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


    滄君看著已經幾近崩潰的安康,也明白發生了什麽,扶住有些疲憊的洛言漪,看著她的臉上也有著不忍和痛苦。


    他之前多少也了解過,似乎主子之前……也是這樣過來的。


    “滄君,告訴她,所有。”


    “是,主子。”


    洛言漪已經無力挽迴什麽了,她是殘酷了點,可是她洛言漪自己經曆的哪一點不比這些更殘酷呢。身為皇家女,這就是她們的命運。


    “七天前南詔王選定四公主柏隆澄和親南楚,於十個月後送親,國書是今天早晨剛剛到達的南詔皇宮。”


    “另外,聽說這件事是大公主一力促成的,因為南詔王當時身體不適,較早地離席了,所以大公主便在宣布和親的當場,親自將婚書簽了下來。”


    滄君對任何事一向是沒有感情的,有些冷峻的臉龐,棱角分明。絲毫沒有顧及安康越來越蒼白的臉色。


    而安康在一陣暈眩後,終於倒在了花園裏。


    現實永遠比你想的更為真實,它給你帶來的也許是痛苦,但也同樣教會你承受。


    安康,你該懂了。


    “我是不是很殘忍?”


    洛言漪坐在安康房間的院子外,目光比任何時候都顯得沉寂虛弱,可是卻也同樣不願意讓人看出來她心中的痛。


    “漪兒,我不希望你自責,這些事她早晚都是會知道的。”


    洛言漪的心思,墨靖蕭又何嚐不知道。即使她掩藏得很好,他也不會看不出來的。


    她是那般自責的,因為她親手斬斷了一個單純女孩的夢,因為那曾經也是她的夢。她也曾經經曆過這一切她口中那些所謂的殘忍,而今天卻是她自己再次殘忍了一次。所以,她和裏麵那個還在昏迷不醒的女孩一樣,一樣的難受,也一樣的悲傷。


    “靖蕭,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我不知道為什麽一切都會變了,一切為何都會讓我一個人去承受。”


    她空洞得還有著迷惘被留在眼底眼睛,不差分毫地落在墨靖蕭的眼裏。


    那時的她比之今日的安康隻有更痛,沒有不及。


    “那個時候我怪過很多人,可是卻也誰都不願意怪,我希望一切都是假的。”


    洛言漪閉上眼睛,似乎她還能聽到剛剛安康在花園裏怒喊的聲音。


    ——“不,這不可能!”


    ——“不,我不信,我不要信!”


    ——“那又能怎麽樣!他們不會害我的,他們是我最親的人,為什麽你一定要我這樣想他們!”


    他們,曾經也是她最親近的人……


    “漪兒。”


    墨靖蕭張開雙手,希望擁住她,衣衫上深重的墨綠色緊緊地護著在她淡紫色幽若的身影之後。那不是一種和諧,而且一種更深的落寞。


    她卻搖搖頭。讓墨靖蕭還未觸及到她衣衫的手臂又不得不輕輕地放下了。


    對不起。


    墨靖蕭,洛言漪已經習慣了,也是我不得不習慣的。


    我和安康一樣,都有自己該承受的。我不允許自己迷失。


    可是,卻在不經意間還是刺痛了你吧。


    “我想去看看她。”


    墨靖蕭點點頭,退到了一側。


    看著她推開房間門,而後深重的木門著欄掩住了她的身影。


    漪兒,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除了,你自己。


    洛言漪驅步慢慢地走到床邊,坐下。看著安康昏睡的模樣,還仍然帶著點點的不安,和眼角已經淡去痕跡的淚痕。


    從她告訴安康所有的事情之時,她就不能再那般單純地笑了吧。


    果然她還是親手扼殺了那個女孩最彌足珍貴的東西。


    “安康,我知道其實你已經醒了。”如果不是看到她微微有些顫動的睫毛,她也不會知道,原來安康竟然可以逃避至此。


    聽到洛言漪的話,安康緊閉的眼睛不住地顫抖了起來。可是最終還是在洛言漪極度地注視下,慢慢睜開了眼睛。


    “姐姐……他們是希望,我……嫁到,酋乾嗎?”


    洛言漪不語,安康的心裏其實是有答案的。她其實都明白的,如果說她最初的解釋是刺痛了她的心,那麽滄君的全盤托出直接將她徹底地擊垮。


    連欺騙自己,她都已經做不到了。


    “為什麽!”安康強忍著心疼,半是掙紮地起身,她是憤怒的,可是眼睛裏卻早就沒有了半點的生氣。


    “安康,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安康沒有任何反應,可是卻還是平靜了下來,倚靠在床欄上,隻是眼睛仍然空洞。


    “曾經,有一個出身不錯的女孩,可是原本的一切的利益關係都和她沒有任何關係,出身再尊貴可是卻不會成為任何人的威脅。可是,突然有一天,這一切都變了。”


    “就在她六歲的時候,家族出了意外,所有成年的繼承人都沒有了繼承家族的資格,於是變從他們那一輩中選擇繼承人,而她也就在這時進了繼承人的候選人之列。就因為一個約定,她和最親的家人分離,成為一個計劃裏的棋子,一個隨時都可以替換的棋子。”


    “其實她本來是可以不做候選人的,可是她卻必須站出來,而那個把她親手推出去讓她站出來的人就是她的親生母親。”


    洛言漪微笑著,但是語氣卻是平靜到了冰冷的地步。


    “因為她的母親為了保護她的兒子,之前她一直以為母親隻有她這麽一個女兒,她把自己的女兒推了出來,也是不得以的。所以她含淚答應了。”


    洛言漪的眼角已經走了淚痕。


    “她很偉大,也很可憐。”安康在不知不覺中也聽了進去。


    “不,她不偉大,因為,她無法原諒她的母親。”九年了,她不願意再提起那件事,可是在安康麵前她想把這個傷口撕開,給她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其實,母親還有一個兒子的,因為怕被人殺害,一直說是庶子,所以危險從來都是女孩一個人在承受。而那一次也不例外,隻是卻讓女孩知道了真相。”


    那個真相真的害了她好苦。讓她以為原本最美好的家庭都是過眼煙雲,她是一個盾牌,一個棋子。她不能明白同樣都是母妃的孩子,為什麽她就要被選擇犧牲的那一個。


    “得知真相的女孩根本無法接受,而母親也沒有半點的猶豫,仍然讓女孩留下了,帶著兒子走了。”洛言漪微笑著,帶著淚,不再哭泣,隻是感覺釋然,已經這麽多年了,其實她也該習慣了。


    什麽原因已經不重要了。


    “為什麽?”安康問,她的懵懂,讓洛言漪再次心痛。


    為什麽?她也想知道為什麽!明明他們都是母親的孩子,為什麽她要做被推出去做棋子的那一個。如果不是哥哥在乎自己,保護自己,那麽自己早就是一抔黃土了吧。


    母親,我的母妃!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我不知道……”


    除了不知道,洛言漪不知道自己還可以說什麽,這些年來根本沒有人對她解釋過什麽。即使對外她已經是一個沒有任何威脅的病弱翁主了,母親也沒有做過任何越距的事,她甚至每天來看過她一眼,一封書信也沒有過。


    也罷,她從來都是可以犧牲的那一個。


    “安康,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那最親的血緣的才叫親情,人心難測,你要慢慢去分辨。”


    親人這個詞,大約隻有她一個人會用吧。


    無論是琰洳姐姐,還是母妃他們,都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也都有自己想要爭取的,可是最後犧牲的往往卻都是她最在意的東西。


    比如親情……


    比如家人……


    房間外,墨靖蕭聽著洛言漪的聲音,已經悲痛得站不住了,他是知道內情的,當年他可以說是親眼看著這一切在眼前發生的。可是再一次聽到洛言漪自己說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心疼她。


    她還是太在意了,可是如果不在意洛言漪也不再是洛言漪了。當年的她隻有六歲,她會選擇這條路,一半是不甘,一半是不敢。


    王兄,的確給了她另外一個人生。


    可是漪兒,這樣的你,讓我怎樣才可以走進你的心呢?


    你的不安和習慣一個人承受,是不是就是因為你怕再一次地被拋棄,被欺騙呢?


    漪兒,對不起,我現在才知道你的痛,對不起……


    墨靖蕭的眼底是深深的落寞,他在意的隻有洛言漪,可是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她還有那麽多是他沒有看到的,沒有在意到的。


    可是漪兒,我會保護你的。


    “姐姐,後來呢?那個女孩怎麽樣了?”安康沒有在意洛言漪的失態,也沒有在意洛言漪沒有答案。她隻是想知道那個女孩的後來。


    “後來……”後來嗎?


    同樣傷痛的兩個女孩,同樣靜得嚇人的房間。


    ——“你可以不答應?”


    ——不,我答應。哥,我答應你……


    那個場景她永遠不會忘記,就是那一晚她選擇了這條路,她不再是棋子,也不會再成為棋子。


    “女孩真的成為了候選人之一,她慢慢長大了……”


    “姐姐,你到底再說什麽?女孩就這樣長大了?那她還恨她的母親嗎?她成為候選人那其他人會不會害她呢?”


    安康有很多疑問,她不明白這一切為什麽會用這麽一句話代替。


    可是洛言漪卻沒有心思去解答安康的疑問。


    女孩就這樣長大了?


    她還恨她的母親嗎?


    她成為候選人那其他人會不會害她呢?


    母妃,你想過這些問題嗎?你在意過嗎?


    洛言漪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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