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月居內靜靜的,沁月居外也是靜靜的。


    洛淩宇就站在外麵,看著侍女一個一個進進出出。


    張智是京中的第一神醫,也是洛淩宇的啟蒙老師,他若是救不了那麽就,真的……


    洛淩宇一想起師父進來時看到傷口時的緊張就讓他心中一綹,師父的話更是讓他難安。


    因為師父不讓太多人待在房間裏,隻留了浮衣幾個,洛淩宇揮退了眾人卻不敢離開,就這樣站在外麵。


    “王兄!”


    墨靖蕭得到墨雲的消息就趕來了,也不管什麽黑夜不便,直接衝到了沁月居。


    “漪……她怎麽樣了?”


    墨靖蕭一看到從房間裏端著一盆一盆血水的侍女出來,也顧不上王兄的失神,就要往裏衝。


    “靖蕭。”洛淩宇擋住了他,然後看著他。


    墨靖蕭的眼中滿滿的是擔憂。


    “放心吧,師父說了,不會有性命之憂。”


    “可是……”墨靖蕭聽到這句話心也算放下了一半。


    “你先告訴我,她的內傷是怎麽迴事。”


    洛淩宇一想到師父的話就會想發怒。


    ——“刀口太深了,所幸是沒有傷到要害,劍上沒有毒,否則,必死無疑。”


    ——“她之前就受了內傷,如今再加上這傷,雖無性命之憂,但是對她也是大傷。”


    洛淩宇當時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就掃向了屋裏的幾個人。


    可是暗衣都是她的人,清幽宮的人認洛言漪,認墨靖蕭,卻是不認他的,清幽宮是她的勢力,是保護她,追隨她的勢力,可是自己卻什麽都不知道,她竟然會受如此重的內傷。


    洛淩宇知道當時的自己真的想處置了眼前的幾個人,這麽多人還是讓她受了傷,都是幹什麽吃的。


    但是自己再惱火,也沒有真的處罰那幾個暗衣,她不喜歡別人動她手底下的人,所以,自己才會把人暗中安排到她的身邊,可是這次所有人都集體失職了。


    而且現在,她是……她是為了自己這個做哥哥的擋劍才……洛淩宇第一次覺得無力,裏麵那個人是他的妹妹啊。


    “王兄,她不希望你知道。”


    墨靖蕭一想起那日她受傷而來,之後她希望自己不要告訴王兄,還有……那日,她笑語躲開自己要為她探脈,也是為了不讓自己知道吧。


    漪兒,你到底還想瞞住多少人?到底還想瞞著自己多久?


    洛淩宇看著他臉上的神色就知道墨靖蕭不願意說。


    又看到進進出出的人群,“你跟我來。”


    墨靖蕭和洛淩宇待在隔壁的書房裏,這裏本來是她的書房。


    沒有一絲的雜亂,從來都是一切井井有條的模樣,所有的東西幾乎都是用玉器做出來的,她就如同玉器一般,那樣無塵,去也那樣脆弱堅強。


    洛淩宇沉默地看著書房的一切,從她離開,自己也不願意再踏進這裏一步。當初是他親手推入沁園,親手給了她不一樣的人生,也是他親手把她推出了淩王府。


    他告訴她,如果想要真的站起來,真的站得住這個位置,她就不可以是自己這個哥哥羽翼下的孩子,她必須學會自己撐起來,自己走出去。


    但是這是他要的結果嗎?


    一個豔閣,一個林陽,漪兒,到底什麽才是你要做的,到底還有什麽是你不敢做的?


    “靖蕭,她是我的妹妹。”


    沉默了許久的洛淩宇用低沉的聲音響起在原本安靜的書房。仿佛還能聽見迴音。


    墨靖蕭心中一顫,他聽得出王兄話裏的心酸,但是想到言漪那日受傷的樣子,現在又是這樣,還是不想開口。


    但是他無法不開口,“驚雲崖的那次刺殺,暗中的那路至今還沒有查出的人馬,是她帶人提前擋下的。”


    “你說什麽!?”洛淩宇的話不由得提高了聲音。


    當日的三波殺手,洛淩宇已經得到了前兩波的消息,那時自己手低下的人也不多,應付這些人也已經有些吃力了。等到自己知道還有一波人在潛伏時,已經來不及了。


    洛淩宇沒有其他的準備,他想過也許他真的躲不過這一次了。


    可是後來,他和手下的人卻沒有碰上他們。


    洛淩宇自己也疑惑過,到底是誰救了自己,但是救他的那波人和想殺他的那波人一樣,查不出來任何信息。


    洛淩宇此時除了震驚便是恨意,他事後去過那裏。第三波人和那批救他的人的廝殺,自己甚至都懷疑過是不是同歸於盡了。


    那種驚險,滿地的殘跡,洛淩宇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刺殺,那些人是真的想至他於死地的,可是他卻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那個躲在他身後的妹妹,那個有點倔強卻又不服輸的漪兒。


    墨靖蕭靜靜地看著他的王兄。


    “漪兒是從豔閣的一個暗樁中得到的消息,消息並沒有傳入總部,她當時也隻是帶了二十幾個死士便去了驚雲崖。”


    墨靖蕭麵色沉重,嘴角的苦澀表露無餘。


    “那晚,隻有她一個人活著來了我的府邸,卻是深受重傷,內傷及重,她已經沒有辦法返迴豔閣了。”


    墨靖蕭無法想象,如果那天她沒有來到自己的府邸,會發生什麽,如果,她沒有撐到自己那裏又會怎麽樣?


    恐怕到現在自己也不知道吧。


    “她……”


    “她不讓我告訴你,而我……也攔不住她。”說完墨靖蕭笑笑,但是笑意達不到眼底,在他擔憂的臉上,更像是一種嘲諷。


    如果,如果自己知道她會……自己不會放她走的。


    洛淩宇聽著墨靖蕭的話,心中一陣痛。


    她……


    漪兒……


    “那日,你來看她,我是故意讓她去師父那裏的,我知道師父會罰她,但是我還是逼著她去了。”


    不知道書房沉默了多久,仿佛已經習慣了這種沉默,洛淩宇才冷冷地開口。


    他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裏不包含任何感情,但是他怎麽努力也瞞不了自己,他的心裏到底有多麽難受,多麽心疼。


    “王兄,哥!你怎麽……舍得?”


    墨靖蕭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讓她去師父那裏……


    墨靖蕭怎麽會不知道張智的嚴厲,漪兒犯下的事,張智怎麽會輕饒。


    墨靖蕭一想起那次張智還對她用過鞭子,他就難受。


    就在墨靖蕭沉默的時候。洛淩宇的話再次響起。


    “昨晚,她是為我擋的那一劍。”


    他不驚訝,墨靖蕭知道她到底有多在意她的哥哥。驚雲崖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師父,到底是怎麽罰她的?”墨靖蕭還是忍不住,這件事他一點也不知道,可是她……


    “禁室。”


    這兩個字在書房裏平靜得如冬日的湖水,隻有冷意,沒有波紋。


    墨靖蕭腳下一個不穩,眼中的怒火和不敢置信。


    “禁室……她的傷……”


    “墨瑾諾來的那次,我罰了她,讓她跪了……碎瓷片……”


    “夠了!哥!”墨靖蕭瞪著洛淩宇,“漪兒她是你的妹妹,她是王兄你從小就寵若珍寶的妹妹!”


    墨靖蕭雙手緊握,心中的滋味隻剩下難忍的憤怒。


    “這些年,她為你做了多少!”


    “砰!”墨靖蕭一拳打在書桌上。


    “她不僅僅是為了我,她有她的身份,她的責任。”洛淩宇壓抑著自己心中的自責,仍然保持著理智的冷靜。


    “是!她的責任!她的身份!”墨靖蕭的心就像是被針刺痛了一樣。


    “……堂堂皇室嫡出的翁主,淩王最寵愛的妹妹,女帝儲的候選人……她的責任就是從六歲開始便成了世人眼中的病秧子!她的責任就是聽從你讓她學的一切,不管她願不願意。她的責任就是從小到大做得好是哥哥的一個點頭,做的不好就是一頓責罰。”


    “她的責任就是付出一切,為你教導宸兒,她的責任就是……麵對一個國公府的小姐刁難,自己隻能忍氣吞聲。”


    如果不是如此,她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嗎?她本來可以擁有一切她想要的,做一個無憂無慮的皇家女,她可以有她的驕傲,可以有她的……


    “她渴望的那份平淡,如果不是那所謂責任,她根本不用跑到林陽書院去找那一份偷來的自由和隨性。就是這樣,還要承受她哥哥的懲罰……”


    墨靖蕭的聲音有些顫抖,此時的他沒有看到洛淩宇眼中的心痛和動容。


    “哥,你很清楚,如果……不是因為你,她當初不會答應,因為那個時候,她最在乎的就是你的感受。”


    如果不是洛淩宇提出來的,漪兒不會選擇放棄自己的身份,去扮演另一個人。


    那時的她沒有父母的庇佑,沒有其他的親人疼愛,父族的躲避和無視,又因淩王的庇護收到其他皇子翁主的明害暗殺。


    進入淩王府之前洛淩宇是最寵愛她的哥哥,而進入淩王府後,哥哥便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雖然他們兄妹不是嫡親的,但是他們兩個人的母妃卻是雙胞胎的姐妹,是上一任女帝的嫡出女兒。


    “哥,你真的忍心嗎?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很清楚你有多疼她,這麽多年你做的都是為了她好,我知道。可是別傷她,至少別辜負了她對你的一片心。”


    墨靖蕭知道在她的眼中,哥哥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也是她唯一要守護的人,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那種相依為命,那份孺慕親情是她看得最為珍貴的東西。


    所以她會做一切,隻為了她的哥哥。


    墨靖蕭說完便出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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