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東西,做人做事兒,不能隻光顧自格兒(自己)。”原副大隊長黃世田對王東勝說。


    “乃們的(怎麽的),完(我)乃們(怎麽)隻光顧自格兒(自己)噠(了)?老東西,蔫今格兒(你今天)給老子港(講)清楚,港(講)不清楚的法……”王東勝耍起曾當大隊支書兼大隊長時的威風來。


    “港(講)不清楚乃們的(怎麽的)?”


    黃世田和他一起共事時,從沒怕過他,更何況是現在。


    “懶得跟蔫們(和你們)港(講)。”


    說完,王東勝自感沒趣地轉過身去,進屋裏去了


    “都坐哈(啊),莫站著哈(啊)。”神姑招唿黃世田和成均坐下來說。


    “嗯,謝謝嫂子。”黃世田說。


    “玉濃,蔫(你)和黃大叔他們幾個港(說),完替(我去)倒杯茶。”


    神姑不愧做了幾十年玉湖坪大隊的第一夫人,待人接客有禮有節的。


    “成均,蔫(你)把已經匯總噠(了)的情況,給玉濃港(說)了沒?”黃世田問成均說。


    “成均已經給完(我)港(講)過了。”玉濃說。


    “既然港(講)過了,完(我)也就不重複了。”黃世田停頓了一會兒,接著說。“完們(我們)八點鍾,到大隊部岩塔裏集中,蔫替不替(你去不去)?”


    “黃大叔,蔫老人嘎(您)覺得完(我)替(去)好些,還是不替(不去)好些?”玉濃對黃世田副大隊長說。


    “玉濃她大叔,完(我)覺得玉濃不替(不去)好一些。”神姑分析道。“如果她替(去)了,會讓一些不願意參加的人,產生壓力。蔫港是與不是(你說是不是)?”


    “是哈(是啊),嫂子哈(啊)。”黃世田說。“玉濃若是替(去)噠(了),上頭(上級)的人乃們(怎麽)看哈(啊)。”


    成均覺得神姑嫲嫲和黃大叔說得很對,不停地點著頭。


    此時,玉濃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從眼眶裏滾落了下來。


    這次流淚,不是傷感的淚水,是感動的淚水。這是一次人心的較量,這是一次令任何人都動容的壯舉。


    她為顯貴高興。在顯貴為難的時候,能有那麽多的社員群眾站出來,她覺得顯貴曾經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心想,即使顯貴為分糧一事兒坐了牢,她相信顯貴也不會後悔。


    想到這兒,她站起來,向黃世田和成均鞠了一次躬,說:“感謝黃大叔,感謝成均,感謝玉湖坪大隊所有鄉親們。大恩不言報,蔫們(你們)都是完(我)和顯貴的親人。”


    “玉濃,蔫(你)在港麽得(說什麽)話呢?”黃世田說。“顯貴書記是為了大勢(大家)能過上好日子,才被帶走的。如果,歹個時嗝兒(這個時候),完們不站出來替港句實話(我們不站出來說句公道話),完們(我們)還是人麽(嗎)?”


    “嫂子,蔫(你)就放心吧。完們一級一級地往上搞(我們逐級地往上反映),直到他們放了顯貴哥。”成均很認真地說。


    “成均歹(這)孩子,做起正事兒來,還有模有樣。”神姑誇成均說。


    “乃個港不是呢(誰說不是呢),歹個(這個)鬼點子兒(主意)就是他想出來的。”黃世田接著誇成均說。


    此時,王東勝在屋裏,聽著黃世田、玉濃他們的談話,心想:如果,此時被帶走的不是顯貴,而是他(王東勝),玉湖坪大隊的幾千社員群眾會不會也像今天這樣,寫聯名信幫助自己呢?他認為,答案是肯定的,別說寫聯名信幫助自己,不在調查組麵前講壞話,就算是祖上積了大德。


    他迴想自己做大隊幹部幾十年,每天除了整人、搞運動,什麽也沒有留下。有時,他心裏極其矛盾,為什麽自己幹了幾十年,不如顯貴這個嘴上連毛都沒長齊全的後生。雖說顯貴是自己的親女婿,但他就是恨他,巴不得他早點從大隊支書兼大隊長位置上退下來。這樣,自己就有資格、有權利地去教育顯貴,去訓導顯貴。顯貴就會繞著他的指揮棒轉。大事小情也要向他早請示,晚匯報。有時,他又想,每個人不可能做一輩子幹部,到了六十歲,必須把位子讓出來,給年輕人。既然這是人類循環的自然法則,為何不支持顯貴去做?顯貴畢竟是自己的親女婿,他做出了成績,自己臉上也有光。


    王東勝自從退下來的那一天開始,每天想的都是不著邊際的事兒。越是這麽想,他就越恨顯貴。每次顯貴做出了成績,他都要想方設法地製造矛盾。尤其是這幾年,玉湖坪大隊在顯貴的帶領下,出現了萬眾一心,形勢一派大好的局麵。他更加恨起顯貴來。覺得他這麽做,搶了他的風頭,否定了他曾經所做的一切。


    在王東勝的心裏,他覺得顯貴不適合做幹部,不具備一個做幹部的基本條件。像顯貴那樣對社員群眾客客氣氣,有禮有貌的,簡直是侮辱了幹部的形象。當初,他和顯貴交接的時候,給顯貴講了兩得:兇得和狠得。可是,顯貴根本沒把他做幹部的心得放在心上。為這事兒,他還專門召開了家庭會議,結果以全票反對而告終。


    到今天,通過大家自發地幫助顯貴,主動站出來,為顯貴說話,他終於明白了,什麽叫人心,什麽叫民心。想到這裏,他立刻走出來,大聲地說:“八點鍾,完(我)也去!”


    他的這句話,把大家都搞懵了,好久沒有迴過神來。


    “蔫港麽得(你說什麽)?蔫也替(你也去)?”神姑問道。


    “蔫(你)沒聽到麽(嗎)?八……點……鍾……,完(我)……也……替……!”王東勝高升說。“而今(現在),蔫(你)聽清楚了麽(嗎)?”


    “乃哈兒涼快乃哈兒呆著替(哪裏涼快哪裏呆著去)!”神姑反對道。“莫替(去)當攪屎棍。”


    “張神姑兒,蔫(你)莫‘門縫裏看人’好不好。”王東勝大聲地說。


    “完(我)就是把蔫(你)‘看扁噠(了)’,乃們的(怎麽的)。”神姑故意地氣他說。


    無論神姑說什麽風涼話,王東勝已經下定決心,不和她爭吵。他還是很平和地說:“人是會變的。人嘎(人家)都能變,難道王東勝完(我)就不能變麽(嗎)?”


    “哎呦呦,玉濃哈(啊),蔫今格兒替公社趕場替(你今天取公社趕集去),買點香紙迴來,好生祭奠哈(祭奠祭奠)蔫王嘎(你王家)的祖宗。”


    神姑繼續挑惹著王東勝。她知道王東勝的性格,隻要把他惹生氣了,他就勢什麽都不做,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這樣,他就不會去大隊,跟鄉親們唱反調了。


    “張神姑兒,蔫(你)也莫想故意氣完(我)。一起過日子兒歹麽(這麽)多年噠(了),蔫也曉等完(你也知道我),完也曉等蔫(我也知道你)”王東勝心平氣和地說。“今格兒(今天)完(我)還真的不生氣噠(了),大隊集會完(我)去定噠(了)。乃們的(怎麽的)!”


    “老東西,無論蔫(你)是出於麽得(什麽)目的,作為老哥們兒,聽完(我)一句勸:今格兒(今天)蔫(你)還是莫替(去),那種場麵,確實不合適有蔫們(你們)家的人出現。”黃世田勸說著王東勝。


    “不合適?乃們個(怎麽個)不合適法?”


    “蔫想哈(你想啊),如果蔫(你)替(去)簽了名,上麵的人會乃們(怎麽)看蔫,看顯貴。如果蔫(你)不替(去)簽名,人嘎乃們看蔫(人家怎麽看你)。更何況,歹是(這是)大勢所趨,已經成定局噠(了)。”黃世田耐心地給王東勝說。“再說,有蔫們(你們)家的人在場,可能還有極個別猶豫不定的,他們乃們(怎麽)替(去)做?”


    “勝大伯,蔫就莫替噠(你就莫去了)。等哈兒(等會)完(我)來跟(給)蔫(你)港(講)結果。”成均說。


    “唉……,想改變一哈(一下),乃們就乃麽的難哈(怎麽就那麽難)!”王東勝搖搖頭,長歎一口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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