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與皇宮並不遠,隻有幾裏路。


    慕繁星坐在馬車上,冷淡地看著外麵的景象。


    繁華與貧瘠共存於盛京。


    朱門內是鈿頭銀篦的聲音,朱門外是乞丐匍匐的身軀。


    這就是大周朝。


    突然馬車外一陣騷亂。


    有百姓認出這是丞相府的車駕,拿起菜葉子往馬車上扔,馬匹也受驚了。


    “奸佞邪祟,不得好死!”


    惡毒的詛咒從那人的嘴裏頻出,周遭的百姓停下看戲,臉上神情蠢蠢欲動,又畏畏縮縮。


    心裏將宿佩之千刀萬剮,表麵卻畏懼至極。


    那人被衛故製住,衛故請示慕繁星如何處置。


    慕繁星被這古代車駕折磨得腿疼,沒心思管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一擺手,打算讓衛故放人。


    不曾想衛故會錯了意,直接拔劍就往那人頭上砍。


    慕繁星急忙喊了一聲“衛故”,他的劍才堪堪停在那人的脖頸上。


    再近一毫,便要見血。


    那人已經嚇得渾身僵硬,直到衛故收了劍,車駕走遠,他才發軟地倒在地上,屁滾尿流。


    車駕馬鈴聲聲響。


    慕繁星冷聲嗬斥:“以後莫要傷及無辜。”


    衛故跪坐在馬車邊沿,左手據著劍,一身黑色緊身長衣,劍眉細目,鼻梁堅挺,臉龐冷硬,稍短的長發略微淩亂的紮成高馬尾,不像丞相府裏的影衛,倒像是江湖子弟。


    衛故低頭,恭敬一叩:“遵命。”


    原著裏並沒有衛故此人的描寫,慕繁星不知道他的來龍去脈,但目前來看,衛故對宿佩之確實忠心。


    慕繁星看了一眼他手裏的劍,神色不明。


    忠心二字,隻可對一人,慕繁星不是宿佩之,衛故之心,是否也能忠於他,未可知……


    皇宮裏,完全不似慕繁星所想的那樣金碧輝煌,明明還未入秋,花草便提前枯萎了許多,生出些許荒唐的蕭瑟之感。


    037:宿佩之今年二十一歲,青年才俊,舉世無雙,但心腸冷硬、雷厲風行,能殺人一了百了的事絕不多bb。


    慕繁星:二十一歲?


    037:怎麽了?


    大太監得知宿佩之到了,趕忙過來迎接。


    來福公公一邊帶路,一邊諂笑著:“大人舟車勞頓,實在辛苦。”


    幾裏路,就辛苦了?


    慕繁星態度十分冷淡,也沒有正眼瞧他。


    不過有點出乎意料的是,君昡胤竟然要在正華宮召見他,而且看這太監熟稔的態度,宿佩之應該不少來。


    宮殿裏傳來歌舞歡笑的聲音,慕繁星一進去便瞧見一個樂伎正在喂君昡胤葡萄吃。


    慕繁星微躬身,提高嗓門:“陛下。”


    君昡胤聽見他的聲音,愣了一瞬,然後立刻讓周圍的宮侍退下,連帶著討好正歡的樂伎們一同趕走。


    君昡胤四十有六,頭發卻已泛白,臉上皺紋聚集在額頭,眉眼有鷹的形,卻無鷹的神。


    不等皇帝的迴話,慕繁星就直起腰,問道:“陛下命臣前來,所為何事?”


    君昡胤原本嬉皮笑臉的神態收起,苦惱地對慕繁星說:“我膝下有五子,元卓元行已年長,但三子還年幼,我想讓佩之你教養他,如何?”


    慕繁星斂下眼底探究的情緒,問道:“為何不是四皇子?據我所知,他與三皇子年紀相仿。”


    君昡胤卡殼,討好著說:“四子也行,你選哪個就是哪個。”


    慕繁星麵無表情地迴答:“臣日常事務繁忙,恐不能擔此大任。”


    君昡胤很遺憾,但也沒再勉強他。


    出了寢宮,慕繁星百無聊賴地在宮殿裏散步。


    宮侍們行色匆匆,也不敢去看這位權勢滔天的丞相大人。


    慕繁星扒拉了下自己的衣領,古代的服飾實在悶熱,被037警告了一次。


    慕繁星:真不對勁。


    037:?


    正華宮是皇帝的寢宮,在一座寢宮裏召見一位臣子本身就不太正常,何況是頻繁召見一位隻有二十一歲的丞相。


    除去剛才扔野菜的人,慕繁星也曾聽到過百姓們對宿佩之與君昡胤的下流臆測,認為宿佩之是妖精禍水,用身體勾引了他們的皇帝,得到無窮的權力。


    若是這些謠言在進去正華宮之前還存有猶疑,那麽在與君昡胤一番交談後,猶疑便被打消了。


    君昡胤的心思十分透明,完全顯露在表情之上。


    慕繁星可以肯定,他對宿佩之沒有興趣,或者說,他對男性沒有興趣,看樂伎與看宿佩之的眼神完全是不一樣的。


    而不對勁的是君昡胤的態度,不是慕繁星所想的對宿佩之忌憚又畏懼,而是對宿佩之的到來欣喜又討好,後來突然提及的皇子教養一事,也像是為了拉近與他的距離而一時興起的沒話找話。


    慕繁星走著走著,入了神,再迴神時,已經遠離了正殿,走到了偏僻處,像是冷宮,周圍一個宮侍都沒有,四下寂靜無聲。


    慕繁星:037,你還記得路嗎?


    037不記得,也不打算迴答,反正都要被他吐槽是廢係統。


    慕繁星深吸一口氣,他知道衛故身為影衛一直在暗處跟著,但他不能光明正大地叫他出來。


    讓人知道不可一世的宿佩之迷路了,這可是超級ooc……


    慕繁星轉悠著,從一個偏僻處轉到另一個更偏僻的角落,轉到天色已黑,自己饑腸轆轆。


    實在不行,就喊衛故出來接他,慕繁星正躊躇著,一個角落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是隻“小老鼠”。


    光線很暗,慕繁星看不真切,隻是隱約看出這是個小孩,走近看,小孩穿著破破爛爛,身形單薄,明顯營養不良,臉上灰燼一塊一塊的。


    “小老鼠”見到慕繁星,身子有些瑟縮。


    慕繁星招唿他過來:“小孩兒,你認得宮裏的路嗎?”心裏猜測這是哪個宮侍放養的孩子。


    “小老鼠”十分警惕,沒有上前,隻是點點頭。


    慕繁星繼續誘哄他:“帶我去宮門,我給你好吃的。”


    仿佛被誘惑成功,“小老鼠”終於靠近了慕繁星,腳步飛快,在前麵帶路。


    不一會兒,便看到了宮門,雖然不是當初車駕抵達的那扇門,但好歹找到出宮的門了。


    慕繁星命令看守去知會他府上的車駕來接他,一邊等著,一邊跟“小老鼠”嘮話。


    “你叫什麽名字?”慕繁星蹲下與他平視,阿離抬起頭又低下,囁嚅道:“阿離。”


    無名無姓,倒是宮侍的取名習慣。


    駿馬踏踏而來,停在慕繁星身邊。


    慕繁星踏上馬車,迴頭望向阿離,帶著莫名的笑意:“小孩兒,今天教你一課。”


    阿離站在原地,他已經兩天都沒吃飯了,然後他聽見這個貌若神仙的人低語:“皇宮裏,任何人都不能相信。”


    車駕走遠,隻剩阿離一人留在原地,兩手空空。


    037:你連小孩子都騙啊,你不得好死……


    037很心疼,那個小孩一看就是餓了很久了,結果帶了路,半點吃的也沒吃到。


    慕繁星淡笑。


    宿佩之若是在,這種局麵都不會發生,也不會碰見這個小孩,他隻不過遵照原著走向罷了。


    阿離往迴走,意料之中的被找來的嬤嬤打了一頓,他隻能去冷宮裏麵撿些野草花來飽腹。


    他攥著手中的花,眼中一改天真,透著算計。


    阿離認得,那是臭名昭著,也是隻手遮天的大周丞相,自他在冷宮這邊打轉開始,阿離就盯上了他,直到慕繁星精疲力盡,他才現身。


    隻不過,與傳聞中冰清疏離不同,這位大人更加的親和、世俗……惡劣。


    他要離開冷宮。慕繁星的偶然闖入讓阿離窺見一絲希望,他從衣袖裏拿出一枚玉佩,正是慕繁星腰間的那個。


    阿離相信,他們遲早會再見麵,而他也會抓住唯一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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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繁星(皺眉):小b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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