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講了一個時辰,彭晏俞才開口說起今天的事,“何為君?何為臣?”


    “朱芾斯皇,室家君王。” 王者天下至尊。


    “天下臣妾。”除君王外,天下人都是臣與妾。


    洛言漪知道此話的意思,但是麵上卻沒有顯露一絲的情緒。


    “如何為君?又如何為臣?”


    “君者,天命所歸。”


    “嗬……天命所歸?”彭晏俞搖搖頭。


    “天命,不在天,而在人。”


    洛言漪知道他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又道。


    “悆沁,那如何為臣?”


    彭晏俞麵上點點頭,但心裏卻是震驚的,如果以前的他是覺得她很聰慧,而如今他是看出了她的確是聰慧而且沉穩有潛力還有……野心,他能感覺到。


    他有疑問,不過這一次他選擇——相信。


    淩王,或許真的可以……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洛言漪淡然。


    “悆沁……”彭晏俞點點頭。


    “老師。”


    言漪順勢跪了下來,“今日是悆沁魯莽,冒犯了老師,還請老師恕罪。”


    “恕罪?”


    彭晏俞如今不過二十三四歲,世人皆知其是溫潤如玉剛毅俊秀的美男子,但是誰能料想到如此的一個人少年致仕,叢書林陽,如今入了王府卻隻是一個教書先生。


    這兩個字,讓他淡然一笑,自己並非什麽嚴師,今日也不過是想搓一搓她的銳氣,不料卻看到了她的敏感和冷漠。


    “不敬老師,還敢說恕罪?”一個低沉的男聲在外麵響起。


    萱兒還有幾個侍衛仆從站在門口,但是沒有人通報,屋裏的疏樺也才剛剛注意到,躬身行禮。


    言漪看到進來的人,沒有絲毫詫異,“趙老師安好。”


    “邱先生。”


    “彭先生。”


    兩個先生相互點了下頭。


    “悆沁,你是自己領罰還是……”


    邱先生是她的第一任老師,可以說這些年她的先生中都是以他為首的,對她嚴厲嚴格,是一個負責的先生。


    “邱先生,”彭晏俞沒有讓他說下去,雖說他是先生之首,但是他還是不願別人插手太多。


    “悆沁的事,我會好好處理。”


    “哦?”


    邱先生有些意外,之前的幾個先生,無論是處罰還是檢驗都是由他和狄先生來,但是他也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當然也沒有覺得彭晏俞越了自己的權,當下道,“好,是我考慮不周。”


    彭晏俞沒有說話,隻是釋然地笑笑不再說話,反而輕笑地看著言漪,這一笑不要緊,洛言漪覺得有些壓力,若是他真的罰了也沒有什麽,可是這樣吊著……真的不好受。


    “邱先生,王爺有請。”侍衛進來稟告。


    邱先生知道這裏也沒有什麽他的事,和彭晏俞說了句話便離開了。


    “起來吧,把今日我講過的東西全部記住,如果明天你做不到,那麽你就去領罰吧。”


    “老師……”


    言漪有些不解,為什麽他如此淡然,竟然沒有一絲火氣。


    “您說的那些在學習上是我……學生必須做的,不算什麽懲罰。”


    “今天我已經打過你了,你也認了錯,你迴去吧。”


    彭晏俞沒有真的生氣,今天也是因為一些特殊狀況。


    “是。”


    洛言漪其實也差不多明白了,彭晏俞並沒有真的想給她一個下馬威,不過的確是想搓一搓她的氣勢。


    “主子,雲小姐的事已經安排好了,什麽時候告訴公先生?”


    疏樺知道公絡是她家小姐最喜歡的老師,她也不介意多關注一些。


    “恩……再等幾天吧。”


    言漪雖然知道公絡想把女兒放在身邊,但是進王府並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進來後有些事可能會不受她的控製。


    她要聽一聽公絡的意見,“你讓人去跟妙衣說一聲。”


    疏樺應聲,但是她心裏大約也知道了答案。


    公府的老爺也就是公絡的父親身體已經不大好了,大概活不過這個冬天了。


    而且公家經此一事,說沒有什麽影響是不可能的。


    公絡把女兒帶出雲家,迴去是什麽情況誰都能預料到,若送去公家又能交給誰呢,而且公絡更不可能把女兒一直放在自己陪嫁的院子裏。


    所以入王府一定的,也是最好的結果。


    至少她知道她的宮主不會不管不問。


    拜師後出了幾次小事後,生活漸漸平靜下來,一切迴歸正軌,似乎和洛言漪沒有離開的三年前一樣,隻不過她身邊的人都知道,她們的主子早就變了。


    在這近一個月的學習中,洛言漪也漸漸發現了他哥哥說過的話,讓林陽的幾個先生來教她的確不是哥哥的一時興起也不是什麽生她的氣,而是真的有這個必要。


    最讓她吃驚的就是曲書江,即使她之前就知道他在軍事上頗有才華,可是真正當了他的學生她才發現曲書江的能力和見地絕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


    論謀略論膽識還有目光的長遠即使是天下第一的軍事軍師和大將軍加起來也敵不上一個曲書江。


    她知道哥哥是用心良苦,於公也好,於私也罷,總之哥哥對她是真的費了很多心血。


    還有彭晏俞,哥哥說的也沒有錯,她的確有這個能力教她,當年的那句必為宰輔他的確受之無愧。


    她也曾以為因為她那次的事會讓他對自己的印象不好,可是彭晏俞似乎並沒有放在心上,除了多教了些為臣之道但是也是為了她好。


    其他一切如常,對她也是溫和寬容,有時也會開開玩笑。


    迴到了在林陽時的樣子,不似那些大儒,死板僵硬。讓她受益良多。


    不久,妙衣傳來消息告訴她公絡的確想讓女兒跟在她身邊,不過她不願意說,不想麻煩自己,而且也是有些擔憂的。


    聽完後,她也知道了是時候挑明了。


    “疏影,我想請幾位老師一起坐坐,把這事提一提。”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前幾日尚先生還說讓您親自下廚給她們四位先生(住在沁園裏的四個先生),不如就用這個名頭。”


    疏影也知道洛言漪的意思,不過學生請老師吃飯,不太好說,要一個更名正言順的理由。


    她便想起了尚先生說起的一句玩笑話。


    “好,你去辦吧。”


    冬天的沁園,是銀色的天下,雪漫漫天天,言漪喜歡雪遂不讓人掃雪,隻是留出能讓人走路的地方。


    晚宴是在沁園的落月閣的閣頂擺的,看著四周的白梅,因為上次尚先生說了白雪紅梅,言漪讓人在閣裏放了幾束紅梅,顯得更加柔美。


    言漪親自下了廚房做了幾個菜,既然用了這個名義,她也不介意自己動動手,反正自己也會。


    然後迴去換了一身衣服,才去了落月閣。


    言漪一身芋紫色深衣對襟,在腰處束了深紫色的腰帶,纏著兩條淡紫色絲絹,身上沒有任何花紋,隻有白色的領口,和在臂軸之下繡著黑紫色密而大祥雲梵理錦紋作為點綴,典雅不**份。


    頭發略鼓起戴著雙鳶如意素花銜雙串三葉銀片前額飾,左右各帶一個玉環銀絲攢玉花墜玉如意扣鈿花珠翠,後麵的頭發輕挽,散在身後,再戴了一個大大的銀質蝴蝶蘭扣鈿在後勺。


    渾身上下散發著書卷淡雅的靈秀之氣。


    到了閣裏言漪脫了紫色的披風,信步走進去,


    “悆沁來遲了,讓幾位老師久等了。”言漪笑著行禮告罪。


    “晚了不要緊,菜好吃就行,不然就罰你重做。”


    尚雯一身玫粉色,仍然開朗直率,但是眉宇間更是有一份天真。


    言漪大約也能猜得出來,無論是性格還是家世甚至婆家都可以稱得上如意了,除了丈夫從軍在外,其他的也的確沒有什麽委屈。


    “是。”言漪笑著應了。


    “過一會兒,幾位老師可要多說幾句好吃,不然尚老師可要罰我了。”言漪衝著其他三個老師撒嬌。


    “若是不好吃,我可要頭一個罰你。”


    蘇凝笑著打趣道。蘇凝一身藍衣服,仍然穩重卻不失典雅。


    任老師和公絡麵上也是淡淡的笑,但是還是沉默居多。


    眾人吃著擺上來的飯菜,臉上布著滿意和讚許,尚雯更是直唿好吃。


    在落月閣裏充斥著一種叫做溫暖和歡樂的東西。


    直到都吃的差不多了,言漪才開口說起了那件事,看著幾位老師臉上的思索,有喜悅也有擔憂。


    “悆沁沒有什麽別的話,隻要是我能做的一定做到,再多的承諾我也給不了。”


    言漪心裏雖然有些愧疚,但是她不會輕易許諾,有些事她都是身不由己的,所以她不能保證太多,但是她能做的她都會盡力。


    四個人中隻有尚雯是輕鬆的,她隻有一個兒子,是她公婆親自帶的,公婆都是明理而且教育孩子上她也很放心,她沒有什麽不如意。


    而這之中的最在乎的也是最緊張的就是公絡,她的女兒,有一瞬間她覺得言漪是為的她才如此的,但是最後她沒有多想,也許不是呢。


    最後,除了尚雯都是選擇了把孩子接入王府。


    言漪早就預料到了,於是示意了一下身邊的疏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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