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一愣,他確實思考過很多萊特可能的反擊手段,但是沒想到他會來這手。竟然睜著眼說瞎話。


    “這是我從特殊渠道弄來的,據我所知,這個人就是你。”


    陳平這句話,多少有些『露』怯。他不該提什麽特殊渠道,也不該提“據我所知”四個字,這樣顯得退縮,而是絕不妥協地認定此人就是萊特本尊,現在已經完全攤牌,鬥爭的目的,不是讓萊特低頭認罪,而是引導懵懂旁觀者的傾向『性』。


    “嗬嗬,特殊渠道?”萊特冷笑道,“什麽特殊渠道?倒是說說看?”


    他很善於察言觀『色』,已然注意到,這個所謂的“特殊渠道”陳平閃爍其詞,似乎不想提,那麽。這就是一個弱點。


    “這個你不用管,你隻管說是不是你?”陳平繼續犯傻,說了一句,注定讓他進退失據的蠢話。


    “笑話,我在柔佛州,天天鑽山溝吃野菜,怎麽可能這麽胖?你說是兩天前拍的,試問怎麽可能有一個人在兩天內麵貌變化如此之大?”


    萊特的應對明顯高於陳平,他應對自如,沒有半句多餘,不似陳平,交鋒中參雜太多無信息量的廢話。事實上,萊特一直在偷偷觀察旁邊的指揮官們,他們顯得茫然無措,將信將疑,所以這會兒並不急著一下子逆轉局麵,而是循循善誘,不斷加以暗示,讓他們相信照片是假的。


    “這……”陳平一時無語,說實話,照片拿到手時,他一眼認出就是萊特,因為他與這位總書記打交道時間很長,但是早上一見萊特,卻發現人還是老樣子,並未發胖,照片畢竟是林秀軒給的,可恨林秀軒也忘了交代一些關鍵信息(其實馬強也忘了把萊特被鞋底子打臉的事,報告林秀軒,因為覺得不重要)。


    “我問你,照片是什麽渠道獲得的?”萊特見對手鬆了勁頭,知道攻守逆轉的時候到了,既然他『露』怯了,就必須揪住不放,死纏爛打。


    “我不能說。”陳平被『逼』,說出這句完全泄氣的話。


    幾公裏外偷聽的林秀軒也知道陳平這輪過招輸了,看來是自己出手的時候了。他也知道自己出現在那裏,會給陳平造成更多的背景疑點,但是形勢急轉直下,不如此已然不行了,也許陳平很快就要被幹掉了。


    “為什麽不能說?”會場上,眾人追問道,有衝動的,開始向前湧。


    陳平如果足夠老練,應該把從國軍那裏獲得情報的事情和盤托出,無非是與友軍合作,但是他已然失去冷靜,分不出輕重緩急了。他不說,自然拱手放棄了最後翻盤的機會。


    “同誌們,同誌們,靜一靜聽我說……”萊特示意大家安靜,儼然一副沉冤得雪的嘴臉,“陳平同誌不願意說,那我來告訴大家……照片是從英國軍情6處弄來的,他的上級是查爾斯韋斯特上校。這處鬧劇的目的在於搞『亂』我們革命隊伍的人心,嗬嗬。說說吧……韋斯特上校是怎麽策劃這一切的?”


    “什麽韋斯特上校?”陳平的反問顯得遲疑,萊特的每一擊都在預料之外,以至於他無從反應,他的神『色』慌『亂』,在旁人看來,無疑是坐實了心裏有鬼。


    “好,那麽談談戰爭前與你交往的艾芙琳小姐。那個新加坡富商與英國女人的混血女兒。還有還有你們在南非的產業?”


    又是一個陳平聞所未聞的名字,萊特的無恥讓陳平始料未及。必須承認,他的老辣和城府,以及對人心和時機把握的技巧,使得萊特即使隨口編造的東西,也比陳平手上切實的照片來的更讓人信服。現在,他的寥寥數語,將一個戰前就潛入革命隊伍,心懷鬼胎的托派『奸』細勾勒出來。


    “說啊!你怎麽啞巴了。”周圍人不斷『逼』問陳平。


    倒是最先與萊特私下見麵,並違反約定帶來隊伍的羅洋,此刻有些退縮了。他當然一直看不起陳平,也更願意相信萊特。但是大約36個小時前,他見過萊特,當時借著篝火,確實發現總書記有些虛胖,當然沒有照片上那麽嚴重,但是比今天精瘦的萊特,更接近照片上那個樣子,另外照片上的哈吉馬蒂亞特他也認識,這個人與日本人卻有勾結,不過他的家族與英國人有世仇,很難相信他們會合軍情局走到一起。羅洋站在眾人身後,開始猶豫。


    “羅洋!”他聽到總書記喊他的名字。


    “到。”


    “你來說說,最近一年,陳平在軍事指揮上的種種奇怪的地方。我們來梳理一下,整個陰謀。”


    萊特仍然不急著收緊口袋,他注意到了羅洋的猶豫,他當然知道一天半前,自己臉上的腫還沒有消,這可能引發了羅洋的懷疑,所以要必須要讓他來羅織一些罪名,這樣他就會在不知不覺中把自己說服。


    “好,我來說,最近一年,我們在鬥爭上完全處於被動可以說,完全是錯誤的軍事路線造成的,為了與本地土人武裝達成互不侵犯的默契,寧願自己的根據地被分割。而土人根本不承認這種默契,他們不斷地擴張他們的勢力範圍,使得我們的底盤越來越小,甚至無法相連,而日本人則利用這種態勢,不斷進行圍剿。我們則自縛手腳,無法施展。”


    “對,對。”羅洋的話,挑起了其餘指揮官們的怒火屢屢對土人退讓,這都是陳平來到霹靂州,執掌軍事指揮權後發生的事情。


    與此同時,一直隱藏在附近,監視會場的馬強,收到林秀軒指令,立即執行b方案,即解決掉會場外圍暗哨,為林秀軒大隊,突然控製會場做好準備。


    會場內,陳平已然成為眾矢之的,被圍在了中間百口莫辯,大家紛紛指責他的指揮失誤,而忘記了對照片的進一步追究。萊特估『摸』著,候車不多了。他向邊上的兩名手下各使了一個眼『色』。其中一人偷偷離開,去銷毀證據——行李裏的那套衣服(正是照片上,萊特穿的那件)。


    另一名手下悄然到了人群後麵。


    “決不能輕饒了這個叛徒。”手下突然喊了一嗓子。


    人群立即被煽動起來,要抓陳平,也沒有在意剛才那嗓子誰喊的。


    陳平的警衛員衝進來保護首長,羅洋的人也上前與之扭打,會場『亂』成一團。不過,勝負早已沒有懸念。


    幾分鍾內,陳平和他的人全部被繳了械。因為與會者,都沒帶著繩子,所以也沒有捆綁,而是被持槍的士兵壓在一個角落裏,等待最後的命運。


    “總書記,這個叛徒會不會出賣了今天的開會地點?”立即有人想到了這一層。


    “是啊,我們應該立即轉移。”


    “對,我也讚成轉移,”萊特說道,“但是這幾個人怎麽辦?”他指向灰頭土臉的陳平。


    “不如斃了吧,馬上要在叢林裏行軍,萬一跑了,又給敵人通風報信。”


    “我不讚成槍斃,”羅洋提出了相反的意見,“我覺得,事情還沒完全搞清楚……”


    “羅洋同誌,事情已經夠清楚的,我代表中央的意見……也是盡快處決,以免後患,這樣我們好立即轉移。”萊特說道,他也覺得這個地方不可久留,因為地方是陳平選的。


    “好吧,我尊重組織的意見。但是,陳平的警衛,他們或許並不知情。”


    “不不,特殊時期,形勢嚴峻,絕不能寬容姑息,一個不要留。”萊特一反忠厚長者的做派,突然變得狠毒起來。


    羅洋被迫同意,於是在大家帶來的警衛部隊裏挑十個人,組織行刑隊。


    不遠處響起一聲槍聲,驚動了屋子裏的人,那是是布置在外圍的哨兵與什麽人接上了火。


    馬強解決了所有四名哨兵中的三個,還有一個來不及解決,結果林秀軒來的太快,還是響了槍。


    不過這些小問題已經不重要。林的高機動部隊的行動,仍然比遊擊隊的反應要快很多。十幾輛半履帶車一起從林子裏湧出,將教會學校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遊擊隊退縮進教室,準備借助窗戶進行反擊,當然如果交火,他們手上輕武器子彈,根本不足以擊穿那些裝甲車。奇怪的是,半履帶車停在了大約50米開外,並沒有進行『射』擊,隻是控製住了各個通道,沒有進一步的進攻。


    躲在裏麵的萊特正招唿自己人發報,讓羅洋的援軍趕來。就在這個功夫,外麵林秀軒的人開始喊話了。


    “我們是國民革命軍201師的隊伍,是自己人。”


    裏麵被堵住的大約五十人麵麵相覷,衝出去將要麵對十幾挺.50機槍,顯然死路一條,但是對方好像確實是中國軍隊。最近一周,兩軍已經展開了合作,對方也提供了很多武器,似乎不應該有誤會。


    “我是陳宏,羅洋哥,你能看見我嗎?”不遠處裝甲車上,站起一人來,“星洲抗日遊擊隊被打散後,我參加過你的隊伍,你忘記了嗎?”


    羅洋聽出了是自己曾經小老弟的聲音,仔細觀瞧,正是那小子。


    他記得,新加坡陷落後,確實有個叫陳宏的番禺老鄉,參加過自己隊伍,後來大概是嫌馬共遊擊隊較為教條主義,行動僵化,又聽說北方褚亭長的隊伍正招兵買馬,於是離開了遊擊隊。走的時候,還惜惜相別,各自流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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