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樺看著蕭世子離開,心中的壓抑更深了。


    世子對主子的心隻怕世子也想錯了,如果主子真的不在意世子,那麽又為什麽會躲避那三年,為什麽即使在清幽宮的清園和幽園也從來都不得相見。


    也許隻有這樣,才可以保護好他們想要保護的人。隻是這兩個人選擇保護對方的方式是一樣的。


    一個沉默,一個隱瞞。


    疏樺不知道誰是對是錯,隻是看著好心疼。


    就像這臨冬的季節,迴顧著那落葉的無奈,一邊說著傷感,卻有不舍得離開,錯開自己眼眸,哪怕隻是迴憶,也想銘記。


    已經過去好些天了,洛言漪每日待在沁月居裏,倚在榻上看著賬目。


    是夜,洛言漪撤去所有人,從椅子上起來。


    臂彎綰著的輕紗,像是訴說她心中的柔弱,心底多少的波痕卻不在她掩飾的容顏上顯露半分,榮辱不驚,從容淡漠,那是深入她靈魂的記憶,是這個王府的主人告訴她的。


    洛言漪輕撫著琵琶,在這幽靜寂寥的夜色下獨自彈奏。


    其聲幽幽,帶著無盡的憂傷,卻又不肯停下,像是瀟雨聲落,卻又像是在掩飾什麽。


    讓住在沁園內的幾位先生有些好奇,是誰在對月彈琴,竟然如此的淒婉迷茫……


    而在沁園外,淩王洛淩宇未驚動任何人,踏入了沁園。


    洛言漪看著他走進沁月居,沒有絲毫意外,隻是起身放下手裏的琵琶朝著他走去,垂下眼眸,緩緩地跪在他的麵前,“王爺。”


    不帶一絲感情的稱唿,沒有在這夜裏升起半絲歡愉,反而更加沉穆。


    “王爺?三年了,你一開口便叫我王爺?”


    洛淩宇咬著那兩個字,心中暗暗發苦,她竟然如此……如此陌生的稱唿,竟然也會從她的口中說出來。


    “是,在這淩王府內,您是王爺。”洛言漪忽視他語氣中的怒意,淡淡地迴答道。


    “夠了!”


    “你起來,我沒有讓你跪!”洛淩宇看著她平靜的模樣,卻難掩眼底的落寞,忽然想起她受傷腿,厲聲讓她起來。


    可是原本是心疼,可是話說出來卻像是責怪。


    那天,他是真的沒有料到她會跪在那碎了的瓷片上就是為了那幾個先生。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洛言漪緩緩地站起身,似乎沒有聽見的樣子,隻是靜靜地站在一旁。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身份!到底還記不記得你的責任!你!”


    洛淩宇看著她仍然沒有任何表情的樣子,這份從容與冷靜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可是如今卻用在了他的身上,洛淩宇心中有說不出的氣惱。


    “啪!”洛淩宇的一甩衣袖,所夾雜的內力帶落了桌子上的所有書籍賬冊,但是也帶落了剛剛洛言漪放下的那隻琵琶。


    頓時琴弦斷裂,上好的紫檀木砰的一聲落到了地上,琵琶上深深的裂紋在她心底沉重地刻下,心仿佛被重重地擊了一下,眼底的錯愕和吃驚最終化作深深的悲傷。


    洛淩宇似乎也沒有料到,當觸及她眼底的那抹悲傷時,突然有些無措和心疼,“我……”洛淩宇剛想開口,洛言漪抬起眸子,用那受了傷的眼眸望看洛淩宇。


    “我怎麽敢忘?我倒真希望我能忘了!”最後的兩個字帶了無盡的傷痛高了音調,卻又不自覺的發顫。


    如果真的忘了,也許自己也不會如此傷懷,如果忘了,她不會迴來,如果忘了,那麽,眼前這個人,他,到底會怎麽樣。


    他會允許嗎?


    “我就不能任性一次嗎?”話裏竟然還帶著一絲祈求。


    “你任性的時候還少嗎!你……慕容悆沁可以任性,那麽你,洛言漪,你、可以、任性嗎?”


    洛淩宇不是不心疼,但是他更清楚什麽是他該做的。


    心中無比氣憤卻又真的很心疼,他是恨鐵不成鋼,可是……她,他怎麽會不心疼。無奈之下洛淩宇隻能甩袖而去。


    “哥……”


    看著遠去的身影,她再也無力支撐,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但是眼中的淚水仍然在極力的壓抑,腦海裏是他深深的無奈,耳邊還縈繞著剛剛他說過的話。


    是的,哥哥說得對,她不是慕容悆沁,她是洛言漪,她是淩王洛淩宇的妹妹,是榮國夫人的外孫女,是當今的,五翁主。


    在七年前,她踏入淩王府的那一刻,在世人眼中她就是慕容悆沁,但是洛言漪這個名字卻是刻在她的靈魂之上的,甚至,她不可以忘記,她所背負的一切,她不可以忘記如今的一切,到底讓多少人付出了代價。


    璃國三年,她的母親還是女帝的女兒,而她不出意外,她就是一個小縣主,帶著皇家女的頭銜,可以過著屬於她的人生。


    可惜一切終止於那年的八月。


    璃國帝後突然逝世,卻沒有留下任何子嗣,而她的外祖母,原本的女帝,當時的榮國夫人,出麵主持大局。


    由於男帝沒有留下任何子嗣,而女帝卻又於半年前將所有的權力放下,退位成為榮國夫人,所以,按照祖製該延伸一代子嗣繼位,也就是她和淩王哥哥這一代。


    一道聖旨而下,原本的尚書女,一躍成為璃國女帝帝儲的候選人的她,就像是一場夢。


    可是誰來告訴她,這到底是她的幸還是她的不幸。


    從那一刻起,她的人生不再由著她自己,她姓洛,隨了母姓,那就劃上了璃國皇室的標簽,可以她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背上這個姓氏所有的的一切。


    她的母妃把她交給剛剛被封為淩王的表哥,然後與其他夫人一樣前往封地,而所有的王爺如瑾王等都進入宗室,從此都無緣於帝位。


    那一年,前來刺殺她和哥哥的刺客從她入侯府那一天起再未停歇,邑陽侯府被鮮血浸染,她永遠不會忘記,在她麵前倒下的一個又一個屍體,來刺殺她的,拚死保護她的。


    之後,哥哥便有了變換身份的事。


    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那時候自己一個不到七歲的孩子,竟然那麽堅定地答應了。


    從此,皇室五翁主洛言漪,病重留在別院養傷。


    而跟隨慕容將軍夫婦前往邊關的兩位嫡小姐,在途中遇險,下落不明,後被淩王的人所救,與林家嫡女林韻(後改名林清韻)一起被接入淩王府,與墨家總管的女兒一起成為王府的四位小姐。


    洛言漪便頂替著慕容將軍嫡長女慕容悆沁的身份帶著慕容家二小姐悆墨入了淩王府。


    已經七年了,還有不到三年的時間就到了祖製繼位的時間。她又該以怎樣的姿態對麵對,又該以怎樣的姿態迴到屬於她的世界。


    黑夜,黑得是那樣空洞,讓人無法自抑地陷入這場黑暗,仿若吞弱了所有的亮,所有的一切。


    可是黑夜又怎麽樣,她都要走下去,從來都是別無選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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