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娘子繞著長苑街的鋪子轉了一圈,雖有幾件中意的衣裳首飾,可就是難湊一身,加之天氣炎熱,鋪子裏的冰鑒又不如府中的涼快,免不得心浮氣躁。


    “這條街上的衣裳遠不如錦衣閣的精致,隻可惜錦衣閣的緞子雖是最時興的,貴女們買的也最多,荷花宴上重了便不美了。”


    唐璟感歎著,一時間也不知去哪兒逛好。


    顏夕也隻挑了兩隻簪子,荷花宴的衣裳也沒著落,“不若去長纓街瞧瞧,我聽聞那兒新開了幾間鋪子,瞧著樣式也新巧。”


    眾人都無異議,坐著馬車往長纓街駛去。


    路上幾人閑談,用了些點心。葉盼香早膳用得不多,吃了幾塊翠玉豆糕。不曾想今日的馬車有些顛簸,搖晃地厲害,豆糕微甜,膩得嗓子眼疼,空氣裏都是這般甜膩的味道。


    掀開簾子,吸了幾口新鮮空氣,葉盼香才覺得舒服許多。剛準備放下簾子,餘光瞥見了兩抹身影,馬車行得不快,她卻也隻看了兩三眼。


    她若沒看錯的話,那兩人的身影應是唐煥和醉煙樓的若瓊姑娘。


    方才她隻瞧見唐煥手裏拿了幾包點心,兩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好不濃情蜜意。那若瓊姑娘瞧著清雅,骨子裏到底還是煙塵女子,郎有情,妾有意,果真快活。


    放下簾子後,葉盼香想起前頭唐煥和孟家娘子空山寺幽會一事,坐享齊人之福,不禁低笑出聲,倒惹得其他三人紛紛側目。


    唐妍是挨著葉盼香坐的,用手肘碰了碰她,“香兒,你今日是怎麽了,看著街景都能笑出聲。”


    顏夕也笑道:“就是,葉娘子莫不是瞧見俊俏兒郎才笑得如此開懷?”


    葉盼香低著頭,嘴角微翹,若說是俊俏兒郎,方才她還真瞧見了一個,隻不過這骨子裏怕是風流無邊了。


    唐璟笑道:“莫打趣她了,說到這俊俏兒郎,你們可知這映月樓?”


    顏夕掩著帕子咳了聲:“縣主怎提起映月樓了,那不是......男倌嗎?”


    唐妍捂著耳朵,一副我可不想被茶毒的模樣。


    葉盼香雖害羞,可到底按捺不住好奇心,豎著耳朵聽得認真。


    唐璟道:“不錯,前幾日我聽下人嚼舌根,說是這映月樓裏來了一批俊俏兒郎,有唇紅齒白的小生,也有魁梧壯漢,各個不輸京城的公子哥。”


    顏夕實也不是臉皮薄,隻是這話聽著實在露骨,“縣主莫要說了,咱們正經人家的娘子,誰會去那兒呀。”


    唐璟羞也不羞,隻道:“可不是嘛,你猜,是誰到映月樓裏夜夜笙歌。”


    顏夕搖搖頭。


    唐璟也不賣關子了,小聲道:“是先帝的二公主榮華,歆太妃的長女。”


    “果真?”顏夕蹙眉,“我聽聞榮華公主已過不惑之年,駙馬為人和善,與她感情甚好,兒女純孝,怎會出去尋歡作樂?”


    葉盼香低著頭思索,她雖未見過榮華公主,卻不止一次聽過她的名諱。當年先皇子嗣頗多,當今聖上並不是最出眾的,可榮華公主慧眼識珠,不知怎得說服了歆太妃的母家,私底下支持當今聖上,才掙得幾分贏麵。


    故而,榮華公主雖不是當今聖上的胞妹,在他和太後那兒卻頗有臉麵,除卻靜香郡主的母親,先皇的公主裏當屬她過得最體麵。


    唐璟撇撇嘴,道:“這我便不得而知了,說起來我雖與她不親近,好歹也是要喚一聲表姨的。”


    顏夕紅著臉,小聲問道:“這映月樓的男兒真有這般俊俏,惹得公主之尊皆可不顧世俗,放下自尊去那兒尋歡作樂。”


    唐璟頓時啞口無言,長這麽大她也隻去過一次風月場所。都說女子風骨可魅惑心扉,大抵這男人勾引起女人來也不遑多讓。


    恰逢馬車停了,四人禁了聲,整理了下儀容裝扮,下了車。


    馬車裏原是放著冰鑒,比外頭涼快些,這一下車,幾人不知是剛剛燥得,還是熱得,各個臉通紅。


    不遠處便是晚妝閣,這鋪子裝潢是葉盼香畫得圖紙,裝潢新巧,像是話本裏的月宮,難免惹人側目。


    眾人進了鋪子,方聞見一股冷冽的清香,夾雜著薄荷的清爽涼意,生生地將外頭那股子熱氣屏退了,實在舒適。


    且這兒的店鋪不同其他,光是店娘便站了一排,各個笑臉迎人,逐一給客人介紹這兒的首飾衣裳,可謂是麵麵俱到。


    迎客的店娘可不知葉盼香的身份,隻瞧著四位小姐通身的貴氣,這兒來來往往的又是大家小姐,便更加上心,“幾位小姐是想挑衣裳,首飾還是這胭脂水粉,容冷娘給小姐們介紹。”


    唐妍捧著書卷正看到興頭上,當下也沒了選衣裳的樂趣,讓著姐姐替她選也就是了,自個兒躲到一處涼快的清淨地看書去了。


    顏夕想起之前柳家娘子生日宴上葉盼香送的賀禮,牡丹汁子的花露丸沁人心脾。


    “我記得這兒的花露丸和香膏功效不錯,且帶我們去瞧瞧。”


    店娘指著二樓,送幾位小姐上樓,邊走邊道:“花露丸是我們晚妝閣的招牌,幾位娘子也是趕巧了,昨兒剛補得貨,今日各色花香的都有。”


    葉盼香也是頭一次到這店裏來,這二樓的裝潢擺設精貴大氣,四處都有供客人歇腳的檀木椅,這紅木桌上也擺著上好的茶水和京城有名的點心店裏打包來的各色點心。最惹人愛的莫不是這西洋水晶桌上一排的胭脂水粉,聞著芳香不說,光是看著便讓人賞心悅目。


    唐璟也起了趣,挑了兩盒玫瑰汁子的花露丸,又挑了幾盒瓊花香膏。顏夕亦然,縱這價格著實貴了些,可耐不住這包裝精致。這寶盒上的雕花栩栩如生,還鑲嵌著寶石,實得女兒家歡心,她也著手選了兩盒蓮花汁子和海棠汁子的花露丸。


    葉盼香本是不想買的,可以免她人疑心,也隨手挑了幾盒茉莉汁子的花露丸。這款茉莉汁子的她還未嚐過,聽著寶心和寶漪說香氣自然,滋潤去濕的功效比其他好上許多。


    因著香粉還能試用,三人互相塗抹,玩得不亦樂乎。可便是如此,也隻叫人歎豆蔻少女,風華正茂,朝氣蓬勃,一舉一動皆是少女的嬌嫩和貴女的氣度。


    唐璟被顏夕一句戲言逗得直不起腰,正笑得靠在葉盼香身上,樓上卻突然來了兩個不速之客,活生生將這少女嬉笑怒罵的美景給折了。


    “季少,就是這芙蓉汁子的花露丸,奴家喜歡。”


    眾人被這酥到骨子裏的嬌音吸引了,迴過頭便瞧見一肥頭大耳,身著華服的男人摟著一衣裳半褪,飄搖若雲仙的女子。


    女子生得精致,膚白貌美,唇邊一抹嫣紅痣宛如天邊明月,隻是這骨子裏的風塵卻是赤裸裸的。


    葉盼香自然認得那男人,全京城生得這般肥癡,又敢大大咧咧地摟妓上街的不正是那被聖上禁學的季家大少嗎?


    想來是距離上次之事也過了月餘,流言蜚語也散了,季家藏著的狐狸尾巴又忍不住露出來了。


    唐璟自然也有印象,當下便泛起了惡心,拉著兩人往別處移了些。


    顏夕並未與季家有所交集,自然不識得此人,可當葉盼香在她耳邊附言二字,她便有所印象了。自然,季淩天風流成性的名諱在京城可是如雷貫耳。略有些姿色的良家婦女都怕被搶了,這些世家裏的女兒家多少也被母親告誡過,離著這種人遠些。


    實則無論古今,上至老媼,下至孩提,雖說麵上隻道德行,打心眼兒裏還是偏愛麵如冠玉之人。不然,為何京城男兒風流成性,有權有勢的多了去了,單單拎出季淩天來講。換做是唐煥,怕是擲果盈車還來不及。


    那妓子也當真是放得開,青天白日的便靠在男人懷裏,袖口處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在男人胸前畫圈圈,那魅惑的小眼神兒勾得人心癢癢的。


    可偏偏季大少最吃女人這一套,歡喜地跟什麽似的,摟在懷裏“卿卿親親心肝兒”地叫喚,時不時還偷個香,惹得那妓子嬌聲連連,鶯鶯嬌軟。


    “好,我們卿卿喜歡什麽,爺都買來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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