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見他冷淡,隻當是因為有初芙在,不好表現,笑吟吟拉著女兒又要讓她給見禮。


    滿殿的人都把視線落在門口,索然無味一整晚的宴會,仿佛就因為這幕讓她們心都火熱起來。


    陳夫人表現得不要太過明顯,分明是要送女兒給齊王,這可不是給齊王落臉嗎。眾人看得雙眼晶晶亮。


    趙晏清自然也察覺了,原本對陳家的厭惡從五分直上升到八分,更何況這是往初芙臉上扇巴掌。


    他臉色當即冷了下來,在陳大姑娘一句柔柔的表哥聲中,突然對著初芙蹲了下身:「初芙,你喝酒了,路滑,我背你出宮。」


    初芙此時完全是把自己當路人,想看表妹相逢表哥的戲碼,哪知下刻就被他拽了袖子,示意她趴到背上去。


    她愣了一下,他直接反手就去抱了她的腿,讓她隻能順勢趴好,然後圈上他的脖子。


    趙晏清穩穩站起身就要走,初芙迴頭看到陳家母女臉上就跟開了大染缸似的,終於沒忍住笑了出聲。


    她這一笑,陳家母女兩人臉色更是鐵青,她忙又斂了容。她沒有別的意思是,是被趙晏清幼稚的舉動鬧的,但她這笑落在陳家母女眼中,那就是勝利者在耀武揚威。


    殿裏的夫人們看了這麽一出戲,心中別說多滿足,看陳家母女眼神都多了分鄙夷,連對初芙沒什麽好感覺的太子妃都覺得解氣。她最討厭這種挑釁嫡妻的人了,陳夫人這作勢簡直叫人惡心,而在場所有人都重新定位初芙在齊王心中的位置。


    趙晏清背了初芙,大步離開,根本沒管殿裏是什麽樣的情況。


    走在保和殿的中庭間,趙晏清又放緩了腳步,背著她往掛著燈籠的樹下去。


    初芙看著越來越亮的光,心頭重重跳了一下。趙晏清已經伸手去取了一個燈籠:「以前沒能給你拿下來,這迴補你一個。」


    她去接過,紅色的燈籠內燭火搖曳,把兩人的麵容都照亮了,亦把他眼角的柔情與愛意映得分明。她就笑了,眼眶莫名濕潤,心跳一下比一下劇烈,伏在他肩頭去親他側臉。


    「謝謝。」謝謝他一直將她放心裏。


    「傻。」


    趙晏清穩穩背著她,由她手中的燈籠照著前路,漸行漸遠。


    夫妻倆出了宮,明宣帝那很快就有人來稟齊王背著齊王妃出宮,還摘了保和殿一個燈籠。


    明宣帝唱解酒湯的手微微一頓,旋即迴想起什麽,視線同時落在還壓在案上有熟悉字跡的紙張,笑了出聲。


    「……小子。」


    宮宴在皇帝離席小半時辰後也隨之結束,參宴眾人依次離宮,謝英乾卻被明宣帝召走。


    陳元正整晚都在留意外甥和謝家人的反應,謝英乾離開的方向不一樣,當即明白是去見皇帝了。


    他神色沉沉。想到對方根本沒有理會自己的威嚇,連謝二那裏都說謝英乾根本沒尋他去說過任何事,這就叫人琢磨不透謝家究竟在做什麽。


    難道謝英乾準備就此揭過?


    但同身為武將,哪個不是一身熱血,怎麽可能容忍他的挑釁。


    陳元正琢磨不透,隱隱又覺得不安。在和妻女匯合的時候,見到女兒在垂淚,妻子臉色也極難看,經過他們的官夫人目光詭異。


    「大除夕的,你哭什麽!」


    陳元正不滿女兒的失態,以為是因為女兒,那些夫人才表情怪異。


    陳夫人見他斥罵,把女兒摟在懷裏,拉著他一同上了馬車,然後才把見過趙晏清的事說來。


    陳元正一聽趙晏清居然直接落了陳家的麵子,那謝家女還朝他們挑釁!


    「豎子!」


    他重重一拍膝蓋,忍不住怒意罵聲。


    陳夫人嚇得忙去捂他的嘴,現在才出宮門,被人聽見可如何是好。那是外甥卻也是皇子,哪能這麽罵!


    「他這翅膀真是硬了,真以為靠著謝家,就能夠不將我放在眼裏了?這些年是誰在後麵為他撐的腰,沒有我們陳家,他早被太子兄弟撕了!」


    陳元正氣得麵有獰色,眼角不斷抽搐著。陳大姑娘聽見爹爹生氣,反倒哭聲更大了,叫陳元正越發恨謝家恨初芙。最終陰陰一笑,那就不要怪他收拾他們!


    謝英乾被皇帝召見,到了乾清宮,隻見室內燈火通明,三足盤龍鎏金香爐有嫋嫋輕煙升起。帝王正坐在那香爐後,龍顏被輕煙模糊著。


    見過禮,明宣帝讓他坐,把萬鴻羽上的折子給他看。


    上麵寫著瓦剌二王子一路的行蹤,事無巨細。


    上迴事敗,謝英乾等人被召迴,明宣帝後來還是讓沿路的錦衣衛繼續暗探。自此之後,瓦剌二王子沒再有別的舉動。


    明宣帝見他看完,說道:「經協定,瓦剌應該最遲一月底會再派人入京獻馬。朕思來想去,不應該讓他們再入境,我們要交換的東西直接也送往西北,派禮部的人前往,在邊陲完成。」


    「陛下思慮周到,瓦剌頻頻往來我國境內,確實會造成更多麻煩。」


    「再有那幾個逆黨也沒有什麽作用了,其中一人雖是逆王核心軍師,朕卻總覺得這隻是赴死的飛蛾。瓦剌內到底還沒有陳王舊黨,不好說。」


    謝英乾對此事一直就是這想法,拱手道:「陛下英明。但不管瓦剌還有沒有護著別的逆黨,如今議和已公告天下,他們也傷了元氣,兩三年內絕對不敢再犯我國。這段時間也夠我朝再精養一批戰馬,讓士兵也能休養生息。」


    明宣帝聽著神色卻未有一點放鬆,反倒歎氣:「就怕我們自己要生亂。」


    大過年的,皇帝還在憂慮國事,委實艱難。


    謝英乾隻能勸慰,確實在根除逆黨一事上沒有進展,當年陳王謀反一事也叫人驚心,不能遺忘。


    若是再生亂,足以讓朝綱震蕩,那可不是三兩年能緩過來的事了。


    明宣帝靠著椅子沉默了會才再緩緩開口:「陳元正一事也該收了,等開朝吧。」


    謝英乾眉心一跳,想到上迴遞給明宣帝的信,一直沒有個迴應,免不得忐忑地說:「臣的那二弟。」


    「是個糊塗的。兵馬司那裏朕會親自處理,你讓擎宇近些日子和金吾衛多上些心,萬一兵馬司那裏有個破口,後果就堪設想。」


    「齊王殿下那裏……」謝英乾猶豫著請示。


    既然要動陳家,齊王那是不是要派人監視著先。


    明宣帝就想到什麽,抿了抿唇,答非所問地說:「英乾,你信鬼神嗎?」


    謝英乾一怔,不知此話從何說起,但又不能不迴話,憋了會說:「臣向來信自己手中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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