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狗繩


    太一曆三一一二年,四月初三,晴,早上,紅竹屋小院,百裏之言忙完早上的木工活,正在吃早飯,一隻肥碩的鴿子落在他餐桌上啄他不小心掉落的食物殘渣。百裏之言朝鴿子揮揮手驅趕道:“信不信拿你燉湯喝!”那隻鴿子慢悠悠的飛走後,林俊道:“那黑色的鴿子不是範薑家的,要捉來麽?”此時巫雲正好從她屋裏出來問道:“捉什麽?”百裏之言趕緊道:“沒什麽,就是後院菜園有幾隻蟲子......”巫雲嘲諷道:“菜葉子都快被鴨鵝吃完了,那還有蟲子?”百裏之言反擊道:“沒事,鵝毛出在鵝身上......”巫雲撇嘴道:“你敢!”說完轉身就消失了,百裏之言則趕緊來到後院趕鵝。


    忙碌了一上午,午飯是百裏之言一個人吃的,紅竹屋小院的小兔子、小羊羔、大鵝、大鴨子等等都交給小方管理,住在魚池裏的無毛企鵝剛長出一層薄薄的鱗羽,它們在忙著跟魚池裏的大魚打架,分地盤。林俊照常曬曬太陽、養他的梭梭樹,沙盆裏的蛐蛐早就化作養料被吸收掉了。午後,百裏之言休息的時候,那幾隻蜘蛛裏麵最大的一隻吊懸著在他頭頂轉了幾圈後就抽絲上房梁了。午後的微風十分愜意,在哪個世界,懶人酣眠都是不好的,百裏之言早早起身收拾胳膊下麵的書冊,看了一眼裏麵‘上火北河二北河三,中南河三金五車二,左天狼有五車五,下參宿。’的描述準備晚上去紅河邊逛逛。


    下午在工作棚下正在做木匠活的百裏之言問道:“俊哥!你認為地界的花開的怎麽樣?”一旁的林俊愣了一下道:“不怎麽樣,在我看來它們沒開之前是紅豆子、金豆子、銀豆子、銅豆子等,開了花之後就是紅葉子、金葉子、銀葉子、銅葉子等等。”說著他看看自己的手臂道:“我或許更想了解它們能扡插重生的軀幹,好像我還沒有那種能力。”百裏之言笑道:“現在的中州,我們在可見物質層麵上已經能夠實現你說的‘智慧體扡插’,聽說有些後生體被秘密投放到被觀測世界中去讓他們走那個世界線。不過,好像因此被抓的觀察者也不少。”林俊反駁道:“你們人類的有關論述也講了,這並不會改變人類某一個體的唯一性。”


    夕陽將要落下的時候,紅竹筏艙室裏的林俊正在把一本書遞給百裏之言道:“你們人類的思維很難琢磨,一邊喜歡‘一樣’,一邊又喜歡‘不同’,介於中間的孤立。有時候喜歡‘一’,有時候喜歡‘丕’,介於中間的滅亡。百裏先生您又站在哪裏呢?”百裏之言出了艙室,一邊找星星一邊道:“剛才給你看的書裏不是說了其中可能性了麽?人類的每一個個體都時時刻刻存在‘表裏皮’三種狀態,智慧生命體的這種不確定性也會向著前進、後退、循環三種狀態發展,後兩種狀態的結局就是滅亡。所以,你我包括現在已經可以稱作為‘人類的神話時代’的世界也沒能跳出這個可能性。從最基本的個體和群體的關係來看,你說能站在那一邊?”


    林俊又重新迴到艙室拿起剛才那本《萬物錯用》翻看,紅竹筏慢悠悠的飄在夜空裏,慢慢靠近紅河小鎮區域了,百裏之言在竹筏頭晃著雙腿彎著腰仔細聽下麵的動靜,這個世界的人比較安靜,百裏之言沒有聽到熙熙攘攘,隻是在不經意間發現了一個在樹下椅子上坐著用晚風吹頭發的女人。夜晚,百裏之言少有顏色的雙眼也不再貪圖什麽,當然也沒去打擾人家。以前的世界,同地鐐,共天線,嚐試去掙脫線鐐的,都很難找到一個適合自己存活的準繩,所以活著很難。現在的中州世界活著好像很容易,但百裏之言知道隻有寵物才會有那種感覺,世界生存法則的推背感無處不在,晚上迴來後,百裏直言記道:未被看到的世界有很多,你欠你的世界很多。


    ‘蟲兒無花自走,兩人十四一心’,太一曆三一一二年,四月初九,多雲,早上,紅竹屋小院,百裏之言收拾停當,和林俊一起去拜訪一個叫魏文孜的人。昨晚,百裏之言粗略了解了一下魏文孜孜的生平:暴徒暴富暴露。聽範薑狸說,魏文孜是個搗古圖的好手,也是一個讀圖高手,主樹係統有時候會征求他的讀圖意見。還有一段佳話就是,魏的妻子瑪吉可和他在十四歲的時候就一見鍾情,至今已同林七十年多年了。同樣善於讀圖的瑪吉可有兩本隨筆《紅桃摘》和《紅蓋頭》。中午,紅竹筏緩緩降落在一個小院中,百裏之言驚訝的看著小院屋頂的麥田,還是在斜麵上的,這總方寸間的田園生活,以前那個世界也有。


    兩人走下竹筏,小院的涼棚與雨傘下,瑪吉可笑盈盈的接過林俊送的禮品轉身去了廚房,同樣中年模樣的魏文孜專注讀了一下百裏之言的外貌圖問道:“先生是要讀圖,還是要解字?雖然受人之托,但先講好,解讀都不是一定準確的。”說著將他們引進客廳,百裏之言掃了一眼簡潔大方的客廳,看魏的子女不在家裏,就直接開口道:“我想問‘太陽旁邊有戶人家。’的事情,魏大哥能說一說麽?”魏文孜給坐下的二人斟茶後,坐在對麵先喝了一口茶道:“以前我也學著古圖上喝水,偶爾放些枝葉,後來這茶還是從百裏先生您那裏偷學來的。”百裏之言喝了一口笑道:“您這劑量,用的太大了......”魏文孜一閉眼很享受的樣子道:“這才有飄飄然的感覺啊!”


    魏文孜又有的沒的跟他亂扯了一通,客隨主便,百裏之言也隻好在一旁應和,在前世界,百裏之言就很不會應對這種隻用眼睛就能講一個人讀透的人。最後,還是瑪吉可係著圍裙提著刀出來道:“講重點!別讓巫雲小姐找你麻煩......”此時,魏文孜才笑臉道:“百裏先生跟我來。”百裏之言起身跟在他身後來到一個房間門口,魏文孜道:“先生既然隻能分清楚黑白,那您盡量注意看一下房間裏的亮點。”房門打開後,魏文孜問道:“先生看到了什麽?”百裏之言道:“能看到幾處能源通道的亮點,其他跟普通房間一樣。”魏文孜往旁邊的一個地方一按,亮點消失了,開口道:“這是我家小子的房間,他若是在家住就給他亮著,這可能也是恆星亮著的原因。”


    以前的黑夜裏,百裏從來沒有注意過這些‘屋裏的星星’,今天魏文孜給他確定了一點就是以前世界的那顆太陽還還亮著,所以已被稱作千島星的地球還在。午飯的時候,主客同桌,桌上有百裏之言送來的冬天的魚的魚頭,魏文孜夫婦很是喜歡。魏文孜拿出一瓶他家自己釀造的酒,三人各自喝了一杯,百裏之言看他們相敬如賓又如膠似漆的用眼神交流,很是羨慕,大概魏文孜夫婦的天賦使他們第一眼就讀懂了對方吧。魏文孜看著一臉羨慕的百裏之言苦笑道:“你家巫雲小姐像一張透明白紙一樣讀不懂,而你恰恰相反,你是一張漆黑厚實的糙紙讓人也讀不太懂。”百裏之言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不好意思道:“本來就是一個糙人......”。


    午飯後,魏文孜又跟討論了一些關於《交錯的維度》《玄玄非心》《心形共振》《震動球》《雲夢遊》《拾盜邪》等非主流書冊內的部分內容。臨走的時候,魏文孜突然問道:“先生有沒有氣不過的時候?”百裏之言想了想道:“有,我有時候也會想‘豈可過’,古人不是說‘公無渡河’麽?哈哈哈......”在兩人爽朗的笑聲中,這次半日閑話也結束了。迴來的路上,百裏之言看著《三個阿軻瑪》打了個盹睡著了。等再醒來的時候,竹筏已經飄到了紅竹林圓圈附近。林俊問正在竹筏頭伸懶腰的百裏之言道:“魏先生說的讓你給自己確定一個字是什麽意思?”百裏之言嬉笑道:“應該可以理解為內心的期望吧。”


    見酉時星星,一心在吾側。太一曆三一一二年,四月初十二日,大雨,早上,紅竹屋小院。吃完早飯的百裏之言在小書房裏,聽著雨聲,手裏盤著‘安定’兩個竹字,遙遠的林中偶爾會傳來綿長的噪雀聲。此時的中州世界,閑暇的時候,每人會來打擾你,大家都在忙著了卻一心之事,然後是習文練武,每個人世界最讓人消瘦的事情,大概就是漫無目的的搜腸刮肚了,有時候被搜刮的還不止這些,人與人如此,世界與世界亦如此。最終,講竹字位置定好後,百裏之言在自己的小冊子上記道:字定安。身著夏裝的百裏之言在院外撐著傘往竹道盡頭走去,身前後跟著時不時高歌的鴨鵝,想來紅河邊的紅蛙該成群結隊了吧。竹道的三分之一處,風雨太大,他早早的折返了。


    午間雨停,百裏之言照常來到工作棚下忙碌,小方準備午飯,林俊說是去找李杏兒去了。飯後,午休前看著書桌上《一了百了》《木已成舟》《周中吉率》和《狗兒栓繩》,百裏之言拿起‘狗繩’翻看,這個世界的書冊比以前他看見過的星星還多,看書和我門經曆過的人一樣,有時候也隻是擦身而過,永不複見。第二日、三日時有大雨,不見林俊迴來,說是在紅河源頭等著看今年的第一次紅色的瀑布。十六日,林俊迴來了,好像很神秘,百裏之言驚訝的看著他又整了一個沙盆將一縷細絲種了下去,百裏之言問道:“你種的是什麽?”林俊道:“是杏兒姑娘的頭發。”百裏之言扶額直搖頭重新迴去做木匠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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