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劉春梅最後一道菜端上桌,眾人拿起筷子開始動作起來。


    家裏有兩個工人,一個壯勞力,這配置放到城裏也算好的了,更別說麵朝黃土背朝天的鄉下,林家條件在村裏絕對是數一數二的。


    飯桌上,最中間是粗糧混著雜糧的一大盆菜餅,水靈靈的玉米棒子和炒菜,上麵油光水滑的可比其他人家的水煮白菜強太多了,最邊上還有一盤的鹹菜疙瘩,這就是林家一大家人今天晚上的晚餐了。


    看著一個個吃飯狼吞虎咽的人,劉春梅將一早就鏟好的飯菜放到了林見鹿的麵前,讓她安心吃飯。


    “謝謝大伯母!”


    即使叫著有些別扭拗口,但林見鹿該有的禮貌還是有的,連忙接過來道謝。


    看著小姑子碗裏最上麵金燦燦泛著油光的雞蛋,林二嫂高楊英這三天的怒火一並湧上心頭,再也忍不住,筷子“啪”的一聲敲在桌子上,白眼像是不值錢似的一直翻,語氣不滿道:“娘,這麽多孩子呢,您怎麽就給小姑子一個人雞蛋?”


    “我養的雞下的蛋,我想給誰就給誰,關你什麽事,再說了,你懷孕我難道不是每天一個雞蛋給你養著嗎,怎麽,到了別人這裏就不行了?”


    劉春梅也是毫不客氣的迴懟迴去,一個白眼翻過去理都不理高楊英,繼續吃著嘴裏的飯。


    如果劉春梅同誌到了現代的話,就會知道高楊英這一套是妥妥的雙標了,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要說林見鹿能夠生活的這麽好還真的要好好感謝這個二嫂呢。


    當初剛來林家的時候,劉春梅對待林見鹿也不是這樣的,疼愛雖然疼愛,畢竟父母雙亡,自家又占了很多的好處的,但是隔著一層肚皮,而且受大環境的影響,也不可能到達這麽溺愛的程度。


    就是高楊英嫁進門後,處處要爭一個理,試圖挑釁劉春梅這個婆婆的權威,婆媳兩人鬥法,中間林見鹿這個小可憐漁翁得利。


    高楊英越看不慣林見鹿這個小姑子,劉春梅就越鼓著勁的對林見鹿好,偏和高楊英唱反調,慢慢的也就真情付出了。


    所以,林見鹿在家裏也算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人。


    劉春梅當初原本看中的兒媳婦是隔壁村一個勤儉持家的姑娘,這要不是林二哥有份工作在,人姑娘也看不中他,但是他偏偏從公社和高楊英勾搭在一起,這麽多年來,這件事一直讓劉春梅耿耿於懷。


    “憑什麽小姑子一個嫁出去的賠錢貨都能吃雞蛋,我家小陽還在喝米粥呢?”


    高楊英這三天早看林見鹿不爽了,一到飯點就出來吃飯,又是白麵又是雞蛋的,其他時間一直窩在房間裏,就因為男人和懷孕這點小事哭哭啼啼的,婆婆還囑咐一家人小心翼翼的,憑什麽,憑什麽啊?


    聽她左一句賠錢貨右一句賠錢貨的叫,劉春梅頭頂的青筋暴起,一甩筷子,眼神犀利的看向了高楊英。


    “你給老娘把嘴閉上吧,你罵誰賠錢貨呢,這個家你能待就待,不能待就給老娘滾,老娘想給誰吃就給誰吃,老娘想養誰就養誰,還輪不到你來說教。”


    “有的米粥喝就不錯了,這要不是囡囡的爹娘,你還想喝米粥,我呸,你做夢去吧!”


    “當初看你就不是一個安分的東西,這幾年越來越給老娘暴露本性了吧,就你這樣的,老娘還指望你養老呢,我呸,老了以後不毒死老娘就夠可以的了!”


    劉春梅說完後把目光轉向了還在扒飯的林誌國身上,“老二家的,管好你媳婦,能吃吃不能吃滾,這個家是放不下她了。”


    剛剛林誌國已經在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哪曾想還是被他娘給點名了。


    無法,林誌國立馬直起腰一抹嘴舉雙手保證道:“知道了,娘。”


    “你快點吃飯!”林誌國裝腔作勢的拉扯了高楊英幾下,最後,在婆婆和丈夫的威壓下,高楊英狠狠別了一眼林見鹿,憤憤不平的開始吃飯。


    林見鹿恍若未聞,甚至感覺嘴裏的飯菜更香了一些。


    她把碗裏的雞蛋都夾成小塊,當著高楊英的麵,給家裏的孩子一人夾了一塊,還有劉春梅和林明樹等人,除了她外,在場的每人碗裏都收到了她的雞蛋。


    這一對比之下,高楊英氣得臉都綠了,特別是自己的丈夫林誌國,在小妹把雞蛋放到他碗裏後,快速的吃進了嘴裏,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一頓飯吃得雞飛狗跳的,遠處樹上休憩的小鳥嘰嘰喳喳,仿佛在述說著嘲諷。


    有林二嫂挑頭,何雲麗看婆婆陰沉著一張臉,咽了咽口水,最後什麽也沒有說。


    她本身還想趁著這次晚飯提議一下搬去公社的想法。


    林誌軍這些年在機械廠認真工作,七八年下來也從學徒工轉成了小組長,這次機械廠建造新的居民家屬樓,說不定找找關係也是能輪到她家的。


    隻是嫁進林家快十幾年了,家裏的財政大權一直是由劉春梅把握,這麽多年下來,何雲麗也就攢了二十幾塊錢,票是一張都沒有,找關係給領導送禮這事還需要婆婆來做主,但是今天一看是不合適了。


    飯桌上,一家人全都沉默埋頭吃飯,神色各異,就連小家夥們也是一言不發,沒人再敢觸劉春梅的黴頭。


    林見鹿也是一言不發,強壓下懷孕帶來的妊娠反應,逼著自己努力吃飯。


    一時間,飯桌上唯有劉春梅不時的給林見鹿夾菜,噓寒問暖,眼中溢滿了憐惜與關心。


    ……


    飯後,日落西斜,天色暗沉了下來,為月色增添了幾分朦朧。


    正巧魚湯也熬好了,劉春梅端著一大碗的魚湯遞給林見鹿,碗裏的魚肉都要溢出來了。


    林見鹿正坐在小院乘涼,身旁的小家夥們見到這一幕拚命的吞咽著口水,眼巴巴的望著,視線隨著那碗魚湯移動。


    林見鹿見狀,在劉春梅遞給自己時就將碗裏的魚肉挨個分給小家夥們。


    這一切劉春梅都看在眼裏,逮著機會就教育孫輩們,“你們看見了嗎,還是小姑姑更疼你們,長大以後可要好好孝順她,平時看見活就搶著幹,聽到沒有?”


    家裏男娃多了就不稀罕了,相比一群討債鬼,劉春梅更加疼愛家裏的女孩子,她自己就是姑娘嫁過來的,知道這世道對於姑娘的苛責。


    雖然現在提倡人人平等,婦女能頂半邊天,但是人人真的是這樣做得嗎?


    “聽到了!”一排排蘿卜丁異口同聲的說,臉上帶著純真的笑意,此刻,在他們心裏,吃好吃好是最重要的了。


    劉春梅教育完孩子,又扭頭叮囑起林見鹿,“囡囡,你吃自己的,不用給他們,鍋裏還有,我還能少了他們吃喝不成?”


    “好!”林見鹿淡淡的點頭,嘴角掛著淺笑,慢吞吞的小口喝著燉成奶白色香氣撲鼻的魚湯。


    一碗魚湯下肚,林見鹿感覺自己的胃裏暖洋洋的,打水去井邊洗好碗,便百無聊賴的抬頭望著天空中的明月。


    繁星圍繞著皓月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微風輕拂著她鬢角的碎發,肆意飛揚。


    農村夜晚沒有娛樂項目,一家人吃過飯後都迴屋睡覺了,家裏也舍不得點煤油燈,小院裏頃刻間變的安靜又漆黑。


    望著最閃耀的那顆星星,林見鹿忍不住在想,那會不會就是沈聞溪呢?


    ……


    劉春梅看著在院子裏傻坐著的林見鹿,最終還是忍不住打擾,她從窗戶邊探頭出去,心疼的看著林見鹿纖細消瘦的背影。


    “囡囡,快點迴屋睡覺吧!這眼看著一會兒就要下雨了!”


    “好!”林見鹿感受到空氣中彌漫著芳草與泥土清新的味道,長歎一口氣後聽話的轉身迴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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