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


    大佛山頂上,寒風唿唿的吹著,像是冰冷的刀,刮在無數人的心頭。


    越來越多的修道者選擇離去。


    “何至於如此……”


    徐石管事麵容扭曲,臉色愈發的難看起來,感到悲哀。


    山頂的另一邊,有七八修道者聚在一起。


    “我要怎麽做呢?”


    陳青漁精致的小臉緊緊地皺著,這是她第一次出門遠行,本來興致勃勃,新鮮感十足,但卻遭遇了這種事情。


    大家都在離去,義正言辭,就像是在做一件正確的事情。


    但是,從小家中的授道師傅,教她的行事方式,可不是這樣的。


    這讓初次遠遊的陳青漁,不知所措,做不了抉擇。


    “青魚姑娘,我等也一起離開此地吧,若是在此地耽擱了時日,恐怕會耽誤了鳳凰試的時間。”


    這時,齊雲發出溫和的聲音。


    “齊雲師兄說的對,鳳凰試十年一次,錯過這一次,這趟便白來了,又要再等十年。”


    “我們是帶著家族的希望來的,不能為了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便辜負家族的期望。”


    這一群人中,齊雲修為最高,背景最好,相貌英俊,器宇不凡,被譽為蜀地東南翹楚。


    因此,他們都以齊雲為尊。


    他這一說話,所有人都臉上浮上笑意,積極的附和,沒有人想淌這渾水。


    這一群人也準備離去了。


    “沒有人願意救這些凡人麽……”


    徐石管事眼神中,開始透露出一股濃濃的悲哀之色。


    船上的修道者裏麵,境界最高的便是齊雲和陳青漁,是僅有的兩個五階修士。


    隻要這兩人願意留下來,數百凡人到達安全地方的機會就會大上許多。


    “鐺~”


    又是幾枚白玉錢,被輕輕放在徐石管事的腳下。


    齊雲他們這一群人,準備下山了。


    “諸位不在考慮下麽,救人性命,功德無量,這些都是一群活生生的人。”徐石管事神色無力,聲音很沙啞。


    “徐石管事,這些人雖是乘坐你的船而來,但你也不用因此去拚命,不值當,你不如跟隨我們離去,沒有人會恥笑你。”


    齊雲微笑著迴應,聲音溫和,要邀請徐管事一同離去。


    徐管事嘴角動了動,欲言又止,最終無奈說道:“算了,我意已決,即便隻有我一個人,我也不會棄他們不顧的。”


    “道友高義,若非我們有要事在身,不能耽誤,否者這一次,定然陪著你走這一趟。”


    齊雲一臉正氣,氣度不凡,擺了擺衣袖,拱手道別。


    徐管事歎了口氣,正要拱手迴禮。


    但是,齊雲等人已經轉過身,隻剩下一個背影。


    “何以走的如此決絕……”


    徐石管事,此刻隻覺得有心無力,十分苦澀。


    大佛山上,死寂一片。


    空中彌漫著一種沉重而絕望的氣氛。


    無數凡人都看向他,深怕事不可為,這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也要選擇離去。


    徐石管事看向周圍烏壓壓的人群,心中雖無比悲哀。


    但是,臉上卻不能在表現出來悲哀的神色了,他沉聲道。


    “眾位,其他的修士並未見之不救,隻是有重要之事在身,無法與我們同走接下來的路程……


    但是,你們放心,即便隻有我一人,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


    忽然。


    就在此時。


    “嘩嘩~”


    一道背著書箱的身影,走到了徐石管事麵前。


    這人白色樸素衣衫,麵容尚還青澀,身上卻有一種寧靜淡然的氣質。


    正是曹曦。


    “徐石管事,這些白玉錢,扔在地上怪可惜的,他們要給你,你卻不屑去撿,不如就給我好了。”


    隻見他彎下腰,拾起了地上的白玉錢,抹去粘上的灰塵,看向徐管事,一臉和煦的笑容。


    徐管事一驚,非常不解的看向他。


    就連剛剛轉身離去的齊雲和陳青漁一群人,也聞言紛紛轉過頭。


    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有人臉皮這麽厚,連這種白玉錢也要心生貪婪?


    此舉太過不堪!


    “道友這是何意?”徐管事疑惑的出言詢問。


    曹曦收起十幾枚白玉錢,笑容和煦,嗓音溫和道。


    “我不用參加鳳凰試,並不著急去蜀皇城,所以決定接下來的路程,我決定和你們一道走。


    正好順路看一看,大佛山周邊的山山水水,這些白玉錢,就當是你付給我的報酬了。”


    “好!”徐管事恍然大悟,立刻大喜出聲。


    遠處,陳青漁和齊雲等修道者聞言,臉色不由一暗,便又很快轉過身去,不在關注這裏了。


    “道友,果然有我輩修士的風骨,我沒有看錯你!”


    徐石很快認出了曹曦。


    這個年紀輕輕,書生打扮的清秀修士,曾經讓他驚訝了數次。


    對待凡人不高高在上,福緣深厚釣起了數隻龍鯉魚,這都是一般修道士不願做,或者做不了的事情。


    “道友高讚,實不敢當。”


    曹曦輕輕一笑,連忙拱手表示不敢當。


    “當得了的。”


    徐石發自內心的笑著,他在這條船上數十年,見過無數往來的修道士,千姿百態,知道修道士都是什麽樣子,因此十分肯定自己的判斷。


    但是,很快他又皺了皺眉頭。


    因為,他發現自己並不能感知出曹曦的境界。


    徐石管事不由得問道:“道友,恕我眼拙,不知你的修為在哪層境界?”


    “前些日子剛晉升到三境。”曹曦想了一會兒,認真迴答。


    三境?


    徐石連忙問道:“你學過隱匿氣息的道術?”


    曹曦沉思答道:“算是吧。”


    徐管事聞言,心中歎了口氣。


    你雖好,但是,我想留下的是齊雲和陳青漁,和另外幾個四境的修士……


    你的境界真的太低了,於事無補……


    下三境和中三境的差距很大,一個四境的戰鬥力,就能輕易碾壓好幾個三境。


    徐石輕聲道:“道友有心了,但是此路危險異常,九死一生,這件事情,有我一個人去做,足以。


    你還年輕,正是修道好年華……你還是隨他們一起離去吧。”


    徐石緩緩說著,充滿善意,婉轉的表達他的意思,修為太低,發揮不了多大作用,不用和他一起去送死。


    齊雲和陳青漁等一行修為高的人離去,他差不多已經死心了。


    “??”


    曹曦聞言,不禁瞪大了眼睛,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我這是遭人嫌棄了麽?顯然是……


    我雖然才是三境,但是,我開啟的神竅很變態啊!在某些方麵,可不比高一兩境的人差……


    不行,我要解釋,我很強大……


    曹曦正要解釋。


    突然,一隻手伸到他的麵前。


    “白玉錢分我一半,我也留下。”


    說話的卻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魔道修士,隨意!


    “你也留下來?”曹曦不由驚訝道。


    “怎麽了,魔門中人就不能偶爾發發善心,做做好事?”


    隨意挑了挑眉頭,又道:“放心吧,真有性命之憂,我肯定比你逃得快。”


    我是魔道,才不會平白無故,為這些素不相識的人拚命……


    但是,你強拉我來大佛山遊玩,算是救了我一命,因此,我陪你走這一趟……


    想到這裏,隨意便露出一抹陰冷的笑意。


    他看向徐管事,發出陰桀桀的難聽聲音。


    “你該不會嫌棄我的修為吧?”


    隨意的體內,黑色的滾滾真氣,迸發而出,如雲似霧,繚繞四周。


    “嗚嗚~”


    一隻隻恐怖的倀鬼隱匿其中,爪牙畢露,在肆意的遊蕩,擇人而噬。


    這一股屬於五境的強勁氣息,散發了出來,攪動空氣。


    在場的所有人,立刻大吃一驚。


    第三個五境的修士!


    徐管事非常震驚,連忙出聲:“你也是五境的修為?明明登船的時候還隻是四境,你……你在船上進階了!”


    “僥幸而已,這下你不會也趕我走吧?”


    隨意收斂氣息,笑了一下,黑袍停止鼓動,他又朝曹曦使了個局促的眼神。


    看什麽看,我要是爆發出真氣波動,照樣收到這麽多的震驚表情……算了,我隻是三境,你人不錯,今天出風頭的機會,讓給你了……


    曹曦心中這樣古怪的想著,也對隨意報以淡淡微笑。


    這時,徐石連忙苦笑道。


    “隨意道友說笑了,有你相助,此行會輕鬆很多。”


    正往山下而去的人,也對隨意爆發出來的真氣波動,感到吃驚,但也僅此而已了。


    他們很快就轉過頭,往山下而去,漸行漸遠。


    隨意陰沉著臉,看著那一個接一個往山下而行的身影,神色鄙夷,往地上吐了口水,冷笑道。


    “誰不要參加鳳凰試?一群道貌岸然的東西,個個理由冠冕堂皇。


    怕死就直說,又不會有人笑你們,不如我這個魔道中人光明磊落。”


    他的聲音不大,卻恰恰可以讓那些,往山下而去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於是,那些人臉色一變,身軀都猛地一頓,像是心底深處一塊遮羞布,被毫不留情麵的掀了開來。


    但是,他們裝作沒有聽見,下山的腳步卻更加快了。


    隨意一陣冷笑,愈發覺得自己說的這番話,很有氣度,像那麽迴事。


    他扭頭問道:“曹曦,你覺不覺得我這番話講的很有道理,特別是光明磊落這個詞,用的巧妙,足夠大氣。”


    “是的啊,隨意道友,優秀,嗯,很優秀。”


    曹曦神色平淡,點點頭,有些無奈。


    同時,他眯起眼睛,看向下山的那些身影,心中有些感慨。


    這趟蜀皇城之行,算是見識到了三萬裏蜀地的修道界……


    這蜀地的修士,真的有很多人,遠遠不如陸沉道長和小央姑娘……


    差的太多太多了……


    “咦?”


    突然,曹曦突然目光一凝。


    布滿青苔的古老山路上。


    一群修道者停了下來,像是發生了爭執,在不停地吵鬧。


    這群人,正是齊雲這群天賦出眾的青年修道士。


    此刻,齊雲臉色慍怒,似在不斷出聲,很多人跟在後麵附和,助長威勢。


    他們的對麵。


    是一個清麗卻孤單的紫色身影,一臉倔強,正竭力的反駁,顯得楚楚可憐。


    因為隔得太遠了,爭執的聲音傳不到山上來。


    片刻之後。


    爭執結束。


    那些人繼續往山下走。


    但是,一道紫衣的身影選擇了截然相反的道路,像一隻紛飛的紫色蝴蝶般,往山頂而來。


    “嘩嘩~”


    陳青漁原路返迴,重新登上了大佛山頂。


    她臉色有些白,胸脯在劇烈起伏,她在不斷喘息著,卻緊咬著嘴唇,顯得倔強。


    沉默了一會兒。


    陳青漁發出了清脆的聲音,對所有人這樣說道。


    “我覺得這一次,我應該留下來,不是因為和你們一樣笨,而是覺得,這是正確的事情,我應該這樣做。”


    離鳳凰試還有一段時間,不會因此而耽擱……


    她是一階女流,家族的期望也輪不到她去承擔……


    陳青漁覺得,沒有任何理由能讓她此刻離去。


    如果真的有,那就是如隨意所說的,在自欺欺人,這樣的心性與修道無益。


    “青漁,出門在外,不要臉皮薄,多交些朋友,互相扶持,修道路才能走的穩固一點……”


    陳青漁從小修道,一向最聽家中授道師傅的話,非常乖巧。


    今天,她第一次固執了一迴。


    但是,這已經差不多是她十幾年單純如清水般的人生裏,做的最大膽的一次決定了。


    “有些朋友再多,卻不是我陳青漁,修道路上的真正道友……”


    “留在山上的那些才是,比如那個我初時覺得有趣,後來怒其不爭的小書生……他真的很有趣……”


    “我希望,我的修道路上,能一直遇見這樣的人,才好……”


    陳青漁轉過頭,看向那個淡然的白衣清秀身影。


    她淺淺的笑著,精致的小臉有些蒼白,卻閃耀著一種非常美好的朝氣,像是晨間曦陽,又如冬日白雪,能讓人心中莫名安寧。


    “青漁道友,有心了!”


    這個時候,徐石終於如釋重負,露出了放鬆的大笑。


    同時,他很是讚賞的瞄了眼曹曦。


    那種眼神,仿佛在說。


    書生,你很不錯,你對留下隨意和陳青漁這兩個五境修士,發揮了很大的作用,我眼光果然不錯,沒有看錯你……


    “??”


    這種目光,讓曹曦一度很鬱悶。


    又是這種讓人不習慣的奇怪眼神……


    我才應該是今天的主角,屢次當了配角……


    不過,心情還不錯……


    而且,有了陳青漁和隨意兩個五境修士,這一趟護送之旅,應該會輕鬆很多……


    ……


    與此同時,白露城邊,一葉扁舟,開始沿江悠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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