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寧靜得如深海的謐奧,,平靜無瀾,卻顯示出它的深邃和浩瀚。


    無月的夜有些寂寞,洛言漪走出房門,看著這寧靜卻又寂寞的夜色,心中思緒紛飛。


    多年之前,同樣是這樣的一個夜晚,改變了她的一生的命運,之後多少個夜晚她都曾經想過,如若當初一切都沒有發生,那麽又是怎樣的一番場景。


    也許她會如家中女兒一般成長,千嬌百寵,就像墨瑾諾那樣。


    可惜,人生沒有也許。


    “主子,這是廄裏的消息。”疏樺伸手遞上了這幾天的情報,動作十分的幹練,仿若沒有看到洛言漪臉上的沉靜。


    “我知道了。”原本,在師父這裏疏樺和萱兒幾個都是不必跟著的,這裏是師父的地方是她學習的地方,怎麽可以帶著丫鬟下屬。但是每當王府有事,那就另當別論了。


    洛言漪看著那些情報,心裏的那些情緒或多或少的多了些沉重。


    府裏的消息就如同潮水一般湧來,擁有著威遠侯府做靠山的盧筠哲幾次三番地對葉瀾動手,雖然沒有成功,不過卻也次次驚險。


    其實洛言漪自己是很清楚的,保護一個人很難,害一個人卻很簡單。


    而此時,洛言漪的眼中是一汪如水的神色,望著這清冷的的小院。


    緩緩地歎了一口氣,她並不是很喜歡葉瀾,雖然葉瀾曾經也是她的先生,洛言漪對她有過尊敬,有過感謝,但是洛言漪卻從未想過有一天,哥哥會愛上葉瀾。


    不是葉瀾不好,而是在洛言漪的心裏一直就把林清韻當作了自己的嫂子,那是她認定的淩王府的當家主母,甚至未來的……


    “其實,我對瀾姐姐是不是很不好?”


    洛言漪帶著惆悵的聲音,這個問題,說是在問疏樺,其實更像是她在問自己。


    無論當年那件事是怎麽發生的。但是,哥哥還是娶了葉瀾,而自己呢,也是無言地接受了。


    那是哥哥的意願,她又能如何。


    “主子,這不怪你的。”洛言漪的失落,疏樺看在眼裏,可是卻毫無辦法。若問這件事是誰的錯,那應該是,上天。


    因為上天讓林清韻成為了王府的二小姐,卻不是葉瀾。


    “疏樺,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該如何麵對……”麵對葉瀾,那個已經是她嫂子的人。


    其實,在私下裏,她是從來沒有叫過葉瀾一句嫂子的。


    雖然在她的心底好像已經接受了的樣子,但是想一起韻姐姐她來,她就無法再去釋然了。


    隻是一點,無論如何葉瀾都已經嫁給了哥哥了,成了淩王妃了,所以她會用自己的勢力一直保護著葉瀾,她護著她生下了哥哥唯一的孩子,甚至為了孩子的安全不顧一切帶走了應該原本是淩王世子的她的嫡親侄兒。


    一直以來葉瀾都把王府的事處理的很好,甚至她為哥哥納妾,這些年她不得不承認,葉瀾把淩王府打理的極好,而且如今又懷了哥哥的孩子,還是要麵對王府內外的謀害。


    洛言漪知道自己早就接受了葉瀾,隻是心裏,就是過不去那道坎。


    其實,自己對葉瀾,也是存有愧疚的吧。


    罷了,自己還是迴去吧。


    “疏影,你下去吧,安排一下,我們要迴去了。”


    洛言漪下了決定吩咐完疏影,便隻身向外院走去。


    這裏是張智的書院,其中種著許多的綠竹,在深秋初冬的季節,枝枝的葉竹已經不再是青翠的顏色,反而有些滄桑,隻是在書卷藥香的此地沒有讓人感到絲毫的蕭索,卻平添了一份沉靜。


    君子愛竹,原本的書香之氣卻深藏在浸滿藥香的醫館深處,卻從不足外人道也。


    洛言漪已經不是第一次踏入了這所院落,想當年她第一走進這裏時,自己還疑惑過,到底自己是拜了一位怎樣的師父呢。


    然而,這些年她也漸漸明白,當年的第一才子之名也不是空穴來風,隻是如今卻能讓人遺忘了,這種能力……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做到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夠舍得放下的。


    而且師父的武功,至少據她所知,似乎沒有人是可以成為他的對手。


    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市。


    師父是真正的隱世之人,多年來隱藏自己滿身的才華,在這平凡的醫館中安穩度日,除了密閣大約沒有幾個人能讓師父願意踏足這亂世。


    等到洛言漪走進書房的時候,正見張智正在燭光下看著書,而他對於洛言漪的到來似乎並沒有感到一絲的意外。


    洛言漪恭謹地行了禮,“徒兒給師父請安。”


    “嗯。”張智示意她起來。


    洛言漪直起身子,看著嚴肅又慈祥的師父,雙膝一彎跪便了下來,但是卻是一句話都沒說。


    張智看著眼前跪著的洛言漪,放下手中的書,靜靜地望著她,但沒有叫她起來。


    沉靜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張智從椅子上起來,走到洛言漪麵前,“慕容悆沁,你這一跪為師還是受了,可是卻不是因為淩王,而是因為你,慕容悆沁。”


    “師父,這些年徒兒有負師父的教導。”


    這句話從洛言漪的口中說出來,沒有任何的勉強,沒有絲毫的委屈,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洛言漪的心裏都很明白師父對她的包容。


    “你要做的不是向為師請罪,而是告訴師父以後你會怎麽做?至於你做錯的,為師從來不會輕饒,除了這一次,因為你的身體為師沒有重懲。”


    張智仍然是嚴肅的樣子,而洛言漪也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筆直的跪在地上。


    “這三年來,你的事為師多多少少也知道。”


    洛言漪仍然平靜,但是眉宇間的嚴謹還是顯示了她內心緊張。


    張智負手而立,繼續道,“你拜師在為師身邊已經有五年了,但是這三年你沒有踏入密閣一步,你的確有你的顧慮,不過這不是理由,至少這不是你逃避的理由。慕容悆沁。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言漪略皺了皺眉,心中也是一驚。


    “師父,我……”


    看著有些發愣的徒兒,張智沒有讓她說下去。


    “你可以不顧一切的奪下豔閣,你可以隨著你的心意不顧淩王的顧慮,也可以因為你的內疚不願再踏入密閣,那麽以後呢?慕容悆沁,你不後悔你今日所做的一切,你也可以認為你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你甚至可以隨著自己的心意。


    但是你有沒有考慮過如果你失敗了,哪怕不是失敗隻是這中間出現一點點的紕漏,你所要付出的代價。”


    “你,真的,考慮過嗎?”


    麵對師父嚴厲和質問,洛言漪的臉色有些發白,但是張智沒有停下來,仍然冷靜地望著她,仿若能把她看穿,隨後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洛言漪離開王府三年,逃避了這裏三年,為了培養自己的勢力,但是多多少少也因為她在和哥哥賭氣,奪下豔閣,她是覺得值得的,哪怕有危險。


    張智轉過頭看著微微的燭火,沉聲道,“你真的能重受得起嗎?即使你承受得起,那麽你有沒有考慮過其他人,那些……”


    “有些事不是你不後悔就可以的。”


    洛言漪知道師父口中的那些指的是什麽。


    她的任性她自己很清楚,她不是不知道危險,而是像師父說的,她認為那是值得的,她不後悔,但是她,真的,做錯了嗎?


    張智看著洛言漪臉上的無措,眼中有些苦澀,有些迷茫,有些內疚,還有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倔強,這份倔強支持了她很多吧。


    張智扶起她,“別跪了,起來吧,記住為師說的話,以後你會明白的,師父可以包容你,也可以等你慢慢的長大,慢慢的明白懂得這一切,但是他們不會,現實不會。”


    時間會告訴你如何去成長,如何去抉擇,但是敵人和現實會更加直接地告訴你、答案。


    雖然那很傷人,而你也會更加明白到底該怎樣走下去。


    “記住你的隱忍,還有把你的倔強用到該用的地方。不要意氣用事,你的率性而為,你的善良有時的確可以成為你的助力,但是同時也給你帶來了莫大的危機。”


    “這場角逐如同在棋盤之上,一步踏錯便是滿盤皆輸,你可以賭,但是你要問問自己是你輸得起還是你身後的那些人輸得起。”


    人生如棋局,他們如今不過還是這個棋盤的一個棋子,如果想要掌控,那麽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成為別人眼中的眼中釘。


    前一段時間,慕容小姐和墨家小姐的事還在傳的沸沸揚揚的,又爆出了墨家和廉王聯姻的事。


    這盤棋,這幾個孩子真的知道自己在怎麽下嗎,那麽誰又是誰的棋子?


    “沁兒,今日的你可以迷茫,但是以後……”


    張智的話裏有著濃濃的無奈,還有一絲說不出的必然之意。


    洛言漪的心裏是有些疑惑,但她相信師父,重重地點點頭,“師父您的教導徒兒會謹記於心,可是師父,徒兒沒有準備好,也不知道……”也不知道該準備什麽。


    洛言漪有些內疚,她是不是讓師父和哥哥都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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