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王府。


    長工上前去通報,小桃子跳下馬車後轉身扶我下車,等候長工迴來。


    “小姐,記得少言少語,不可再口無遮攔。這宮王府的夫子……”小桃子又開始絮叨。


    我無奈地點頭:“知道了知道了,這宮王府的夫子可是上一任的內閣大學士,你都說了好多遍了。”


    我耳朵都生繭了。這丫頭從昨日迴去後便對我說過一次,今天早上給我收拾頭發時還再說,就在剛才來的馬車裏還叨叨了一遍。如今竟然……


    “小姐記得便好。還有那小王子萬萬惹不得……”


    “知道知道,也就跟我一般大的小孩子,不惹他不惹他。”


    “還有……”


    “知道知道,那三王子也不惹,還有我那憨子未婚夫,不,我那長王子夫君,我一定不招惹他們,好嗎?你快別給我再說了,頭疼病快犯了!”


    “小姐,奴婢也是為了小姐好。小姐隻要將奴婢說的話牢牢記住便好。奴婢本就不聰明,不然也不會害的小姐昨夜……”


    小桃子說著竟又差點兒哭了起來,我趕緊又寬慰她,“沒事沒事,隻是我真的記下了。放心吧。”


    那丫頭這才拿袖子擦了下已經掉出來的兩顆淚,長工已經小跑了迴來:“可以進了小姐。”


    我跟小桃子兩人便朝那比奈相府不知氣派了多少的大門走去,留下長工去跟宮王府下人安置馬車。


    這宮王爺是個大將軍,家裏的布局雅庭卻依舊比奈府雅致很多,反而沒有多麽濃烈的武將氛圍。我們跟著前來迎接的小廝一路沿著小青苔石階小行,兩旁不時有好看別致的假山與水池,正田字格布局,卻不顯呆板,反而有股奇特的齊韻,上了好幾節台階,有幾塊菜地,我以為我自己看錯了,不成想走近了,確實是菜園。細數下來,應該有足足六塊,每塊地上都是不一樣的品種,不過卻也是家常係列,我能認識的就是西紅柿苗子,辣椒苗子,茄子苗子,還有那長豆角苗子,太接地氣了。


    再往前走,穿過菜蒲拱門,便能看見一個偌大的八角瑤光池,裏麵有著幾束荷花,還有一隻彬彬如生的仙鶴塑雕,屹立著形狀不一的兩塊假山,水池裏不時有遊戲的小魚,那瑤光池旁便是我們就讀的鏡花水月殿,兩側各一高大的六角燈盞,上頂寶塔狀,燈盞下有紫色小花徐徐綻放,沿門有青藍色入夢毯長長鋪至另一亭台樓閣,華麗無比。小廝引我們至此,便退下,我與小桃子已經是望花了眼,幸而我這心裏素質還是極其高的。


    小廝臨走之前告訴小桃子,下人不可進入主殿。


    於是隻有我自行前往,一踏進門,便是一展好多條翠玉吊墜如流水的珠宮屏,繞過它,裏麵的豪華壯大立刻亮瞎了我的眼,左右兩側清一色青藍流風迴雪書架兩兩一組,麵前是成排的兩組六張青藍伏案桌,桌下各一席青藍蒲團,正前方一張青藍塌和一更大的流風迴雪桌,兩側兩把桃木靠椅,後方還有好看的山水畫屏,右前側一長棱樓梯向上直通二樓,一樣的流風迴雪書架,夾雜著好看的青藍盆景,每隔兩米便一盞耀眼的星河影月燈盞,圍著二樓一圈兒邊圍,正迴型樓閣,剛才入門的正上端為中心,一字排開共六張古箏,這格調,這品味,何止隻是高端,簡直就是奢華。


    這還隻是學堂,不敢想象那要是寢室得是個什麽勁兒?這奈府根本無法與這宮王府相提並論。


    那流風迴雪書架每一架都塞滿了書冊,兩架間隔放置兩張杏花椅,供人閱讀,怎麽說呢,感覺就像到了個高端開闊圖書館,心情都變得異常明朗與愉悅。想我在現代一進圖書館就犯困的人,竟然在這什麽都沒有的古代愛上了個圖書館!真真是小小的諷刺啊……


    “你是何人?”身後闖進一與我大小一般無二的小男孩,一身勁紅色長衫,重色腰封,可愛的臉蛋透著萌萌的圓潤,想必這便是那宮王爺最小的兒子,小王子宮瑄子。


    “小女奈一,敬請瑄小王子鈞安。”


    “奈一?”那小孩兒一臉淘氣,“可是那奈相的長女?”


    “正是小女。”我謹記小桃子的教誨,這孩子太愛搗蛋,總會惹毛人,但是小姐你一定要心平氣和,莫要動怒。


    “小女?”小家夥一聲奶哼,“你可比我大,難道還想讓我叫你姐姐不成?”


    “小女不敢。”


    “真的不敢嗎?”小家夥趴近了目不轉睛的盯著我,想從我眼裏挖出他想看到的害怕,奈何我已經25了,怎麽可能被一個小孩子的惡巴戲糊住。


    我隻能裝可憐。


    “小女是真的不敢。”為了體現我的真誠,我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瞬間便淚花閃爍。


    “哼!”那家夥瞬間沒了興致,離我老遠,朝最前方右側青藍伏案桌走去,“還以為是個不一樣的,沒想到不過如此。”


    “我可都看見了,奈一小妹妹。”


    又進來一個年紀大約十五六歲的少年,也是一係勁紅色長衫,半紮丸子頭,眉目間難掩英俊之氣,他輕撫在我耳邊悄悄地說道。


    我不由地皺起眉頭,這人應就是那宮王府三王子宮玨子,與那小王子一起,都乃這宮王妃所生,卻是最有望成為皇太子的人。


    “奈一敬請玨三王子鈞安。”


    “免禮。”說罷,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卻也走向那伏案桌,坐到了那宮瑄子的身後。


    接著,又來了珺四王子,卻是十二三的模樣,異常的安靜,一襲白衫上身,眸子幽若淡然,一副與世隔絕的傲骨。與我對視一眼,以點頭應禮,便坐去了左側第二桌,與玨三王子並排。


    然後便是玥五王子,青衣長衫,年紀與珺四王子相仿,卻是王子中少有的和氣,“這便是王父所說的奈一妹妹吧?”


    “敬請玥五王子鈞安。”


    “奈一妹妹履安。這邊來。”總算有個指引我入座的了,話說尷尬地站在這裏,一個一個迎接這些個王子,真的跟門迎似的。


    玥五王子讓我坐在右側第一排,說:“琛哥哥如今也不來,奈一妹妹是哥哥的王妃,這個位子空著也是空著,就坐這裏吧。”


    我瞬間滿臉黑線,後排的珺四王子難得地看了我一眼,隻把自己的桌子往後挪了挪,當是也同意了這說法。


    隻是另一側的瑄小王子卻不這麽認為,很激動地站了起來:“她隻是一朝宰相的廢長女,怎可做琛哥哥的位子!”


    廢長女?這小家夥怎麽這般沒禮貌。


    還好,那玨三王子深明大義,一把將那小家夥又扯迴蒲團上,“無禮!那可是你未來長嫂!”


    “哼!我才不要這麽懦弱的人當我長嫂!”


    哎呦我的小心髒,你哪來的自信覺得我願意當你長嫂?


    “小瑄你又欺負人了?”一個甜美的女聲隨著輕盈的步伐飄來。


    我迴頭,隻見一黃衫女子,細腰如柳,杏眼秀眉,才十五六歲的模樣,卻出落得亭亭玉立窈窕動人。


    周邊三四五王子,還有那小家夥都起身問安:“謦姐姐履安。”


    謦?難道是那皇帝陛下唯一的公主謦郡主?我趕緊起身,行禮:“敬請謦郡主鈞安。”


    “免禮。”黃衫女子淺笑著朝我走來,“你便是那奈相的長女,琛哥哥的王妃嗎?”


    我朝後一步,低頭迴她:“卻是小女。”


    黃衫女子鼎足,細細打量我,不久卻對身後的瑄小王子言:“小瑄你不可再這麽胡鬧了,那可是父皇親自下的旨意。”


    “謦姐姐莫怪。”那玨三王子上前解釋,“小瑄也是調皮,迴去後我定好好管教。”


    “無甚。隻怕這話被有心人聽去,還以為是小瑄心對父皇不敬。”


    說完還一掃四周,很明顯不是說我。


    “謦姐姐說笑了,這裏除了我們自家人,可就沒有他人了。”


    這玥五王子還真是個無心無肺的性子,人家明擺著是在說你……和那珺四王子……


    再看珺四王子,一副波瀾不驚與自己毫無幹係的樣子,隻聽他言:“夫子來了。”


    於是,門口便出現一年近六旬,留著小山羊胡,一身青色長衫的標準夫子模樣的人,一步一步朝著主教伏案桌走去。


    第五夫子。複姓第五。十年前告老還鄉,卻又在一年前被皇帝複招宮王府為王子們任教。


    謦郡主去了玨三王子後排,那夫子定做,眾人請安:“夫子敬安。”


    第五夫子摸了把山羊胡,點頭應道:“眾位王主看來已經見過新同門了。既然無需再介紹,我們就開始上學了……”


    “上次我們說到那長恨歌。今日便來說說,這悲劇究竟是何為?”


    “夫子根本不用問這種問題!這當然是因為那楊貴妃恃寵而驕,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導致天下大亂,君臣離心,要我說這種禍國殃民的女人,就該如此!”


    我就笑了,你一小屁孩懂什麽?這瑄小王子真真是欠扁的勁大。


    隻聽玥五王子也道:“我倒認為,這唐玄宗是罪魁禍首。他乃一國之君,怎可因為一女子便不上朝,從而因為對她的癡迷使得百官離心,朝野動蕩。”


    第五夫子頗有點兒欣賞,眼神延伸到玨三王子身上,問他:“玨王主以為如何?”


    “這白居易從一開始便寫到‘漢皇重色思傾國’,說明唐朝禍亂便因於此,就算沒有這楊貴妃,也會有另一人誘發這唐玄宗‘從此君王不上朝’。一個重色輕國的帝王,一個嬌媚恃寵的妃子,就是這一悲劇的開始。”


    夫子似乎很滿意玨三王子的迴答,又看向了我身後默默不言的珺四王子。


    “珺王主,也可說來聽聽。”


    “珺兒不才,請夫子先行見諒。”第一迴碰到迴答問題先道歉的,不由迴頭看他,隻聽他言:“這《長恨歌》本就是那前涎王朝白居易的一場夢,史上並無唐玄宗與楊貴妃,也並無馬嵬驛與安史亂,這本就是一場夢中空緣,若當真要說個一二,便是垂誡各位君王,勿因色誤國。”


    瞧瞧瞧瞧,大唐的香山居士白居易愣是在這裏變成了前涎王朝的人,連大唐都成了空無的朝代,而赫赫有名的唐玄宗與楊貴妃卻也成了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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