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沁可不認為那獎金真是自己憑運氣得的,他拿出一萬在員工群裏狂撒紅包。原本對他猜疑不忿的聲音也隨之消弭。換做別人,可做不到如此大方。


    原本對他避之不及的小柯突然在茶水間將他截住,“沈助理,我支持你。”


    “?”


    “我知道你跟蒼總是怎麽迴事。”


    沈沁心裏咯噔一下,靜待下文。


    “你們倆是校友,有淵源,有羈絆,彼此關注,互相較勁,言不由衷,口是心非,所以,你倆是……死對頭!”


    “……”


    “就是這樣。”小柯一臉篤定,“怪不得我們給蒼總推薦多少優秀人選,他都不要。自從你入職,你倆的氣氛就那麽怪異。蒼總給你高薪,看似處處優待,卻又刻意刁難。你倆擺明了是死對頭,誰也不服誰。


    沈助理你這麽優秀,大學期間肯定特受歡迎,蒼總那種富二代哪裏看得慣?他怎麽可能忍受一個比他優秀比他耀眼比他拉風的存在?沒準校花看不上他卻給你寫情書,所以他就因妒生恨,處處跟你過不去。


    這就解釋了他為何非要找你當助理,他就是想用身份地位來壓你,在你麵前狂秀優越感,狂刷存在感,就是小人心理。所以他故意把我叫去房間,故意逼你說那些話,故意讓你難堪,真幼稚,又蠢又壞,資本家的傻兒子!啊呸!”


    沈沁震驚,這妹子……


    “你似乎對你家老板意見很大?”沈沁本以為蒼焱這種頂級霸總會是萬千女員工的最愛。


    “哪一個打工人不憎惡自己老板?”不過摧眉折腰事權貴罷了。


    “好有道理。”


    沈沁萬沒想到,自以為的尷尬,說不清的關係,竟被這個妹子神奇的腦迴路自己解決了。


    當晚,沈沁做了個夢,夢到當年那場恩怨。


    蒼焱頂著一腦門飯菜汁說:學長,你完了!


    兩人正式開戰。


    可蒼焱宣戰後竟然偃旗息鼓,沈沁時刻戒備的那根神經漸漸鬆懈。他本已做好準備迎接蒼焱那些幼稚惡俗的爛招數,可這人就像得了失憶症般毫無動作,沈沁也拿不準對方到底什麽意思。


    以蒼焱的張揚難纏,當眾被人扣一腦門飯菜,丟了大臉,怎麽可能煙消雲散?可他這遲遲不動又是什麽路數?


    直到沈沁被關在那座鬧鬼的體育館內,他才明白,蒼焱若出手,就是大招。


    沈沁是被人騙去的,當他踏入體育館大門那刻,就踏入獵人的陷阱,逃不掉。


    被人推倒,手機被奪,大門反鎖,流暢絲滑的一氣嗬成,他連一個反應的機會都無。


    當他從地上爬起,偌大的體育館就隻剩他一個活人。


    沈沁怕鬼。黑暗幽閉的環境是他的噩夢。這緣於他幼年時一次不幸的經曆。


    八歲的沈沁曾被鄰居家的大孩子帶至鬼屋遊玩,他被惡作劇般鎖在一個狹小的房間裏。鄰居家的熊孩子嘻嘻哈哈迴家了,可沈沁的父母卻找了他整整一夜。


    當他被找到時,精神出了很大問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說話,不關門不關燈,不敢一人獨處,一到夜幕降臨就渾身發抖。


    隨著時間流逝,噩夢漸漸遠去,可恐懼的種子在他心裏落地生根,某一個契機就會衝破土壤張牙舞爪將他擊潰。


    這座體育館死過人,一個女學生因為情傷吊死在這裏。此後,這裏就有了各種鬧鬼的傳聞,有人親耳聽過女人的哭聲,有人親眼見過飄蕩的鬼影,傳言日盛,這裏成了a大著名的鬧鬼地。一到晚上,學生紛紛迴避,根本不會有人大晚上闖入這裏。


    月光透過封閉的玻璃窗投下一地冷白,光線照不到的暗處顯得鬼影重重,沈沁的雙腿已經開始發軟,根本控製不住。


    冷汗自額間沿著臉頰滑落,冰冷黏膩,他甚至不敢抬手去擦。他怕一絲響動就會驚醒原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生物。


    不知哪裏來的風聲,似女人嗚咽,沈沁的後背已被冷汗濕透,背後有風,涼颼颼的,或者,那不是風,而是一隻沿著後背向上遊移的手。


    血液逆流,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每一個毛孔都格外敏感,人在極度恐懼中會進入一個不正常的世界,這個分不清現實與虛幻的世界會將人逼瘋,所以有人會被活活嚇死。


    沈沁盯著地上自己的影子,不一會兒,他的視線開始模糊,那影子扭曲變形,像個滿地亂爬的怪物。這一刻,他心中那顆種子破土而出,抽枝發芽,頃刻間長成參天大樹。


    他仿佛又迴到八歲那年的鬼屋,成年後的身影與當年那個小小的身影漸漸重合,他蜷縮著,像一隻被剝了殼的軟體動物,原來,噩夢從未遠離,當它再次來臨,他依舊渺小微弱的毫無抵抗之力。


    沈沁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哭,他分不清汗水和淚水,他不停顫抖,神智漸失,直到模糊的視線中透出一片白光。


    大門終於被打開,他生生在這裏扛了一夜。他一步一步挪出這間“鬼屋”,腿軟的像被人抽了骨頭根本站不住。


    外邊圍了一圈看熱鬧的學生,蒼焱在人群中那麽紮眼,他臉上掛著嘲弄的笑,像個惡魔。


    “學長,別來無恙啊!”


    他湊近細看沈沁麵無人色的模樣,“喲,你臉色不大好,是不是昨兒個遇到女鬼春風一度啊?”


    哈哈哈哈——


    一群跟班笑得前仰後合,鼓著掌拍著大腿嘲笑他的狼狽樣。


    可不狼狽嘛!


    沈沁跟從水裏撈出來似得渾身濕透,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自己麵無血色,兩眼發青,這一刻,他看上去更像個鬼。


    過多的汗令他幾乎虛脫,日光如刀,刺的他睜不開眼。


    “沈學長這個樣子,是不是昨晚上大戰三百迴合啊?”


    “這還是我們高傲不可一世的校草嗎?”


    “沈沁,看你這副鬼樣子,不會真撞鬼了吧?”


    “機會難得,大家抓緊拍照哈!”


    “沈沁,看你今天這個德性,以後還怎麽囂張?”


    蒼焱一抬手,製止跟班們的惡意嘲諷,抬手揪出一人,“學長,要怪就怪你的好同學,他才是罪魁禍首哦!”


    周立文!沈沁看著眼前唯唯諾諾一臉惶恐的男人,一時說不清何種情緒。


    他是被周立文騙去的。手機裏周立文的聲音驚恐絕望,一聲聲向他求救,他一時心軟衝動上頭便衝進體育館,他對這個同學壓根沒生過一絲懷疑。


    “我答應他,隻要將你成功騙進去,我就放過他,從此不再找他麻煩。所以他毫不猶豫就將你賣了,你看,這就是人性!這就是你一心一意維護的同學,你為他跟我作對,你覺得值嗎?就為這麽個垃圾?沈沁,我今天就是給你上一課,你所謂的同學情誼在人的劣根性麵前不值一文!”


    “對不起,沈沁,對不起!”周立文痛哭流涕,“我沒辦法,是他們逼我的,對不起,對不起!”


    蒼焱一巴掌甩過去,周立文摔出老遠,半天爬不起來。


    這是蒼焱第一次當眾動粗。


    “還有臉哭?你有辦法,隻要選擇繼續被我欺負不就好啦?你明明有的選,你可以為了同學選擇自己受罪。可你不願意,切身利益麵前,你出賣了唯一一個願意為你戰鬥的同學。你將人性的陰暗演繹的淋漓盡致,你就是個自私自利沒臉沒皮徹頭徹尾的垃圾!”


    沈沁一拳揮過去,用盡全身力氣,蒼焱壓根沒防備,鼻血霎時湧出。


    “你特麽找死!”


    他一把扭過沈沁胳膊,虛弱不堪的沈沁根本不是他對手,被壓製的沈沁迴過頭瞪他,那雙眼眸沁著春水,眼尾紅透,那樣柔弱又狠厲的眼神像把箭,一箭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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