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素白裙勝雪,俏臉在燈火的映照下隱隱生出了幾分紅暈。


    “我姐妹二人身居幽閣二十載,潛心修煉隻為紅塵是紅塵。可久不曆凡塵,又豈能切身體會黎民之苦。這才明白,原來舍下這一身白裙,沾上一沾世間的煙火氣,才是真正的修行。”白素素輕聲說道,眼神忽而飄忽,忽而悠遠。


    聽到白素素的話,李安民靜默無語,隻覺得眼前的白素素雖未一介女流,卻是真的心懷天下蒼生,頓時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我姐妹二人雖然身居幽閣,卻也常常聽阿爹提起這玄雀和大漢,隻以為大將軍都似阿爹般一心為國,卻不成想灰鷲如此不成氣候。”白貞貞似乎有些憤世嫉俗,敢於挑戰天下不公的氣魄,她氣鼓鼓的恨聲說道。


    “小丫頭,切莫嘴上沒個遮攔,當心禍從口出。我家公子往日也是他沈乘月的好友,可結果卻慘死於好兄弟的刀下。與他們幾個為伍,不會有甚好下場。”灰鷲軍領頭的,是一個滿臉麻子的三角眼漢子,姓名早已忘卻,隻知道人人都叫他王麻子。


    “我姐妹自有識人之法,你們想讓他們無法滿編,可本姑娘偏不要你們得逞。”白貞貞望向白鷺軍其他三位通過了第一輪試煉的新卒,輕聲說道:“三位大哥,我知道你們都是阿爹為了保護我二人特意抽調的白鷺密衛,還請退出此次任務,我姐妹二人要加入黑鴨的隊伍。”


    三名白鷺密衛麵露難色,三人麵麵相覷,剛要抱拳勸阻,就聽白貞貞繼續說道:“切莫多言,我姐妹二人都已經破入了人境,就算是一般修士也無法傷到我們分毫,你們盡可放心。”


    聽到白貞貞的話,白素素雖然眼睛閃動了幾分,卻也沒有阻攔。她對沈家早有耳聞,甚至對沈乘月的興趣極深,於是這才央求父親要入三先生門下。可還未來得及進入玄雀堂,就聽聞了沈乘月被斷一臂,驅出大漢的消息,擔憂之情早已滿滿。理所當然的,對於灰鷲軍和嶽寒枝的印象也差了幾分。此刻見紅纓受到刁難,或許是愛屋及烏的緣故,白素素也想幫她一把。


    “不妥。”


    李安民站了出來,對著白素素和白貞貞拱手拜了拜,輕輕開口道:“先前占據了兩位姐姐的弟子名額,我等已經是心中惶恐。兩位姑娘大懷,不以為意,我等已是感激涕零,又如何好再承蒙兩位照拂。”


    李安民心底自有盤算,先前那張紙條上的內容讓他膽戰心驚。


    那張紙條上隻歪歪扭扭的寫了六個字,筆跡中透著幾分匆忙,必定是情急之下所書。


    “神秘人,玄雀堂。”


    李安民對這個筆跡很陌生,一時之間想不通是誰傳訊與他。是胡邊草,是蜂巢,還是老爹?


    這個消息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自己需要小心行事。可如果是假的,傳訊之人究竟意欲何為?


    為何這個消息剛好趕在第二輪試煉之前送達?莫非匆忙行事的原因就是即將開始第二輪試煉?那麽這第二輪試煉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麽?


    李安民在心中暗道:此刻,不能相信任何人。


    思忖良久,他還是斷定這次試煉牽連甚廣。李安民觀察白家兩女許久,內心已經隱隱有了些判斷,兩女似乎不像是神秘人。因此,李安民不願意讓兩位奇女子卷入這場一切都不明了的漩渦之中。


    “你是何人,大丈夫行事理應幹脆果斷,怎能如此婆婆媽媽。”白貞貞有些氣惱的看著李安民,出聲言道。


    紅纓和陳凡凡都是一臉不解的看著李安民,自己隊伍裏能夠加入兩位實力強勁,信得過的人是最好不過的事情,為何李安民會出言拒絕,莫不是真的臉皮太薄,心中羞愧?


    白素素也將目光落在了李安民身上,她隻是細細的打量,雙眼之中出現了幾分疑惑,大概也是想不通這個少年為何會出言拒絕。


    李安民心底多了幾分急切,他卻不好言明其中緣由,心頭已經是主意百轉,卻想不到更好的拒絕白家兩女的理由。


    見少年滿頭大汗,卻一言不發,白貞貞便也不再理會李安民,徑直的走向了台上諸位教習處。


    “還請教習將第五枚令牌交給小女。”白貞貞對著教習拱手行禮,出聲說道。


    拿著第五塊令牌的恰巧是廖賢才,對於白家兩女的名聲他也有所耳聞,老先生看了看李安民,又把目光轉向了白貞貞,朗盛說道:“白家小才女無須客氣,稍待老夫登記好這第五小隊的名冊。”


    話音一落,廖老先生便提起狼毫,準備在書冊上留下白家兩女和李安民等人的名字。


    李安民看著廖老先生落筆,心底發出一聲哀歎,心想著既然如此,兩女勢必被卷入其中了。


    “老先生且慢動手!”


    突然一聲疾唿響起,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有兩個人在夜色中,從遠處朝著校場飛奔而來。這兩人滿臉的急切,一人衣著華麗,手裏端著一把黑色的木扇。而另一人一身布衣,背上挎著一張暗青色的長弓。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蔣通袁留!


    看到蔣通袁留趕到,夏言溪輕輕唿了一口氣。她深夜得到軍令,準備救治傷藥,到校場集合。聰明的她猜到了必定是第二輪試煉即將開始,想到了軍中傳出的嶽寒枝命令人退賽的風聲,便悄悄命人去通知留宿鐵器營的蔣通袁留,以備不時之需。


    看台上的太子劉伏,看到手持黑色木扇的袁留,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眼裏閃過一絲笑意。


    見兩人直直的闖了過來,身披鴻羽戰袍的衛士們立馬攔住了二人。


    “來者何人,為何擾亂新兵大選校場!”


    大先生看著蔣通袁留,冷聲喝問道。


    “見過大先生。”


    蔣通袁留兩人被衛兵們攔下,連忙對台上的沈樵蘇行禮。接著袁留停頓片刻,稍作喘息繼續說道:“我二人名喚袁留蔣通,本是黑鴉軍今年新兵大選備選之人。大選前夕機緣巧合之下入了三先生門下,故免去了三輪試煉。此刻聽聞此行同往的袍澤受人設計,卻是兩名隊友,故特此前來。”


    “哦,原來之前就是你們二人莽莽撞撞的擅自闖入了藏書樓。”沈樵蘇嘴角泛起一絲輕笑,繼續說道:“既然已經成了玄雀堂弟子,又如何可以參賽?”


    “大先生,還望注意言辭,此二人乃是我門下弟子。何時我雀堂弟子到藏書樓成了擅闖了!”


    沈渡遼目光稍冷的望向大哥沈樵蘇,一字一句的說道。雖然嘴上說著嫌棄,可在關鍵時刻,沈渡遼還是護住了蔣通袁留二人。


    沈樵蘇看著沈渡遼,輕輕一笑,搖了搖頭,沒有言語。


    蔣通袁留聽到這話,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閃過一絲羞愧,緊接著眼神又變成了堅。兩人雙雙朝著坐在台上的沈渡遼跪了下來,兩眼之中閃過一抹哀色,恭聲說道:


    “弟子蔣通,弟子袁留,承蒙恩師錯愛,不勝感激。然我二人自知才疏學淺,無法繼承恩師衣缽十之一二,心中惶恐,不忍墮恩師之威名,故懇請恩師將我二人逐出門第!”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自古隻有師父放逐弟子,哪裏有弟子自求逐出師門的道理。頓時,校場上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難以置信,把目光都落在了沈渡遼的身上。


    李安民三人都是一臉吃驚模樣,目瞪口呆的望向了蔣通袁留。


    白素素白貞貞兩女看著兩人,心中暗暗思忖,頂替了姐妹兩人位子的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莫不是在下這座廟宇太小,盛不下閣下兩尊大佛!”


    沈渡遼麵色難看,當即變成了絳紫色。他的大手往案幾上重重一拍,身體顫抖著對著二人冷聲嗬斥道。


    “老三。”見沈渡遼有些失態,沈遺南沉聲叫了一句。


    “弟子不敢。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二人離師門,卻永遠以師之禮待您,以子之名義敬您!”


    蔣通袁留見沈渡遼這般態度,心中更是羞愧。方才沈渡遼才為他們二人出頭,可轉瞬間自己就背叛了他。弟子自請逐出師門,對於師父而言,絕對是莫大的恥辱。


    “哼,既然你二人心意已決,我便不再挽留。他日再見到我,最好躲遠一些,我的脾氣好,但我手裏的長槍脾氣卻很暴躁。”沈渡遼冷哼一聲,拱手朝著父親沈遺南一拜,冷著臉說道:“父親,便讓他們二人參加這第二輪比試,我倒要看看他們都什麽能耐,到底是哪家的神佛。”


    沈遺南麵無表情的看了蔣通和袁留一眼,片刻後轉向劉伏,出聲問道:“殿下以為如何?”


    劉伏臉上浮起一絲輕笑,心想著這一老一少父子兩人演起戲來倒是十分默契,便出聲說道:“玄雀堂之事,沈帥自己做主便是。本王倒也好奇台上兩位有何本事。”


    劉伏看著台下的袁留,一臉戲謔的說道。


    見劉伏盯上了自己,袁留的眼神有些閃躲,忍不住把頭更低了幾分。


    “既然如此,你二人便與紅纓他們一隊,參加之後的試煉吧。”


    老帥沈遺南麵無表情的看著蔣通袁留,淡淡開口道。


    聽聞沈遺南開口,李安民三人心頭大喜,白鷺軍三位也鬆了一口氣。


    白素素和白貞貞看著蔣通袁留淡淡的笑了笑,便迴到了白鷺軍的陣營當中。


    隻有灰鷲軍的幾位,哭喪著臉,麵色有些難看。灰鷲軍一頓折騰,非但沒能孤立黑鴉三人,反倒是自行折損了灰鷲軍的兩個名額,還在五軍中落了個小肚雞腸,不擇手段的惡名。


    真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待六組安排完畢,三十人就要準備出發穿過斡難河,前往北狄。


    沈渡遼站了起來,對著蔣通袁留說道:“兩個臭小子,為了同袍,關鍵時候倒是真有幾分氣魄。好好表現,若是通過了考核,我會考慮讓你們再入我門下。”


    話音未落,沈渡遼抖了抖戰袍,大步流星的離開了校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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