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節。


    這一天來得並不慢,洛言漪的生辰還沒有過去幾天,就已經到了。


    天剛剛一黑,墨靖蕭便從淩王府的後門帶著洛言漪跑了出來。


    而彼時,外麵已經很是熱鬧了。


    “京廄的上元佳節從來都是這般熱鬧的吧?”


    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人群,洛言漪信手拽過掛在她頭頂的花燈,那樣子雖然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可是卻很讓洛言漪開懷。在她自己的記憶裏似乎沒有多少對這些東西的了解,畢竟她六歲後的人生就和這些東西永遠地隔絕了。


    “的確是很熱鬧,在璃國,上元節可是很重要的節日,它是新的一年第一次月圓之夜,也意味著新年的結束。”墨靖蕭跟在洛言漪的身後,也抬頭看著一盞一盞的花燈,臉上是一貫的溫和笑容。


    “這個我知道,隻是卻是第一次見到。”


    洛言漪的話裏也沒有多少失意的情緒,事隔多年再看這些,她隻覺得離開的太久了,也離得太遠了,卻沒有多少的悲傷存在裏麵。


    有時連洛言漪自己都在想,或者自己已經習慣了,再或者,她希望的本來就不是這些。


    可是在落到墨靖蕭的耳中卻有了其他的意義,倒也沒有覺得她是不開心,隻是突然發現,這些年,自己錯過她的實在是太多了。


    “哎,你看。”


    墨靖蕭一路跟著洛言漪漫步,看著她眉宇間的舒展,心裏也是高興的,再聽到她的一聲唿聲時,便也隨著看了過去。


    “碧玉花燈,你的眼光,可真的是很好。這可是極品的碧玉製作成的花燈呢。”


    墨靖蕭笑著搖搖頭,自己也不是多麽意外她會看上那燈。隻是有些棘手,他們可不願意,在這裏就暴露了身份。


    “來人……”墨靖蕭抿嘴一笑,低聲喚了暗衛過來。


    既然她喜歡,那他就想想辦法吧。不就是一盞燈嗎?自然還有的是其他的辦法的。


    “你有辦法?”


    洛言漪偏著頭,看著墨靖蕭,眼中竟然還有一絲壞笑。


    他們是不可以隨便暴露身份的,可是她卻很想看看他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當然了,那盞玉燈,她的確是看上了。


    “你喜歡,我就是沒有辦法也要想辦法啊,我還不至於連一盞花燈我都給不了。”她喜歡不就好了,看著她壞壞的樣子,隻覺得好笑。


    而彼時洛言漪隻是看著那盞花燈什麽時候可以落到她的手裏。


    要想要碧玉花燈,不是靠財而是靠才,雖然墨靖蕭若是亮明了身份可能會有幾分可能到手,但是現在的情況卻是不允許的。


    聽著台上一聲高過一聲的叫好,一句響過一句的詩詞佳句。墨靖蕭和洛言漪隻是遠遠地看著,卻都沒有半點想要上前的意思。


    “玉露銅壺且莫催,星橋火樹徹明開。 萬般傀儡皆成妄,使得遊人一笑迴。”


    話音剛落,下麵就已經是沸騰一片了。


    “漪兒,看來我們遇上了不小的對手了。”墨靖蕭含笑看著洛言漪,可是語氣卻沒有半點的擔心。


    “是嗎?”洛言漪沒有理墨靖蕭,隻是看向了台上剛剛吟誦詩句的那個女子。因為帶著頭紗,看不清臉,洛言漪隻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清雅出塵之氣。心中生出了許多好感。可是因為那盞花燈,洛言漪隻覺得可惜了,她看上了的,就隻能是她的了。


    “可有紙筆?”如此決定,洛言漪便側頭詢問了一聲隨侍的暗衛們。很快便有人送了上來。


    洛言漪也沒有借助任何東西,一手拿紙一手便在紙上飛舞對寫下她的墨跡。


    “夠不夠把那盞燈拿到手?”洛言漪把手裏寫好的東西交給了墨靖蕭,似乎是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在看到墨靖蕭點頭後吩咐了暗衛,洛言漪便離開了原地,朝著河邊走去。


    “不想看看結果嗎?就這麽走了?”墨靖蕭看著她漫無目的地走向河邊,也沒有製止,隻是趕緊跟了上去。今晚就隨她去吧,難得她會有如此率性的時候。


    “結果還需要看嗎?”


    洛言漪很自信,她承認剛剛的那個女子的詩是之前她聽過的寫的最好的,可是再好卻也沒有讓洛言漪想要甘拜下風的程度。


    “嗬,的確,是不需要看的。”墨靖蕭聽著她的話,突然笑出了聲,她還真的不客氣,不過說的倒也是實話。她隨手的那一首詩就已經把剛剛的那些人甩出去好幾條街了。隻不過看到她自信又有點調皮的樣子,墨靖蕭直搖頭。


    看到這樣的她可不容易啊。


    “喂,你在想寫什麽呀?剛剛,明明你也就是動動手指的事,卻要我自己來。”像是賭氣一般,洛言漪嗔怪了墨靖蕭一句。


    “好了,我不是還沒來得及嗎,你就率先出手了,看著你興致那麽高,我可不想打擾你。再說了那人可是女子,我也總不好和一個女子相鬥吧。”


    墨靖蕭一臉的討好,自己剛剛的確是要出手的,可是看著她的興致極高,就選擇了旁觀。而要說其他的,墨靖蕭還不敢去說什麽,可是詩詞歌賦,他這個京廄第一公子的名號也不是白來的。至少至今還沒有人敢在他額麵前挑釁文墨。


    所有也讓洛言漪拿到了把柄說他沒有盡力。


    “兩位主子,您的燈。”


    就在洛言漪和墨靖蕭嬉鬧的時間,剛剛派出去的暗衛就已經把那盞燈贏了迴來。


    “辛苦你了。”洛言漪接過燈,含笑說了這麽一句。暗衛是墨靖蕭的暗衛,她還是很客氣的。


    隻不過,她的客氣倒是把暗衛嚇了一跳。“主子,這是您贏來的,屬下不過是遞了個話,跑了趟腿。”暗衛把姿態放到很低,他可知道自家那位主子對翁主的心意。而且他說的也是實話,詩是翁主寫的,事情是世子吩咐的,他也不過是按照吩咐辦事。


    “好了。”墨靖蕭知道暗衛緊張了,便也不想為難他,便揮手讓他下去了。他知道洛言漪也不是故意的,她一直把自己人和外人分的很清,雖然他不喜歡,可是卻也要習慣她的習慣。


    “對了,剛剛那個女子是誰,去查查。”洛言漪仔細地看著手裏的燈,無比歡喜,她可是惦記著好久了,隻是沒想到今日如此巧合地碰上了。


    這燈不是簡簡單單的一盞玉燈,它其中的奧秘也是自己惦記了許久了的。而可是那個剛剛的女子,洛言漪總覺得沒有那麽簡單。看上去也是如此貴重的身份的人,卻為了這麽一盞燈去鬥文,而目的也應該沒有單單是為了把玩這麽一盞昂貴的燈那麽簡單了。


    “這燈……”墨靖蕭看著她的樣子,也知道這事肯定沒有那麽簡單了,沉思一想,便又示意了一下身邊的人,務必把人查出來。


    拿著燈了,洛言漪也不想去放什麽河燈了,想要朝著人少的地方走去。可是閑走著,突然聽到了‘砰’的一聲炸開的聲音。


    煙花似雪,飄零散落,一地的,紅塵殘果。


    “火樹銀花觸目紅,揭天鼓吹鬧春風。新歡入手愁忙裏,舊事驚心憶夢中。但願暫成人繾綣,不妨常任月朦朧。賞燈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會同。”


    這詩正是她剛剛在紙上寫下交給暗衛贏下那燈的詩句。朦朧且繾綣,載帶著些許的失意,剛剛不怎麽覺得,而現在聽著從洛言漪的口中念出,卻有了另一種悲涼。


    而墨靖蕭剛剛想要出聲安慰,卻又聽到了她問。


    “靖蕭,你說人是不是也像煙火啊?”


    剛剛洛言漪還拿著手裏的玉燈在把玩著,卻在一瞬過後,望著天上漸漸開始綻放的煙花,由詩句連同聲音也開始變得有些沉重。


    “為什麽會這麽說?”墨靖蕭遞給了疏樺一個眼色,疏樺忙接過了燈,遞上了一件披風。


    “因為真的很像啊……”洛言漪任由墨靖蕭幫自己披上衣服,然後就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望著天空。


    “同樣是追求那份溫暖和光亮,想要努力綻放自己所有的美好,哪怕代價是煙消雲散,也在所不惜。”隻是,在溫暖以後的冰冷,能夠真的承受得起的,又有幾人呢?


    看著煙花便想到了她自己,洛言漪也是如此吧。


    也許在別人眼中自己燦爛炫目的人生,已經在即將開啟的路上,可是卻沒有人知道她藏在心底的寒冷。


    包括哥哥,他可以理解自己,卻不能感同身受,因為他和自己看到的和想要的從來都不一樣。而墨靖蕭也是如此,即使他對自己很好,可是她卻擔心有一天自己會發現他在意的他隻是心中的她,而那時的自己卻會傷了他。


    “漪兒,不要如此傷感,如果是為了你自己,如果是為了煙花,那麽你隻需要記得,那份堅持是它自己的選擇。”


    “而你我的堅持,也是我們自己的選擇,不後悔,好嗎?”


    不後悔好嗎?


    曾幾何時,她也對自己說過,她洛言漪此生對自己做過的任何選擇都不會後悔。那麽如此,便夠了吧。


    洛言漪點點頭,繼續看著煙花,欣賞著這熱鬧的燈會。可是墨靖蕭卻繼續沉浸在他的那句話裏。


    墨靖蕭打斷了她的遐想,不願意她沉醉在此情此境中。而他也很明白她有她的堅持,而自己呢,其實也是有的。


    墨靖蕭跟著她的身後,看著她認真地看著花燈,看著煙火,看著熱鬧的人群。隻有笑意,隻有滿足。


    漪兒,即使你已經變了,即使你已經長大了。可是我仍然不後悔,我選擇了你。


    所以,煙花美好過便足夠了,縱使再冰冷,他也可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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