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你們的總書記是不是胖了?”林秀軒問道。


    “哪兒弄來的?”


    陳平放下矜持,急切追問起來。


    “前幾天。我的人,在一次敵情偵察時,偶然拍攝到的,當時距離他們不足15米,我的人躲在一顆樹下,你看這裏的有模糊的枝條。”


    陳平不停地點頭,但是臉上疑惑未消。


    “照片中這幾位,我想你們的總書記萊特,我不用介紹了,”林秀軒一邊偷眼觀察,一邊繼續說下去,“這個穿便衣的,是南機關機關長:鈴木敬司;這個中尉,是鈴木的手下,還有這個拿著鞋底子的……我們還知道他是誰。”、


    “這個人我認識。”陳平悠悠說道。


    “哦?”


    “這個人叫哈吉馬蒂亞特,本地大長老的兒子,幾年前在海南島接受過日軍訓練。掌握著霹靂州最善戰,也是字殘忍的一支土人武裝,叫做虔誠旅。萊特曾經要求我們避免與之交戰,但是這支部隊一直在襲擊我們,去年下半年,馬蒂亞特的部隊,跟著日本人去了緬甸,好像因為與緬甸偽軍發生衝突,又被送迴來了。”


    “哦,原來如此。”沒想到,陳平能補足了一些缺失的情報


    “這個人異常兇狠,我們與之衝突被俘的戰士,從未能通過中間人,也就是本地溫和派的周旋,交換迴來的。他的部隊,殘忍異常,不留俘虜也不允許投降,甚至有時候也殺日本人。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總書記他怎麽會落到這夥人的手上?這不可能啊,昨天也收到他的電報,要是他前些天就被俘了,一定會馬蒂亞特被處決。”


    “你是這麽判斷的?”


    “不好,一定是總書記的密碼落入日本人手裏了,這次會議地點,有暴露的可能。我必須……”


    陳平說著跑向電台,可能想要發報警告其他人。


    “如果我告訴你,不是你們的總書記被捕,而是投敵,你信不信?”


    “總書記投敵?”陳平迷惑地看著林秀軒,顯然今天之前,他從未想到過這種可能性。


    “我的人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萊特是根據南機關的指示,從南方來到北部邊境的,其目的是要奪走你的部隊指揮權。你想想,從柔佛到這裏,大片的日本占領區,怎麽會這麽快?他坐飛機還是火車來的?”


    “但是這說不通啊,為什麽要奪取我的指揮權?當初就是他指定我來指揮北方區,我認為自己難當此任,還是他親自做的思想工作。”


    “此一時彼一時,當初讓你來,是因為你年紀輕沒有資曆,來了也開創不了局麵,你想想,你是最合適的人選嗎?你這一年來,把這裏的部隊整合了嗎?所有這一切,都在他的算計當中了。”


    話雖傷人,但是道理可以自洽。林秀軒手上握著證據,有把道路說通了,漸漸將陳平引入正確的思路上。


    “這麽說明天的會議?會是一個圈套?”


    “明天的會議圈套不假,他一定會利用一切卑鄙的手段把你趕下台。”


    “你急著趕來,就是想幫我?”


    “幫了你,才能幫我自己,我說過了,躲在戰線以北的那個日本人關係重大,現在泥牛入海,我的人手不足,很難他挖出來,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你。要是你被萊特害死,遊擊隊一定群龍無首,那個日本人就很容易溜掉。”


    “沒錯,一定會如此,”陳平慘淡冷笑了一聲,“不過,你還是高估我了,即使我繼續當這個總指揮,這裏也是群龍無首,我能指揮的人馬,也許隻有三分之一,或者更少。這一年來,我一事無成,根本沒有把大夥兒團結到一起。萊特的眼光是對的,我就是一個廢物。”


    陳平消沉地蹲到地上,現實確實很殘酷,萊特竟然利用他的無能來達到險惡的目的,沒有什麽比洞悉這一層,更讓人喪氣的。


    “不,局麵沒有打開,不是你的錯,是因為萊特的背後作梗,他一直在摻沙子。想想他那些讓你自縛手腳的規定。”


    “即便如此,我也很難動員全部力量,我確實也是有心無力。”


    “不,明天就是最好的機會。”


    “明天?”陳平驚訝看著林秀軒,“你是說,我明知那是鴻門宴,還要去自投羅網?”


    “你必須去。你想想,這一年來,你何曾聚齊過所有基層指揮官?”


    陳平思忖片刻,點頭:“你說的沒錯,這一年來,我還從未一次聚齊過這麽多人,每次召集黨的會議,總有一半人推脫有事不來。這次是因為總書記親臨,才讓他們聚齊。”


    “所以,這是你收拾人心的好機會,隻要你在會上,用證據說話,揭發萊特的叛黨行徑。我相信,其餘人是會站到你這邊的。”


    “你認為我行?”


    “你一定行的。”


    “但是萊特,很可能已經提前拉攏了一些人,如果我沒猜錯,可能是羅洋,而我隻帶了十個人,我擔心……”


    “我的部隊會為你保駕。我有兩個加強連。無論是羅洋的幾百人,還是南機關潛伏部隊,都不在話下。”


    “你站在我身邊,會讓其他人認為我背叛了黨,投靠了你們。”


    “這是什麽話?難道我們同一民族,就不能站在一起?我們就不能一起抗日?”


    “這……”


    陳平一時語塞,他做到一截木樁上思前想後。


    這些年來,萊特假借共產國際,灌輸了太多用心險惡的“政治正確”,比如任何強調華裔身份的宣傳,都會被扣上民族沙文主義的帽子。而馬共內部,原本隻有百分之一的少數民族,某種程度上,部隊的凝聚力來源正是民族認同,但是在萊特出手破壞下,馬共放棄了最強大的力量源泉,轉而追逐虛妄而又不切實際的國際主義。萊特在輕描淡寫,就搞亂了人數多達數萬讓你的遊擊隊的人心,這使得遊擊隊始終沒有擰成一股繩。


    現在確實到了清算萊特這條毒蛇的時候了。


    “好!我們一起去揭露他的陰謀。”他一拍大腿答應下來。


    “嗯,明天你照常赴會,我的人正監視著羅洋的部隊動向,會在適當時候,保護會場。”


    “就憑你這張照片,我一定可以揭露他的真麵目。”陳平憤憤道。


    他畢竟還是年輕,以為靠著那張照片,就可以將軍,沒有充分考慮萊特這樣的老辣對手可能使出的伎倆。林秀軒可不敢如此掉以輕心,不過暫時他也猜不到明天萊特會耍的賤招。


    兩人就此分別,林秀軒返迴自己隊伍。


    第二天,陳平自顧自向會議地點進發。林秀軒引部隊,悄然跟進,馬強在另一邊跟蹤羅洋的隊伍,發現這支兵力,也沒有直奔會場的跡象,可能是作為最後手段才會使出來,萊特也怕失了體麵,可能他覺得對付陳平,動動嘴皮子即可,槍杆子隻是最後手段。


    陳平帶著人到了會場,那裏是一座廢棄的教會學校,他的人留在外麵操場上,周圍已經聚集了一些人。他一個人走進那間祈禱用的禮堂,一路與熟識的人握手。一些人很熱情,一些人則顯得很冷漠,有幾位今天還是第一次看到北方區的這位司令員。他的年輕,確實是阻礙他開展工作的巨大障礙。


    會場裏有幾排桌椅,早來的人已經各自坐下。陳平坐下後,向邊上人打聽了一下,得知萊特已經到了,正在後麵一間教室裏,和幾個人開小會。他有些忐忑,不知道又在策劃什麽陰謀。


    陳平可以看到,不時有被萊特召去的人,從後們進來,神色都有些異樣,顯得警惕而又嚴肅,還不時偷眼觀瞧自己。顯然是有針對自己陰謀的。


    等了三個多小時,其餘人陸續都到齊。裝模作樣的萊特才千唿萬喚,從後麵出來。


    會場開始歡唿和鼓掌,馬共的遊擊隊指揮官們,早就對陳平這一年來的,不許與土人摩擦的保守路線,和軍事上的無所作為不滿,他們希望總書記這次來,能撥亂反正,帶來新的人事任命。殊不知,不許破壞民族關係的奇怪政策,正是萊特的意思。


    萊特與與會者一一握手,不時還要攀談幾句,他記性很好,不但能夠記住每個人的名字,還能說出最後一次見麵的時間,有時候還能追朔到十幾年前。


    終於到了陳平跟前,他用力與陳平握了握手。


    “陳平同誌,一年零三個月沒見,你瘦了,也黑了。怎麽樣,這裏的鬥爭環境很嚴酷吧?嗬嗬嗬,不嚴酷,黨也不會把你派到這裏來。”


    陳平含笑與之握手。他已然知道,眼前這個人的偽善和險惡,但是他的表演仍然讓人迷惑,他一直以忠厚長者的麵貌出現,馬列理論無懈可擊,過著不近女色的苦行僧般的生活,這套雙麵人的麵具還真是具有迷惑性。


    與所有人握手完畢,萊特當仁不讓地走到前麵,抬手示意眾人停止掌聲。


    “我這次來,可不容易啊,同誌們,穿越了敵人層層防禦,還掛了一點彩……不過,能見到親愛的同誌們還是值得的。”


    林秀軒在一公裏外,遙控一台小直升機。他借助叢林飛行,迅速找到會場,從一堆停留在外麵抽煙的警衛人員頭上掠過,悄悄停到破損的窗台邊。小直升機開始監聽工作。林秀軒則返迴部隊,他不能離開太久,畢竟作為少校,單獨偵察太久,實在不成體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殘陽帝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野狼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野狼獾並收藏殘陽帝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