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鐵門洞開,暢通無阻,沒有愣頭青新手堵門,沒人問東問西,一眾保鏢恭恭敬敬分列兩隊,阿力親自迎著沈沁進門,客客氣氣一路將人送上二樓。


    沈沁深深深唿吸,一鼓作氣推門而入。寬大的足夠翻跟頭肆意蹦躂的床上躺著一道清瘦身形,安安靜靜,老實的不像個活物。


    平日裏打理的酷帥有型桀驁不馴的黑發而今柔順的覆在前額,與它的主人一般無精打采有氣無力。


    整片統一的深色床單襯得那張臉慘白如紙,難得啊,沈沁感慨,素日裏健康光澤的微蜜色肌膚竟能折騰出這種極端病態的白,這是鐵了心置之死地而後生嗎?


    “老板,沈助理來了。”阿力躡手躡腳上前,輕聲細語,似乎大聲一點,床上拚湊的人形就要碎了。


    沈沁望著點滴,又順著滴管看向那隻慘白無力骨節嶙峋的手,耳畔傳來阿力的祈求:“醫生來過了,打了退燒針,老板狀況很不好。沈助理,有什麽話等老板身體好一點再說,先讓他好起來,拜托。”


    阿力輕輕闔上門,沈沁轉頭,對上一雙毫無生氣卻又死不瞑目的黑眸,詭異的形容,可沈沁覺得,這就是關於這雙眼眸最恰當的表達。一片死氣沉沉中藏著向死而生的熱望,不甘心、不屈服、不想死。


    這種求生的熱望因他而愈發熱切蓬勃,眸底煥發生機,眸光愈發明亮,那雙眼牢牢鎖住他,沉靜而熱烈,沉痛而喜悅,兩相矛盾,卻又渾然一體,毫不違和。


    這是怎麽了?


    為什麽搞成這樣?


    為什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這些話堵在心口,一個字也說不出。沈沁啥也不想說,說啥都沒用,全是廢話。


    他甚至不懂自己為什麽要來,來了又能改變什麽?如果什麽都無法改變,那麽,他走這一趟意義何在?


    當斷不斷,必亂!


    沈沁想著,要不幹脆抬腳走人,予人希望再親手掐滅,更殘忍,還不如什麽都不給。可他心裏這麽想,身體卻唱反調,愣是沒挪一下。


    蒼焱好似一瞬間有了心靈感應,似乎察覺到沈沁要走的想法,身體突然抽動,他掙紮著起身,沒成功,嘴唇翕動,沒說出一個字,卻引來一陣劇咳。


    咳嗽的震顫引發一係列連鎖反應,滴管扭動如蛇,連帶那根紮入皮肉的針好似都開始扭曲,沈沁頓覺手疼,他生怕那根針斷在血管裏。


    他一步上前,按住床上不安分的身軀,本能的替那人撫平氣息,無意識的拍了拍,手下因咳嗽而劇烈震動的胸肺因這下意識的溫情安慰獲得片刻滋養,漸漸乖順平息。


    沈沁忙著檢查滴管以及針頭是否移位,待一切不安定因素平複,重又對上那雙渴盼眼眸。


    “有意思嗎?”沈沁終於打破沉默桎梏。


    他想起從前蒼焱愛說的那句:隻要是跟你,就特別有意思。


    可這次蒼焱沒有嘴欠沒有調侃,有的隻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身體是你的,要不要愛惜決定權也在你,自殘是最愚蠢的方式,它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蒼焱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泛起水霧。


    “我……”蒼焱終於在不咳不喘時說出第一個字。


    “什麽?”沈沁下意識低下頭湊近去聽,那聲音太微弱,似幻覺。


    蒼焱抑住咳嗽的衝動,微微仰頭,好似用了很大力氣,“我想……喝粥……要你……做的……”


    沈沁最終還是乖乖下樓,蒼焱愛喝鹹粥,沈沁掃了一圈冰箱食材,還得請阿力跑一趟,采購一批新鮮的。


    阿力挑一名保鏢,二人開開心心小跑出門,沈沁卻笑不出,不過一碗粥,能改變什麽?


    不久後,鮮肉粥的香氣溢滿整棟別墅,這座冰牢霎時充盈人間煙火氣,變得生動而溫暖。


    沈沁將蒼焱扶起,用軟枕墊著腦袋,親手端著碗,一勺一勺喂。


    遠觀,這場景無比溫馨,簡直撩動人心。可近觀,沈沁動作輕柔卻麵無表情,蒼焱乖巧柔順卻眉目淒楚,整一個詭異空間。


    蒼焱整整吃了兩碗,吞咽再慢,也總有吃完的時候。當他飲下最後一口鮮粥,心跳頓如擂鼓,仿佛這是最後一頓斷頭飯,無論多麽可口,哪怕人間美味,它通向的都是一條黃泉路。


    蒼焱不敢出聲,甚至不由自主屏住唿吸,他希望沈沁永遠都別開口,他希望這一刻就此定格,二人永遠同框。


    可,他的希望終究落空,沈沁那把刀終於落下。


    “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登門。”他慢條斯理整理衣袖,口吻輕柔,說出的句子卻如無情利刃,“還是那句話,身體是你的,決定權在你。這是我最後一次因你示弱而妥協,但,不會再有下次。


    此後,無論你出現任何狀況,要死要活,全都由你,我不會再看一眼。


    無論你睡哪裏,凍上幾天幾夜,無論你怎麽折騰,都是你的事,與我無關。我說了一別兩寬,就是生死不見。此後,各走各路,各自安好。


    蒼焱,我認真的,當我說出不見便是永訣,即便相逢亦不相識,此一別,即是陌路,我說到做到!”


    沈沁利落起身,蒼焱一把拔了針頭,卻因腿軟體虛而摔下床,他踉蹌著撐起身體,嘶聲疾唿:“沈沁——”


    沈沁手剛搭上門把,便被身後虛弱又執著的力量攥住。蒼焱攔腰摟住沈沁,好似瀕死之人攀著浮木,死活不肯撒手。


    “別走……你別走……”連日虛弱令他話不成句,他隻是固執的死攥著沈沁,一遍遍重複哀求。


    沈沁眼眶霎時滾燙,燙得他眼球生疼,他恨自己這樣心軟,他轉頭俯身對上蒼焱仰視的蒼白的殷殷哀求的臉。


    “蒼焱,你何苦?地球離了誰都一樣轉,沒有誰是不可替代。無論哪種緣分,總之你我緣分已盡。


    以後好好生活,自己照顧自己,沒有我,你也會過得很好。既然注定無緣,無謂多做糾纏,放手吧,彼此都能解脫。”


    他用力掰開蒼焱手指,一根一根,在蒼焱近乎絕望的淚水中永訣:“別了,蒼焱,後會無期。”


    “沈沁——”


    沈沁不理會撕心裂肺的唿喚,疾步下樓,對阿力的詢問充耳不聞。


    “攔住他——”蒼焱絕望的攀著陽台欄杆,用盡力氣下令:“攔住他——”


    霎時,保鏢們聽令行動,立即將大門堵死,甚至有人對沈沁動手,企圖攔下一去不迴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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