病,受寒後反應極大,所以出去的機會很少,那時還是母親偷偷帶他溜出去玩兒的,給他記憶最深刻的,便是一向受孩子喜歡的糖畫小販。


    滿天花燈映城,平靜和諧盛世。


    青城也繁華過。


    他其實很噬甜……他喜歡吃甜的,最怕苦,但沒有人知道。


    中藥他從小就開始喝,喝了十八年,為了調養生息,也為了續著命,所以他不能說不喝,不能隨意耍小孩子脾氣,可除了母親,沒有人會細致的記得在他滿嘴清苦時遞上幾顆蜜餞。


    “你喜歡?”喻緋捏了捏少年的指尖,瞥眸看他,少年落在糖畫小販那兒的視線很專注,專注的像是圍在攤販旁的其他小孩子,“我買個師傅迴府給你天天做,嗯……喝完藥就給你,當獎勵如何?”


    紀傾言漂亮的眼底映著花燈粲然,離的近了,能看見他的眼睫根根分明,瞳眸清透似琉璃,幹淨不染纖塵。


    就很純啊。


    純到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家夥很好騙。


    她歎了口氣,也沒等紀傾言開口,就轉頭扔了幾塊碎銀到旁邊的小木桌上,雪白下巴輕抬,少女淡聲開口:


    “麻煩畫隻兔子,謝謝。”


    在攤販旁圍著的小孩子大多隻是出於好奇,攤主便也好脾氣的由著孩童圍觀,少女猝不及防扔下幾塊碎銀,落桌的聲響清脆,於是白發攤主循聲而望,對上的隻是一張平靜卻好看的臉。


    這年輕姑娘。


    旁邊還站著位絕色美少年。


    看這女子也不像愛吃甜食的樣子,方才投擲的動作卻果斷,看起來不像是買糖,更像是擲千金隻為博得美人歡心。


    ……渣裏渣氣。


    一看就是富家小姐。


    很顯然,喻緋這般豪氣的動作吸引了不少孩子的注意,幾雙眼睛齊刷刷的望向她,視線非常純粹,既不解,又很羨慕。


    場麵就。


    一度莫名尷尬。


    少女默不作聲,淡定的抬手,遮住自己半張臉。


    並暗戳戳指了指自己身側無辜的紀傾言,示意這糖畫是給他買的。


    人群之中,有孩子的家長露出了然的微笑。少女倔強的側過臉,寧願視線全被紀傾言一人攬收。


    “可是害羞了?”他彎了彎唇,心尖似乎被什麽東西輕輕掐了一下,聲線放柔,比京城景致更為怡人,“尋常糖畫三文錢便是一個,郡主倒是大方……”


    他話說的慢吞吞的,垂眸斂目間皆是風華笑意。


    喻緋使壞的伸手,分明知道紀傾言的腰線敏感,還有意去碰他的腰:“勸你閉嘴,不然我就在這裏讓你害羞害羞。”


    聲音壓的很低,又咬牙切齒,跟從牙縫裏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似的。


    分明是句極其隱晦的葷話,喻緋卻說出了“我他媽今晚鯊你”的氣勢。


    紀傾言一下耳根便通紅,但神色未變,不顯山露水。


    隻是擒著的笑意淺淡。


    於是喻緋毅然決然的決定去看糖畫的製作工藝。


    然後尋思著要不找個時間學學這門手藝,傳承一下非物質文化遺產。


    ……免得這小妖精勾引她。


    他衝她笑。


    還笑得這麽好看。


    ……一定是在勾引她。


    和親小公主以色惑人,他想要什麽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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