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文之道,神為主,氣輔之。


    紅纓沒有告訴李安民,夏言溪是罕見的文修。她覺醒的天賦有些許玄妙,至今都沒有一個確切的定論,隻能籠統的稱為“觀辨”之術。


    所謂“觀辨”之術,即觀其形,辨其神。


    夏言溪可以通過肉眼的觀察,探知所觀之物內在的結構,甚至是屬性。


    觀形可見骨,觀骨可知髓。


    非但如此,與天地間各種氣息一樣,世間萬物各有品色。人也好,物也罷,或是熾熱的紅,或是冰冷的白,或是厚重的褐,或是生機勃勃的綠...


    夏言溪的天賦似乎沒有什麽戰鬥力,但在其他領域卻有極大的用處。之所以成為醫者,一是她可以通過觀辯之術準確的辨別傷者內在的傷勢;二是她可以觀辨世間草木,明其屬性,準確入藥,煉丹。


    當然,夏言溪隻能查看境界在自己之下之人,品級在自己之下之物。


    方才她運起了觀辨之術查看了李安民和流螢。


    她隻看到李安民身上,似乎隱隱附著著陣陣黑氣,可卻看不透他體內究竟藏著些什麽。


    夏言溪雖然詫異,卻也不見慌張。她是入了人境的修士,李安民的實力自然在她之下。但若是誤食了什麽品級極高的天材地寶,或者是有實力強大之人為他施下了屏障之術,夏言溪查看不得也屬於正常範疇。


    可當夏言溪一時興起,查看了流螢之時,她卻驚諤的臉色狂變!


    她在流螢體內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那是一團團陰森森的灰氣,散發著死亡的沉寂,是陰氣!


    這陰氣,夏言溪還在一個人的體內看到過,便是那黑鴉軍大將軍,難知如陰的毒士,胡邊草!


    早年間胡邊草為救妻子白衣,隻身一人深入北狄。一人去,也一人歸。沒帶迴白衣,卻帶迴了一身的黑氣。


    她還記得胡邊草挺直著腰背,大步流星的迴到了玄雀軍營。在獵獵作響的玄雀旗下,胡大將軍轟然倒地,不省人事。


    她參與了當時的救治,她觀察到了胡邊草體內的的黑氣滿滿擴散,不疾不徐的侵蝕著胡邊草的每一塊血肉。最後還是大帥沈遺南命其子沈破虜攜帶他的親筆書信,不分晝夜的連跑了數日,才到京師請來了大漢皇室供奉堂大醫聖孫橘井將他救了迴來。


    沈破虜跑死了八匹寶馬。


    沈遺南不眠不休半月有餘,用自己的修為阻礙著那陰陰絲氣在胡邊草體內的擴散。


    大醫聖孫橘井更是通宵達旦,為胡邊草服下了舉世難得的一顆天品聖丹才將胡邊草從鬼門關上拉了迴來。


    陰氣得到了控製,卻並沒有得到根除。指導如今,胡邊草還在分秒必爭的用自己的修為來抵擋陰氣的再度肆虐。


    這也是為何胡邊草日漸消瘦,甚至略顯佝僂。因為他所承受的,是常人根本難以想象的苦痛和折磨。


    而此時,夏言溪居然在十多歲的流螢體內再度看到了團團陰氣。隻是這陰氣似乎陷入了沉寂,沒有一絲肆虐的趨勢。


    紅纓注意到了夏言溪角色的變化,她知道自己小姨的天賦,當即明白了恐怕流螢身上有著什麽恐怖的存在。


    見夏言溪幾次想要開口,紅纓走上前來,悄悄地一把握住了夏言溪的手,輕輕的搖了搖頭。


    不管小丫頭身上有什麽,紅纓都不想讓小姨當著李安民和流螢的麵說出來。


    流螢心思單純,天真爛漫,若是得知自己身體有異,隻怕會承受不住這等壓力。


    而李安民將妹妹視之如命,若是他知道了消息,隻怕當即就會瘋狂。


    夏言溪看到了沉默不語,伸出玉手輕輕的在紅纓手心中寫出了“陰氣”二字。


    感受到小姨在自己手上寫的字,紅纓的臉色也瞬間變得慘白,她的身體止不住的晃了晃。紅纓注意到了李安民的目光,她強撐起精神,對著李安民笑了笑。


    李安民心思何等細膩,自然是注意到了兩女的異常的舉動。他見夏言溪一臉憂色,時不時的望向流螢,知道此事恐怕是與妹妹有關。


    “小流螢,大哥記得來時前院裏有好多白衣姐姐,她們似乎都在挑選著草藥。你去幫大哥問問有沒有可以強身健體的,幫大哥討要一些迴來。老爹年紀大了,至今還在奔波,等他迴來若是看到我們為他準備了草藥,他自然會很開心的。”


    李安民揉了揉流螢的腦袋,輕聲細語的說道。


    流螢一臉怪異的看著房間裏的三人,她心頭也湧起了諸多不解。可心性單純的她聽到了李安民的話,就想起了離去一月有餘的老爹,就點了點頭跑了出去。


    李安民把流螢送出了門外,見流螢走遠,他輕輕的關上了房門,看著兩女一臉焦急的問道:“流螢怎麽了。”


    看到李安民握緊了雙拳,臉上滿是焦急,紅纓心頭不忍就走上前去。她輕輕的握住李安民緊握成拳的手,輕輕的說道:“木頭,小姨發現了流螢身上似乎有些異常。”


    李安民不明所以的看著紅纓,皺著眉頭沉聲問道:“有個異常?”


    紅纓的雙眼當即就變得通紅,幾次開口卻不忍心將這個消息告訴李安民。她轉頭和夏言溪對視一眼,略帶抽噎的說道:“小姨,還是你說吧。”


    看到紅纓的樣子,李安民心中更是焦急。他的心中仿佛被千萬隻螞蟻在同時噬咬,眼裏滿是焦急的看向了夏言溪,沉聲說道:“究竟怎麽了。”


    他並沒有運轉唿吸之法,可在氣急之下竟然也有黑色氣息隱隱彌散開來!


    夏言溪發出了一聲冷歎,輕輕的說道:“流螢體內,存在著團團陰氣!”


    “什麽?”


    李安民皺著眉頭,有些不明所以。


    夏言溪隻好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細細的與李安民講了一遍。並且毫無保留的告知了當年胡邊草的慘狀。


    聽完夏言溪的話,李安民如遭雷擊,麵色慘白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隻覺得頭暈目眩,腦海裏迴蕩著“流螢”“陰氣”。


    “木頭,木頭!”紅纓幾次唿喚,都不見李安民有所反映,心頭一是焦急,竟然抱著李安民失聲痛哭起來。


    夏言溪見狀,端起一旁的茶碗,一碗水澆在了李安民的臉上。見李安民悠悠轉醒,夏言溪一臉怒氣,冷身嗬斥道:


    “李安民,你清醒一些!流螢體內雖然有陰氣,但那陰氣沉靜如死寂一般,一時之間還不會發作。”


    李安民被茶水一潑,眼神裏恢複了幾分清明,他強忍著心頭的急躁,望著夏言溪不語。


    夏言溪又是一聲歎息,然後她坐在了椅子上,讓自己的語氣盡量柔和,對李安民繼續說道:“如今的當務之急,是查清楚流螢體內陰氣的來源。不過你也放心,即便是陰氣有異狀,我也有應對之法。”


    李安民聞言坐起身來,看著夏言溪,激動的說道:“如何應對?”


    “首先,你需要時刻留意流螢的狀態,每月都需來醫坊讓我檢查兩次。若是你們外出,可以將流螢交與我來照顧。


    第二,你可以嚐試與胡邊草大將軍聯係,他已經與陰氣纏鬥了數年,一定有自己獨到的經驗。


    第三,對於陰氣,我有可控製之法。我有丹藥三枚,關鍵時刻可以給流螢服下。即便是陰氣肆虐,三年之內,也足以保小丫頭性命無虞!


    第四,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你要記得,關於陰氣,不管是我還是大醫聖孫橘井,都隻能控製,而不能根除。若想將陰氣根除,唯一的辦法就是查清楚陰氣的源頭!隻有查清楚陰氣的來源,我才有機會找到解決之法!


    我隻能保她三年,三年後若是你還為尋得陰氣源頭,那不僅是我,就連大醫聖恐怕也無力迴天!


    對了,提醒你一句,黑鴉大將軍胡邊草當年在北狄被種上了陰氣。關於陰氣的源頭你可以找他尋求一些線索,當然前提是撬開他的嘴巴!當年不管是沈帥還是大醫聖,都沒能從他口中得到半點消息。”


    “你當真可以保流螢三年!”


    李安民站起身來,一臉嚴肅的死死盯住了夏言溪的雙眼,在沒有絲毫作為晚輩的尊敬,反而是強勢的咄咄逼人。


    夏言溪雖是紅纓的小姨,可實際上沒有絲毫血脈關係。她是被紅纓的外婆在一個雪夜撿迴家中的棄兒,比紅纓大不了幾歲。


    此時被李安民咄咄逼人的態度壓的怒火中燒,夏言溪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憤怒的迎著李安民的目光對視良久,冷聲喝道:“我夏言溪雖是一介女流,可也懂得性命關天的道理,又豈會忘言!”


    接著她怒目圓睜,一臉堅定的說道:


    “我敢以性命擔保,必能保流螢三年無恙!”


    李安民看著夏言溪堅定的眼神,許久沒有說話。忽然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伏下頭顱,字字鏗鏘的對夏言溪說道:“方才是在小孟浪了。姑娘天賦異稟,乃醫界翹楚,望姑娘能夠保我妹流螢三年內性命無恙。在下先行跪謝姑娘大恩,三年後,我必定查清楚陰氣源頭。他日在下必定銜環結草,以死相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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