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聽到段天涯的話,淩瑀如遭雷擊,他不明白段天涯話中的意思。靈兒不是已經保住性命了嗎?難道又出了什麽意外?


    想到此處,淩瑀舉目四望,尋找玄靈兒。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玄靈兒,如果曆經千難萬險卻依舊保不住她的性命,那淩瑀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前功盡棄了。


    “唉,小子,你跟我來吧!”看到淩瑀焦急的神色,段天涯一聲長歎,搖頭說道。話音剛落,段天涯轉身朝著屋內走去。


    當淩瑀跟隨段天涯來到房中的時候,發現在木床上趴著一隻通體雪白的玄冰貂。它長約兩尺,皮毛柔軟,一雙小耳朵在頭頂兩側唿扇著,煞是可愛。此時的玄冰貂正甩著長長的尾巴,趴在床上啃食一條巴掌大的金色錦鯉。當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時,玄冰貂猛然抬頭,向門口望去。


    它的眼神極為靈動,但是,卻沒有一絲感情。當他看到眾人之時,好似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樣,“吱”的一聲鑽進被子中。可能是因為好奇,時間不長,它偷偷地將被子掀開了一角,露出粉紅色的小鼻子在空中不停地翕動。而後,它又悄悄地鑽出小腦袋,向四周小心翼翼地觀望著。


    當看到玄靈兒化作本體的模樣,又做出膽怯的行為之時,淩瑀鼻子一酸,虎目含淚。他看得出,此時的玄靈兒已經不認得他了。


    “前輩,這......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淩瑀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悲意,輕聲問道。他聲音如蚊,生怕嚇到床上的玄靈兒。


    “唉!可能這就是她命中的劫數吧!”段天涯望著躲在被子裏的玄靈兒,輕聲一歎,繼續說道:“其實昨天荊院長將她送來的時候,我就知道她的狀態很不好,這小丫頭五髒俱裂,經脈盡斷,精氣流失的太嚴重了。按理說,受到如此重創,她應該沒有希望了才對,但是我昨天清晨替她把脈,發現她體內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緩慢地治療著她的傷體。而後你又對我苦苦哀求,我也隻能盡力一試。我用靈藥將她體內的淤血散出,本想著以內力替她接好已經斷裂的經脈,卻發現她體內的那股力量雖然微弱,但卻十分強橫,我的內力根本無法輸進她的體內。沒有辦法,我隻能在一旁守候著她。在昨夜子時,這丫頭的身體突然爆發出一陣柔和的白光,當白光散盡的時候,她就化成了本體。在今天寅時,她才蘇醒,隻不過,她好像什麽事情都忘記了。”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淩瑀盯著眼神清澈的玄冰貂,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他輕歎一聲,對段天涯問道。


    “其實你也不用過於擔憂,這隻小妖並非普通的異獸,單從它體內那股神秘的力量就可以知曉。現在它化成本體,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因為它之前身受重創,如果依舊維持人形,很可能會耗盡它體內的那股神秘力量。但如今它重新化作玄冰貂,所需要的靈力就不會像之前那般巨大。也就是說,現在它體內的那股力量可以全部用在修複傷體上。雖然它暫時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如同初生嬰兒一般,但我想當它再次化作人形的時候,一切就會重新記起來了。我相信,隻要它的意誌力夠強大,應該就會有轉機。但即便是我也不能確定它還要多久才會真正的醒來,也許一年,也許兩年,也許會更久。當然,也可能......”說到此處,段天涯止住了話語,他抬頭看了看淩瑀,沒有繼續說下去。


    雖然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淩瑀已經理解了段天涯話中的意思,段天涯是想告訴他,最壞的情況就是,可能玄靈兒從此以後隻能是一隻玄冰貂了。


    淩瑀轉身來到窗前,迎著刺目的朝陽一動不動,他好似一尊木雕一般,足足站立了小半個時辰。在這期間,段天涯和小黑三人都沒有打攪他,眾人知道,淩瑀需要時間來接受這一切。他們很清楚淩瑀和玄靈兒的感情,換做是誰,可能在一時之間也無法接受。


    “前輩,多謝您的醫仙妙手,雖然靈兒已經忘記了我,但是它的命卻保住了。我相信,憑借靈兒的意誌,總有一天,她會蘇醒的!”淩瑀扭過頭,朝著段天涯深鞠一躬,真摯地說道。不管怎麽樣,段天涯已經盡力了,就像他說的,或許靈兒命中就注定有此一劫,眼下,隻能寄希望於她自己了。


    “起來吧,其實我也沒做什麽。要謝,就謝它體內的那股神秘力量吧。我之所以幫你,是因為你和年輕時候的我幾乎一模一樣,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曾經的我。”段天涯伸出雙手,攙起淩瑀,輕聲說道。


    聽到段天涯的話,小黑和吳道對視一眼,他們眼中皆閃過一絲不屑。二人心中腹誹:段天涯生性古怪,怎麽可能和淩瑀一樣呢!


    看到二人質疑的神色,段天涯搖頭苦笑。他眼中閃過一絲悲涼,似乎想起了之前痛徹心扉的往事,對淩瑀三人輕聲說道:“在很多年前,我和你今天一般大的時候,也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那時的我自信有一天也能夠站在這片大陸的頂端,俯視萬界。直到我遇見了她,一切都改變了。”


    段天涯從懷中取出一顆晶瑩剔透的白色球體,眼中閃爍著深沉的懷念與傷感,繼續說道:“當時的她是一隻剛剛化形的妖獸,她容貌傾城,心性單純,對世間一切都心懷善念,如同一個孩子般不諳世事。因為那時的我正要遊曆華夏九州,她便與我結伴而行。我們一起走過了許多的地方,登上過昆侖神山瞭望雲海,探索過東海的天劍絕地,拜訪過西漠的神秘古刹,也暢遊過南荒的瘴氣叢林。在這過程中,她的心智漸漸成熟,我們之間也產生了別樣的情愫。當我們從南荒迴到中州的時候,她對我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她其實是一隻妖獸,一隻修行千年的玉兔。”


    段天涯抬起頭,將即將滑落的淚珠吞進眼眶,開口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但是怕失去她,所以我一直沒有說出來。直到她親口對我講明,我才裝作吃驚的樣子。她問我會不會因此而疏遠她,厭棄她。我怎麽會那麽做呢,我喜歡她,想要一輩子和她在一起,又怎麽會因為種族而離她遠去呢。不過我也很清楚,華夏大陸,人妖殊途,我們的感情不僅被世俗所不容,更會受到天道相阻。我和你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你隻把靈兒當做妹妹,而我是真的喜歡玉兔。我們若想永遠的在一起,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她努力修煉,當她達到仙人境時徹底的脫胎換骨,摒棄妖道,歸於人族。”


    “她是一個心性很高的人,當聽說仙人境可以轉為人道的時候,她便開始了日以繼夜的修煉。我勸過她很多次,可是她表麵上答應我,暗地裏卻更加的努力。我知道這樣下去會有危險,但沒想到一切竟然來得那麽快。當我們在一起的第三年,她因為急於求成,再加上內功不足而強行修煉,走火入魔了,我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僅僅三天,她便從一位風姿綽約的妙齡少女變成了皺紋橫生的老嫗,原本烏黑亮麗的長發在一夜之間盡染秋霜。而她,也因為受不了這如天塌般的打擊,自盡了。當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又變迴了我們第一次相見時的美麗模樣。在她的屍體旁邊,放著一封留給我的書信和她傾注了數千年靈力的內丹。而我,也是從那之後心灰意冷,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醫道之上,變成了別人口中性情乖張的老頭......”


    聽完段天涯的講述,淩瑀四人沉默不語。他們原以為段天涯生性如此,卻沒想到他竟然有著如此悲慘的經曆。人妖殊途,段天涯竟然能夠為了玉兔而拋開世俗界限,那玉兔更是癡情,不僅為了能與段天涯長相廝守而焚膏繼晷的修煉,更是不想將老去的一麵展現給段天涯而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難怪他說自己與他年輕時很像,雖然靈兒是自己的妹妹,並非傾慕之人,但其實那種深沉而厚重的感情是一樣的。麵前的這位滄桑老者敢與世間禮法抗衡,這一對天涯怨侶,著實太不容易了。


    “對不起前輩,讓您迴憶起悲傷的往事了。”淩瑀對著段天涯抱了抱拳,充滿歉意地說道。


    “這沒什麽對不起的,一直以來,我都認為自己已經死了。直到聽說你為了一隻小妖而魔種深種,此後又那麽悲戚的懇求於我。是你,讓我感覺自己還活著,我應該謝謝你才對!”段天涯將隱藏已久的心事吐露出來,心情好像明朗了許多,他拍了拍淩瑀的肩膀,笑著說道。


    “對了,這隻小妖你們帶迴去吧,她和你們一起經曆了許多的事情,讓她待在你們身邊,或許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段天涯指著玄冰貂對淩瑀說道。


    淩瑀點了點頭,邁步走到玄靈兒麵前,試探著想要撫摸它的頭顱,卻發現玄靈兒眼中閃爍著驚恐,說什麽也不肯鑽出被窩。無奈之下,淩瑀隻好從界靈中取出幾株靈草。當聞到靈草散發的濃鬱香氣時,玄冰貂終於有些意動,在淩瑀接連不斷的糖衣炮彈之下,玄冰貂終於繳械投降,乖乖地鑽進了淩瑀的懷中。


    望著玄靈兒靈動而單純的的眼神,淩瑀心中升起無盡的悲涼。他長歎一聲,扭頭對段天涯深鞠一躬,抱著玄冰貂與小黑三人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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