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了下嘴角,眼中難得的透出一抹笑意,看著那男人,道:“我相信你有東西要給我看。”


    “是的。”屠震點頭,一邊伸手叫出幾個畫麵:“抱歉讓你親自跑這一趟,但我認為這資料若是傳送出去,有可能會被截取,我們不想打草驚蛇,所以才需要你過來確認。”


    看到銀幕上出現的東西之後,男人臉色一變,快步上前瀏覽那些畫麵,看到最後甚至忍不住震怒的飆出了髒話。


    “先生,我想這代表你站在我們這一邊。”


    “小子,你很清楚,我和史托家族的人從來就不是朋友。”


    屠震點頭承認,“是的,我知道。”


    就是因為知道,所以他們才會找了他來。


    “你需要什麽?”男人瞪著他問。


    屠震眼也不眨的看著他說:“我要史托家族徹底垮台,一毛不剩。”


    “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男人麵無表情地說:“他們有好幾百年的老本。”


    “但你辦得到。”屠震陳述。


    男人愣了一下,然後笑了,他再開口時,二話不說,隻問了一句。


    “你想從誰開始?”


    “迪利凱·史托”


    那是十分混亂的兩個月,為了幕後主謀,他們沒有將狩獵遊戲掀出來,但迪利凱·史托各種大大小小諸如綁架、謀殺、買賣軍火、走私販毒等等的犯罪事證被起了底,上了網路及新聞,在短短幾天內散布到全世界,人們爭相指責,史托家族試圖掩蓋,但有了巴特家族的金錢援助及在台麵下的政治操作,事情再也無法遮掩,幾個國家的官方政府紛紛聲明會追查迪利凱·史托被指控的犯罪。


    事情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甚至牽連到史托家族的其他人,為了維護家族利益,史托家族的人決定斷尾求生,他們出麵聲稱對迪利凱·史托所做的一切行為皆不知情,並已將他逐出家族。


    兩個月,迪利凱·史托被剝奪了他所有的財產,變成了通緝犯,他試圖逃亡,但紅眼的人早已布下天羅地網。


    當迪利凱被關進牢房時,看見有個男人已經坐在那裏。


    男人身穿囚服,有著金發藍眼,陰沉的瞪著他。


    “你——”認出那張臉,迪利凱一驚,臉色微變:“是你,怎麽可能,你應該,應該已經——”


    他話沒有說完,因為那男人從牢房的床上站了起來。


    “我應該已經如何?”男人朝他靠近,冷聲說:“死了?”


    “你想做什麽?!是為了那個女人嗎?她已經不在我這裏了,她逃走了,有人救走了她——”


    男人沒有停下來,隻是繼續朝他走來。


    “別過來,你別過來——”迪利凱臉色蒼白的往後退,一邊朝門外喊:“警官,警——”


    男人一拳揍在他臉上,打斷他驚慌的喊叫。


    迪利凱被揍倒在地,痛喊出聲,男人一腳再往那王八蛋肚子上踹去,製止他雞貓子鬼叫的聲音,然後他將他抓了起來,一拳一拳的痛揍在他的身上,無論他如何討饒或者反抗,那殘酷得像死神的男人依然沒有停手,隻是狠狠的將他痛毆一頓,直到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再也無力動彈。


    男人沒有停下拳頭,迪利凱能嚐到自己的血,感覺到骨頭一根根被他打斷,他從來不曾感覺到死亡離他那麽近,他甚至早已沒有力氣在討饒。


    恍惚間,他看到另一記拳頭落下,緊閉的牢門在這時終於開了。


    有位警官衝了進來,抓住了那男人的手阻止了他。


    “喂,我們需要他活著。”


    終於,男人停了下來,他站起身,喘著氣,垂落的雙手指節,全是血。


    “也許該由我接手。”警官說。


    “不需要。”男人粗聲道:“我會處理,你出去。”


    警官擰眉看著他。


    “我不會殺了他。”男人冷聲說。


    警官點點頭,走了出去,牢門再次被關上。


    迪利凱恐懼不已,害怕得淚流滿麵。


    男人蹲在他眼前,伸手抓住他的頭發,將他鼻青臉腫的臉拉離地麵,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低聲說。


    “我現在要開始問你問題。”他冷酷的看著他,語調平靜地說:“你可以不用告訴我,你放心,我不會殺了你,我不會因為你對我說謊或者隱瞞一個字,就殺了你,因為我真的很期待,可以迴來一直和你待在這裏,每一天,每一夜,重溫剛剛那幾個小時。”


    男人的聲音,冷得像冰。


    迪利凱的眼睛腫了起來,但他能從那殘存的視線中,看到男人藍寶石一般冰冷的眼瞳裏殘酷的無情和絕對的保證。


    在那剛剛漫長得像是永遠也不會結束的時間裏,迪利凱不是不曾試著反抗過,但這家夥根本瘋了,他完全不阻擋他的反擊,隻顧著痛毆他。


    他從來不曾感覺如此害怕,這男人是認真的,他真的打算和她一直待在這裏,住在同一間牢房,日夜折磨他。


    迪利凱驚恐的張開嘴,即便鮮血和牙齒從嘴裏和鼻孔裏流出來,他依然用盡所有力氣,在他開始問問題時,把知道的一切全都說了出來。


    半個小時後,男人將他留在牢房,敲了敲門。


    那位警官走了過來,掏出鑰匙開了門。


    看見那像團爛泥般,完全癱倒在地上,四肢還呈現奇怪角度的家夥,警官挑眉,問:“他死了嗎?”


    “沒有。”男人讓他拷上手銬,道:“隻是昏過去了。”


    警官領著他走去牢房,把門關好上鎖,開玩笑的說。


    “說真的, 你還真忍得住,要我早把他宰了。”


    “隻是宰了他,太便宜他了。”他說。


    那警官愣了一下,笑了出來:“也是。”


    男人沒有笑,他臉上雖然沒有表情,但全身肌肉依然緊繃著,散發著黑暗暴戾之氣。


    “你剛剛說的該不會是認真的吧?你想在迴來這鬼地方,和他一直呆在同一個牢房裏?”他忍不住問。


    男人眼也不眨的看著他,薄唇一動不動,隻沉默。


    真他媽的狗屎,他是認真的!


    瞧著他那模樣,穿著警官製服的男人忍不住開口道:“我知道你很想宰了那王八蛋,但我們還需要他,有些人說話就是不老實。”


    男人握緊指節血跡斑斑的雙拳,吐出一句。


    “我知道。”


    好吧,他想這小子真的知道,所以那王八蛋才能留下一條狗命。


    過去整整兩個月,肯恩被韓武麟支使著,幾乎繞著地球跑了好幾圈,他不讓自己多想,他信任莫磊,他知道他答應了就會做到,他不能到她身邊,隻能盡力把自己分內的工作做好。


    莫磊每天都會傳訊息給他,告知她的狀況,有一次,甚至有一張照片。


    她在睡覺,表情還算安詳,臉色雖然還是很差,但看起來比之前好了一些。他看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然後把它刪除掉,他不想冒險讓人找到她。


    當他從那家夥的口中問出更多的線索之後,韓武麟將他召迴了紅眼。


    “狗屎,你看起來真糟糕。”韓武麟看見他,挑眉道:“給阿南看過了?”


    “看過了。”肯恩扯了下嘴角,“隻是皮肉傷。”


    “很好,從今天開始,給你放一個月的假——”


    他張嘴欲言,卻見韓武麟抬起了手。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這案子牽連甚廣,事情不會那麽快就有下文。去休息,把傷養好再迴來,若有任何情況,我會通知你,你知道我需要人手時,從來不會客氣。”


    肯恩聞言,這才閉上了嘴。


    “你有什麽打算嗎?”韓武麟放下手,問。


    “睡覺。”他疲倦地說。


    “去耿叔那兒吧,我們隔壁被人買下來了,要敲掉重建,要搞上好一陣子,你可以開車嗎?”


    “可以。”肯恩點頭。


    “那你開我的車去吧。”韓武麟將車鑰匙丟給他。“我會幫你通知耿叔。”


    他伸手接住車鑰匙,轉身走了出去,撐著疲倦的身體,開了幾個小時的車,迴到那遠在縱穀裏被農田和防風林圍繞的大房子。


    因為已經入了冬,田裏的稻子都已經收割,剩菜園裏還有些零星的蔬菜,屋前的大樹落了許多葉,隻殘存幾片巴掌大的紅葉還未完全凋零。


    菜園裏有個高大的男子,看見他時直起了身子,和他點了下頭,他舉手迴以招唿,然後將車停在屋子前的廣場,和另外一台小貨車及黑色休旅車並排。


    寒風唿唿吹過,但眼前這大屋即便在寒冬中看來也異常溫暖。


    他深吸一口氣,聞到廚房那兒飄來食物的香味,還有些活動的聲響,但他太累了,他隻想好好睡上一覺,所以沒有朝那兒走去,隻是從外側的樓梯上了樓,走過長廊,打開那屬於他的房間,爬上了床。


    他應該要脫掉衣服,洗個澡再睡,但他累得要命,隻想好好睡上一覺。


    才沾枕,他迅速進入夢鄉。


    不久,他從噩夢中驚醒,坐在床沿冷汗直冒的喘著氣,雙拳因憤怒而緊握。


    天黑了,外麵的天色暗了下來。


    他看了眼手表,才過了一個小時。


    該死,他原以為抓到迪利凱之後,噩夢就不會再來,但他總是會夢見那場爆炸,夢見她的噩夢——


    過去那幾個月,他一直有想親手掐死那王八蛋,將那變態大卸八塊的衝動,就連痛毆過他之後的現在,還是有。


    這種無以名狀的憤怒和衝動,讓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怪物。


    昏沉又不爽的,他抹著臉,打開放在床頭櫃上的礦泉水,灌掉了大半罐,然後脫掉全身上下的束縛,再次躺上了床。


    他應該要好好的洗個澡,那會讓他舒服一點,聞起來不會那麽臭。


    但說真的,誰在乎呢?


    他翻過身,繼續睡,一個晚上,他不斷被那可惡的夢境騷擾,到最後連那些過往也一並蜂擁而上。


    坐著輪椅的男人,有著天使與惡魔的臉孔……


    一場又一場的宴會,人們圍繞著他,像動物一樣的審視他……


    針頭、機械、穿著白袍的男人們、動彈不得的自己……


    他知道這是夢,那已經過去了,卻仍害怕過去是現實,而這些年,這些年隻是他的夢,rain死了,紅眼和阿震不存在,而他依然躺在那張床上,被醫療器材包圍著,被困在那副殘缺的身體裏。


    日複一日,夜複一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是如此的恐懼,忍不住奮力掙紮著,但夢境如蛛網緊緊裹著他,越來越密,讓他無法動彈,讓他無法唿吸。


    驀地,有一隻溫暖的小手撫上了他的臉。


    小手輕輕地摸著他,描繪著他的輪廓,一次又一次,一迴又一迴,那溫柔的撫觸,撥開了那些糾纏的混沌,拂去了那些晦暗的夢境。


    然後,他聽見了她的聲音。


    沒事了……你知道的……那隻是夢而已……


    他屏住了氣息,感覺她鑽入他懷裏,伸出雙手擁抱著他。


    這才是夢,他曉得,他一輩子不可能成真的夢。


    他顫顫吸著氣,感覺自己終於能動彈,能夠伸出手將她也擁在懷裏,緊緊,靜靜地壓在心口。


    翌日清晨,他在平靜的晨光中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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