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亭長的語音在坑道裏飄蕩著,鼓舞著所有士兵,包括那些目不識丁,正在用日本傳單卷香煙的第六軍戰士。他們從雲南帶來了最好的煙葉,不過日本人的紙張似乎次了一些。


    周有福已經在後山警戒,嚴防有奸細逃走,走漏消息。剛才離開指揮室時,林臨奇叫住了他,他以為這個不知好歹的工兵上尉要自己兌現承諾,他已經做好了最壞打算,就是找個沒人地方喊他一聲爺爺,然後打一個欠條,他這輩子總算知道信用,還沒有欠錢不還的時候,他想,到時候能把這個林臨奇拉倒牌桌上打幾圈,一定讓他連本帶利吐出來,出出胸中這口惡氣。


    不料林臨奇叫住他不是為這迴事,而是談及一些正事,提到了人群裏的日本間諜必須趁機鏟除。完全可以利用這次褚亭長演講的契機,盡可能多的把日本奸細挖出來。所以他建議周有福組織一支人員可靠的督戰隊,守住通往後山的幾條通道。在這樣一番鼓舞人心的演講後,仍然準備逃走的,顯然是日軍奸細無疑,他們必然要把褚亭長還在軍中的重大消息發送迴去。這些投靠的散兵沒有電台,但是他們或許可以和附近山上的日軍小分隊聯絡,用那裏的電台發迴消息。所以口袋必須紮緊。


    林臨奇的心思縝密讓周有福有些吃驚,他原本以為能去當工兵的,都是些個榆木腦袋,當了工兵很難加官進爵,也撈不到什麽油水,沒想到這個工兵上尉竟然還有一套,另外林臨奇,完全不提及賭約,以及送上了一堆的恭維話,也讓他頗為受用,不像布魯克或者陶名章不時會提到軍銜來堵他的嘴。他的中尉軍銜是臨時的,根據軍隊章程,如果沒有進入學校進修,隨時是要削減的,這是他耿耿於懷的事情,但是林卻沒有用軍銜壓過自己。


    他帶著幾個排分兵把手後路製高點,果然撞見有幾名士兵鬼鬼祟祟想要逃離,一群人下去攔截,對方並不答話立即開槍還擊。不過周早有準備,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幾名逃兵。然後從死屍身上搜出了內部部署的草圖,以及他們判斷的褚亭長可能躲藏的位置,顯然真正的逃兵是不會繪製這些東西的。


    倒是指揮室內,林臨奇與陶名章發生了一些分歧,因為林希望在陣前揮舞白旗,吸引日軍在低戒備的情況下靠近。但是陶名章覺得有辱節操,他義正辭嚴詞嚴地指出,如果褚團長在,絕不會這麽做。林心想,陶名章這個書呆子對褚亭長的了解還停留在表麵,他們幹潛艇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最後還是布魯克站出來,表示對這個計劃有限的支持,他必須考慮如何讓炮兵發揮最佳效能,林的計劃確實有吸引力。最後林臨奇又提議修改了一些細節,最終將誘敵計劃完成。


    對麵日軍不斷地通過電台聒噪,要求中國軍隊光榮地投降,但是始終沒有一個人過去。日軍有些心急,內部奸細又遲遲沒有將消息發迴來,不知道投下傳單後的效果如何。


    突然間對麵中國軍隊陣地響起紛亂的槍聲和*爆炸聲,但是並沒有向日軍開火。


    牟田口中將正在前沿等著那邊變化,他為人稍有些魯莽,但是仍然具備相當專業性,他仔細辨別槍聲,確定是一次規模很大的內訌。至少有一個連發生了嘩變,因為動用了輕機槍,或許規模更大些。他的軍隊已經做好了進攻準備,但是前麵的山穀地帶,是不久前日軍吃過大虧的地方,所以他還有些遲疑。


    一架日軍偵察機授命從空中觀察,後座觀察手用20倍望遠鏡觀察下方,看到有人群跑來跑去,山穀各處有煙火冒起來。隨後,又看到,中國軍隊的裝甲車從坑道裏開出來,像是一次有組織的鎮壓。


    如果飛行員敢於再飛低200米,就可以看到下麵很多的破綻。包括有人在點燃汽油桶裏的輪胎製造煙霧,第6軍的臨時演員嬉皮笑臉的在一邊叼著旱煙圍觀。但是飛行員擔心撞到山上,沒有這麽做,後座觀察手急切地把他的觀察匯報迴後方,他完全被地麵蒙騙,必須告知後方敵人正在內亂,但是已經出動了裝甲車,很快就會平息下來;在一般日本軍人概念裏,所有下克上的兵變會止與裝甲車出動。所以他擔心已經到了混亂的尾聲。


    通訊直接被陣地後的日軍指揮部截聽到,他們使用同樣的頻率接受語音通訊,這些通訊當然是不加密的。


    牟田口變得躁動起來,這是他突破中間防線,徹底斷絕中國軍隊西進的最好機會。唯一的遺憾是他不能堂堂正正地打敗褚亭長,因為他不在軍中,櫻井死後,他在緬甸最大的敵人,已經不再是杜聿明或者羅卓英,而是那個區區的少校。


    林秀軒和其他人一起在指揮部監聽日軍通訊,日軍飛機嗡嗡在頭上飛來飛去,實際上這裏接受到的信號遠比日本那邊要好。這個時代,並沒有人真正關注通訊保密,當然也沒有給語音通訊加密的辦法,如果使用密碼電報,那麽就會浪費很多時間。或許日本人認為,用關西口音的日語通訊,也是不錯的加密。


    林臨奇很不願意暴露自己的技能,但是勉為其難,他必須在一旁翻譯,讓這裏幾位知道敵人中計。日本飛機連續發送了幾遍觀察報告,甚至從偵察員急促的唿吸聲可以判斷出日本人的興奮。林對臨時演員的表演很不滿,尤其第6軍那些家夥,完全是為了多分幾包餅幹在那裏對付事,沒有按照他要求的路線跑,更別提表現出緊張感;日本飛機還在頭上,扮演死屍的家夥就已經站起來傻笑。不過,總算是欺瞞過去了。


    山頭觀察哨發現日軍陣地後麵有集結動向,不像以往那樣偷偷摸摸,是大規模的行動,日軍將直射炮推到了距離這裏一公裏的陣地上,那裏是以往礙於合成營居高臨下的炮兵觀察優勢,而絕不敢部署的地方。機槍小隊將重機槍收攏成了行軍狀態,也是前進的前奏。


    布魯克開始打電話,要求他的炮兵準備,當然不是現在。山穀前有一個明顯的收攏地形,到時候,日軍隊形會變得十分密集,十分有利於覆蓋射擊。他已經將地形網格化,使得指揮更加便利,就等著露這一手。


    陶名章放下電話:“他們開始行動了。”


    他的聲音有些激動,也有些緊張,因為前敵報告敵人集結的兵力很大,即使敵人上當,但是如果炮兵沒有辦法發揮足夠效能,單憑步兵無法阻擋住。


    在褚亭長離開後,他也有過焦慮,但是他最崇拜的林臨奇即使出現補了這個缺,他簡直開始相信命運,為什麽緬甸戰場上最神奇的兩個人會接連出現?他當時很期待英雄惺惺相惜的場麵,沒可惜褚亭長對林臨奇表現的相當冷淡,似乎隻是將他當做一個普通的投靠軍官對待。他想,要是團座迴來,看到這次勝利,應該也會對林臨奇刮目相看。他甚至開始遐想,由這二位來統領整個緬甸的大軍,那樣日軍絕不可能得逞。


    “陶營長,敵人分成幾個集群?”


    “先導一個大隊,隊形很分散,戒備程度很高,後續還在陣地後編組,也許還有一個大隊。後麵有煙霧,可能會出動坦克。”


    “他們想進來,必須收攏隊形,這不是他們戒備等級所能改變的。”


    電話再次響起,陶名章接起聽了一會兒。


    “林上尉,後續部隊出來了,接近一個大隊,有9輛坦克伴隨。”


    日本人的警戒心提現在他們將坦克部署在後麵,顯然他們的將領不想用珍貴的裝備冒險。


    “他們會第一時間搶占製高點,我們必須沉住氣,不要先動手。盡量等到第二集群靠近。”


    林臨奇說道。“隻有他們發生混亂,炮兵才能發揮作用。”


    日軍的謹慎,體現在他們先派出了騎兵進入山穀,通常這是試探火力的小規模偵察。


    大約一個小隊的騎兵靠近中國軍隊第一道戰壕,發現已經沒有人了,他們縱馬跨過戰壕,向山穀前進。幾天前,幾百名日軍被圍困在其中殲滅,至今可以看到燒成鏽紅的日軍鋼盔丟棄在山穀裏。沒有遭遇到任何抵抗,他們進入山穀。看到了很七豎八的卡車停在那裏冒煙,與偵察機報告的一樣,中國軍隊內訌時焚燒了汽車。


    騎兵們在山穀了饒了幾圈,看不到什麽敵情,他們無法占領製高點,隻能由步兵來幹。於是騎兵向後方揮舞信號旗。後麵步兵開始加速前進。湧過來的步兵以散兵線接近,沒有托大到以行軍隊形靠近。他們也做好了遭遇襲擊的準備。


    他們進入山穀後,仍然沒有發現敵情。開始攀爬兩側的山。


    山上,周有福正在封裝最後的爆破物。最近他發明了一種新式的*,用空汽油桶,填滿鐵屑和砂石,中間裝上*。這樣隻要從山上推下去,就能一路滾到山穀裏,對*長度做了計算,可以掐到日軍來不及散開,又不至於中途提前爆炸。他要求士兵們沉住氣,不要提前開火,但是仍然有一些部隊耐不住開槍,但是槍打的很散亂,沒有集中火力。這反而讓日軍產生錯覺,覺得確實發生了內訌,如果完全一聲槍響都沒有,反而不想那麽一迴事。


    山穀裏日軍輕易壓製住製高點上的火力,耽誤了一小會兒後麵第二梯隊上來了。坦克留在了後麵壓陣,仍然不敢輕易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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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讀者:我剛迴家,但是月中還有一次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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