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瑀並不懷疑環兒的話。雖然他從未接觸過梵音穀的修者,但也聽說過梵音穀是以音律聞名於星海的勢力。梵音穀的修者大多擅長七言五律,笙簫琴瑟,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但凡從梵音穀走出的修者,男子大多都是儒雅的智者,或遊走於各大勢力之間,或沉溺在浮萍江湖之內,或陶醉於山川古木之中。而女子,則大多隱於高山滄海,即便有世出者,也多為伶人,一曲長歌誦盡人生苦短,百律輕彈唱遍世態炎涼。當然,也有極少一部分梵音穀的修者初入官宦之家,或被奉為坐上卿,或封侯拜相,統禦千軍。所以,在世人眼中,梵音穀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他們既像是修者,又不像是修者。既能夠瀟灑度日,也能夠亂世爭雄。


    看到淩瑀眼中的沉思,環兒輕捂朱唇,繼續說道:“淩公子放心,我們雖然經常醉心音律,但也不是不聞外物的呆子,更不會每天隻將音律放在嘴邊。我們也會在亂世中爭渡,也會欣賞春花秋月,草長鶯飛。”


    正說著,環兒便帶領著淩瑀來到了山頂。登上山頂之後,淩瑀朝著四方打量而去。因為這座蒼山是附近山脈中的最高峰,所以在二人登上山頂之後,周圍的景色盡收眼底,一覽無餘。刺目的陽光自東方射下,驅散了山間的濃霧。周圍山勢陡峭,山腰處彌漫著潔白的雲霧,如仙雲繚繞,掩去了智者的身影。山頂植被茂盛,數丈高的古樹放肆的生長,將光影剪碎,灑下一地的斑駁。而在二人的正前方,是一座剛剛建起的三層宮殿,宮殿氣勢恢宏,青磚紅瓦,雖不及皇室那般奢華,但也十分厚重威嚴。而在淩瑀二人的正前方,站著兩道人影,他們一男一女。當看到那兩人的時候,淩瑀不禁一愣,眼中露出喜色,因為,那名男子他認識!


    那名男子身著黃色絲綢長衫,長衫上繡著五爪金龍,他身材高挑,眉星劍目,英氣逼人。此人手中握著一把金黃色古劍,這把寶劍的劍刃上一麵雕刻著日月星辰,一麵雕刻著山川草木,於空中蕩漾著皇者聖威。


    當那名男子看到淩瑀的時候,眼眶泛紅,還沒有等到淩瑀和他打招唿,這名男子便飛奔到淩瑀麵前,給淩瑀來了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男子聲音顫抖,笑著說道:“淩兄弟,真想不到,咱們倆還有再見之日。”


    被男子熱情的抱住,淩瑀也順勢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同樣大笑道:“我也沒想到軒轅聖子竟然躲在溫柔鄉中,忘卻了流年呀!”原來,和淩瑀擁抱的男子正是軒轅道的聖子軒轅陌離,而他手中握的正是軒轅劍。


    “去,一見麵就挖苦我是不是,如果不是我被徐威打傷,早就出去找你了。怎麽還能躲在深山老林之中,久不出世呢!”軒轅陌離鬆開淩瑀的肩膀,佯怒著說道。雖然他裝作憤怒,但是眼底的喜色卻無法遮擋。


    “淩公子,久違了!其實我應該親自前往霧都去請淩公子的,是軒轅哥哥不讓我離開,他說如果我親自去請淩公子,很容易招惹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隻能差遣環兒前往了。”正在這時,一旁的女子說道。


    聽到那名女子的話,淩瑀扭頭望向說話之人。這名女子身高約有七尺,身材高挑,穿著一件白色雲錦長裙。女子雲錦眉,睡鳳眼,明眸皓齒,嗬氣如蘭。她梳著百合髻,如大家閨秀一般。這名女子第一眼望去,並未讓人覺得多麽驚豔,但是再次望向女子的時候,淩瑀發現女子的眉眼中似乎有一種含而不露的美豔,如同一杯清晨的朝露,讓人迴味無窮。不用說,這名女子肯定就是這裏的主人,梵音穀的聖女月音了。


    打量過女子,淩瑀對她微微抱拳,笑著說道:“月音聖女言重了,既然你能將軒轅兄照顧的這麽好,身為朋友,我應該替他感到高興的,哪裏還敢責怪月音聖女呢?”淩瑀雖然不懂情愛,但也看出了一絲端倪。


    聽到淩瑀的話,月音臉色一紅,輕聲說道:“軒轅哥哥,淩公子,這裏不是講話之所,你們隨我到殿中一敘吧。”月音說完,又對一旁的環兒說道:“小環,你去廚房做幾個拿手的好菜,我要與軒轅哥哥和淩公子把酒言歡。”月音乃是梵音穀的聖女,自然有一種尋常女子不具備的獨特氣質。雖然她麵色平淡,但是在舉手投足之間,便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了。而後,月音對軒轅陌離和淩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朝著大殿走去。


    當一行人走進大殿,分賓主落座之後,月音連忙命手下的弟子為淩瑀和軒轅陌離斟上了香茗。杯中的茶葉是月音自梵音穀中帶過來的,是絕品珍茶。當茶葉在水中幾經浮沉之後,道道沁人心脾的香氣彌漫而出。


    “軒轅兄,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我聽說徐威是被雷魄蠱惑所以才對你出手的,而雷魄之所以記恨你,是因為傳聞月音聖女對你傾心。那麽你受傷之後卻在月音聖女的住處出現,難道......”淩瑀剛剛品嚐了一口香茗,便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對軒轅陌離問道。雖然淩瑀和月音剛剛相識,但通過這短短一刻鍾的接觸,淩瑀知道,月音絕對不簡單。淩瑀雖然有許多的異性朋友,但月音的性格卻與她們所有人都不一樣。


    “其實,我和月音早就兩情相悅了。甚至我們相識的時間還要追溯到七年以前,那時候我們在星海深處相遇,一同經曆了許多磨難與波折,於是我便對她暗生情愫。後來,我受到父親的囑托,前往華夏祖星相助你們,經過了萬靈星域的強者入侵一事,我便想迴到軒轅道與月音完婚。但就在這個時候,武道紀元開啟了。無奈之下,我隻能繼續留在這裏。而月音也因為擔心我的安危,所以才借著武道紀元開啟的契機來到華夏尋找我。本來我們相見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不料卻被雷魄毀掉了。他表麵上與我們交朋友,暗地裏卻妒意深埋,所以才有了後麵的事情。在我被徐威打傷之後,月音本想替我報仇,蕩平玄武界,不過卻被我阻止了。如今這方天地諸方勢力紛紛崛起,許多隱藏在暗中的兇險都是我們無法抗衡的。所以,我才悄悄地隱居在這裏,一邊打探外界的動向,一邊修行療傷。”聽到淩瑀的疑惑,軒轅陌離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聲歎息道。


    “原來是這樣......軒轅兄,你的仇我已經幫你報了,雷魄已死,玄武界現在也成為了其他五界的眼中釘。隻是徐威......”淩瑀看了看軒轅陌離和月音,話並沒有說完。徐威已經被他收服,所以淩瑀並未殺他。


    “我知道徐威已經歸順了你,其實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雷魄,既然雷魄已經被你殺了,那麽我的氣也就消得差不多了。至於徐威,讓他請我喝酒賠罪就好了!”軒轅陌離聽過外界的事情,他不想讓淩瑀為難。


    “軒轅哥哥,你就是人太好了,如果換做是我,我一定會將徐威擊殺,再不濟,也要廢掉他的修為。”說到此處,月音看了看一旁的淩瑀,她自知“兇殘”的本性有些暴露,連忙吐了吐舌頭,以喝茶掩飾尷尬。


    望著月音略帶羞澀的神情,軒轅陌離拉住月音的手,另一隻手將月音臉上的紅霞拂去。此時的軒轅陌離緊緊地盯著月音,眼中流露出濃濃地深情,淩瑀知道,那是一種愛的眼神,可以跨越山川大海,星空彼岸。不知不覺間,淩瑀想起了唐槿萱。說起來,他和唐槿萱也有數月未見了,自從他離開了神武學院之後,便一直被瑣事纏身,先是解救天機門的眾人,而後又前往水澤神城,之後又來到南荒解封伏亂的殘肢,根本沒有時間去中州看望唐槿萱。多日不見,不知道唐槿萱那丫頭現在怎麽樣了。她是不是還和之前一樣性格火辣,嘴硬心軟,最近有沒有勤加修行,她和唐澤相處的怎麽樣,她是不是也在千山萬海的盡頭想念著自己......


    望著淩瑀眼中的癡迷和懷念,軒轅陌離和月音互相對視一樣,他們二人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柔情和理解。而後,軒轅陌離對淩瑀笑著說道:“兄弟,你是想唐姑娘了吧?其實,作為哥哥,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你和唐姑娘在一起也有段日子了,雖然你的父母和她爺爺都知道你們兩個的關係,但是我覺得你身為男子,還應該再多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上門提親!你也知道,如今亂世將至,別給自己留遺憾啊。”


    聽到軒轅陌離的話,淩瑀一陣苦笑。其實說實話,淩瑀雖然性格爽朗,不拘小節,甚至有些桀驁。可是對於感情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擅長,甚至......有些膽小。他承認,自己喜歡唐槿萱,並且也和她挑明了關係,可是淩瑀心中總是有著那麽一絲擔憂,那是一種不確定的失落感。他擔心,害怕,甚至恐懼。他擔心自己不能給唐槿萱一個美好的未來,害怕在亂世中無法護她周全,甚至恐懼唐槿萱會離開他,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如同夢魘一般,讓淩瑀經常想起,無法釋懷。說白了,淩瑀在感情中是一個很膽小的人,他總是擔心自己不夠好,不能夠給對方更多,他是一個很重誓言的人,知道立下的誓就一定要做到,所以不敢輕易許諾。


    看到淩瑀眉宇間的一抹苦澀,月音搖了搖頭,對淩瑀輕笑著說道:“淩公子,其實,我覺得你大可不必如此憂慮,人活一世,修者可勘萬載春秋,而凡俗百姓卻隻有百年光陰,如果連身為修者的你都不敢輕易透露真情,那麽尋常百姓不是更不應該擁有愛情了嗎?感情這種東西是兩個人的事情,你自謙是因為你想做得更好,從而能夠配得上唐姑娘,但這卻不是你自卑的理由。愛情中的兩個人是平等的,她愛著你,你也愛著她,那麽你們之間就沒有什麽不對等的關係。擔心自己不夠好是你繼續努力的動力,而不應該成為你的羈絆。而且,兩個人在一起哪有那麽多的天作之合呀,不過就是從友情變成愛情,再從愛情變成親情嘛。”


    月音知道軒轅陌離和淩瑀是至交好友,所以她對淩瑀言語之時並沒有說一些虛偽的安慰之詞,而是直接點出了淩瑀的缺點,並且告知對方應該怎麽去做。此時的月音眸若清泉,泛著清亮的光芒,那一席話雖然並非好言相勸的敷衍之詞,但卻字字珠璣,蘊含著深切的關懷。月音緊緊地握著軒轅陌離的手,感受著對方手心裏傳來的溫度,對淩瑀苦心相勸。她本是星海麗人,在她認真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渾身都散發著絕豔的氣質。正所謂泉邊伊人如水,無意亂了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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