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兩輛日軍摩托向這裏駛來,路上另一行幾人大包小包,見有日本摩托,趕緊閃到路邊彎腰鞠躬,一股的賤相,日本人摩托也不避讓,直接衝過一個水坑,濺了那幾個家夥一身水,徑直過來了。


    林秀軒爬在後院竹梯子上,觀察日本人過來,沒有看到大隊,心中生疑,另外他擔心那幾位走路過來的,其實是赴宴的本地劣紳,肯定認識楊繼品,如果他們和日本人一起到,難免會讓行動生出很多枝節。不過他沒有備用計劃,隻能將就了。


    急匆匆到了內宅,看到一間屋子裏站著持槍士兵,裏麵十幾號楊家家人老實蹲著,大氣不敢出。把人全捆上,繩子不夠,殺了倒是簡單,但是一方麵不忍,二是讓這些人看出死路一條,反而容易惹出麻煩,這夥國軍畢竟不是馬強那樣的好身手。


    他讓彭橫發多加人手看住,務必不能讓他們攪和。心想,好歹碰到能到的是一夥偵察部隊,要是一般部隊,根本沒辦法執行這麽複雜的任務。剛跨進前院,看到幾個家夥還在撕扯主桌上一隻雞,這都什麽時候了,一點分寸都沒有,他不由得火往上撞。


    “你們知不知道輕重?日本人都快上門了,還吃……”


    “官長,對不住,實在是幾天沒吃飯。”


    彭橫發也看不下去,過來罵他的弟兄。


    “幾天沒吃飯還差這一會兒?德行,你們幾個餓死鬼投胎?快收拾一下。快,把那邊那隻雞拿來先補上。還有雞骨頭,快扔到水缸裏去。”


    那幾位趕緊把盤子裏吃剩下扒拉一下,不過怎麽看都是杯盤狼藉了,時間也來不及了,隻能將就了。


    他出了大門,趕緊讓手下行動。兩名穿著下人衣服的士兵舉著掛滿鞭炮的竹竿到了外麵,隻看到兩輛架著機槍的日軍摩托過來,點上火,劈裏啪啦放了起來。


    林秀軒穿著長跑馬褂站在台階上,向摩托上下來的四位上等兵拱手。其中一名日軍軍曹跳下摩托車向他過來。


    “我要轉達阪口閣下的歉意,他本人戰事繁忙,不能前來,隻能委托參謀部廣瀨大尉前來,大尉大概還有十分鍾到。”


    “知道,知道,裏麵請。”林秀軒低頭哈腰,想把幾個日本人讓進去宰了。來一個參謀部大尉太棒了,很可能帶著重要文件。


    “不,我們在門口等著。”


    日本兵不給麵子,兩輛摩托車如同門神一樣,停在門口,然後自顧自抽起煙來。林秀軒向山上看了看,示意馬強和徐衝盯著,裏麵幹起來,第一時間幹掉這四位。目前兩人都在150至200米的狙擊點上,應該不會失手。


    冷不防路上又轉過幾位中國人,拱著手向這邊過來。林秀軒身後的彭橫發畢竟是個偵察兵,隻會背後下刀子,當麵蒙人不是強項,他沒見過這種要蒙事兒的場麵,頓時有些怯了,微微轉過身子。林狠狠撞了他一下,示意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要躲。


    他也拱著手迎上去,也不知道對方是誰,一邊聊一邊試探吧。


    “老朽恭賀騰衝第一任維持會楊會長……”對麵來的老頭子到了跟前發現迎上來的人不認識,話生生停止,他帶著厚如酒瓶底的眼鏡,顯然眼鏡視力不佳,到了門口才看清林秀軒不是楊繼品。


    “老先生,我們楊先生還在後麵,讓我們出來迎接貴客……”他趕緊接下話,這時候不能停頓,還得把人哄騙進去好解決。


    “您是……”


    “這不,來了太君,鄙人粗通日語,楊先生特意讓鄙人來當個司儀,也不至於讓太君聽不懂不是。”


    “楊家大少爺,不就是日本迴來,還需要特別請翻譯?”


    “那是,我就是楊家少爺在日本時同學,所以抬舉我的。”林秀軒繼續糊弄,三言兩語把人物關係,故事因果囫圇解釋通了。


    “哦,原來如此。還是楊老爺想的周到。”老頭撫須點頭,“麻煩通報,我是縣中學校長湯有如。這是小女蕙蘭,” 他指向後麵,一個學生裝短發齊耳的女子向林笑嘻嘻揮揮手,“她也是聽說來了日本人非得來看看……”


    。


    “不必通報,老爺早就提及湯校長,裏麵請……” 走過一旁日本兵時,還連鞠躬帶問候,以示自己會日語,那邊抽煙日本兵很不耐煩底將就著點了點頭。


    他扶著一把老骨頭的校長向裏麵走,後麵兩個搬禮物的家人以及校長家小丫頭,彭橫發跟著稍微遠些,等著進去下手。那小女孩兒還頑皮底拐過去摸日本人摩托車,幾個太君立即眉開眼笑起來,被他老子喊迴來。


    “這日本人都到了,楊老爺還在裏麵準備?”湯校長一邊爬台階,一邊問。


    “先來幾個小太君,大太君還有會兒才到,老爺正在後麵洗澡呢。”


    “是啊,是啊,沐浴更衣才顯得鄭重其事。”


    幾個人進了大院,突然發現哪裏不對,院子裏站滿了人,沒有一個認識的,而且各個麵帶兇惡,他們當然沒有林秀軒能裝了。正覺得奇怪,林從他背後狠狠砸下來,老頭子頓時癱倒在地。他女兒想要叫喊,已經被彭橫發從後麵堵住嘴,夾到腋下。兩個家人反應極快,扔了手上禮物舉手投降。


    “都帶後麵去,隻要不亂動亂叫,沒你們事。”


    彭橫發夾著那女娃往裏拖,林秀軒蹲下探了探老頭子鼻息,發現沒有出氣了,看來自己勁使大了。他趕緊找人把死人拖到戲台底下。


    他在這些細節上確實有失計議,親爹被打死這一幕被掙紮著的湯家小姐看的清清楚楚。兩個傭人倒是服服帖帖,沒人挾持自己往裏走,他們知道這事兒多半連累不到自己,亂說亂動倒是容易挨槍子兒。


    門外日軍繼續抽煙,完全沒有察覺,有坐有站,基本不離摩托車。


    遠處又有了煙塵,林抬腕看了看表,恰好9分鍾,鬼子還算準時。


    一溜四輛汽車開過來,前麵三輛英國人,最後一輛美國吉普,顯然沒有英國人一路丟盔卸甲,日本人撐不住這樣的排場,多半要騎馬來。


    吉普車到了彩棚前停了停,似乎注意到這座棚子沒有搭完,不過隨後又啟動到了門口,上麵有三個人,很奇怪,車後兩個是便衣。


    前後四輛車上下來了一共十幾人,除了最後兩名便衣,全是軍人。人數沒有超過林秀軒預計,但是吉普車後麵蹲著的(後排沒座位),好像是兩名中國人,馬強發現下車的這兩位,從車上抄起了兩把長槍,竟然裝著瞄準鏡,這是他穿越以來,第一次看到戰場上出現這種比較專業的冷槍裝備,拿的還是穿便衣的中國人。他還不知道張靈甫被冷槍暗殺的事情,所以有些驚訝。


    可惜組長沒帶著通訊設備,沒法兒將這樣的情況告知,隻能先與徐衝通氣,將優先射殺的重點轉到這兩位,如果他們不進莊園的話。


    日軍中為首一個日本人是一名大尉,皮靴上滿是泥濘,胡子拉渣一臉倦容,很久沒有洗過澡睡過覺的樣子。他迎著兩掛鞭炮走向前來迎接的林秀軒,啪敬了個禮。


    “我是廣瀨誠大尉。後麵這位是片岡少佐。”


    出乎意料,好像還來了一個少佐,剛才摩托車並沒有通報。廣瀨無疑是作戰部參謀,隨身還挎著皮包可能有重要情報。


    後麵吉普車駕駛席上下來的日軍少佐,他的軍服是這裏所有日本人裏最整潔的,顯然沒上過前線。他身後跟著兩個背著步槍的戴禮帽穿便衣,走路樣子也像沒進過軍隊的,林秀軒隻一打眼,就覺得其中一位眼熟,他記人很準,但是也需要一些時候迴憶。


    他用日語於片岡交寒暄了幾句,但是心裏在迴憶後麵這個人是誰?他穿越至今大半年,見到的人物不少,但是要麽是江浙日占區,要麽是緬甸戰場,中間穿插去了趟日本,所有這些人物似乎不該有什麽交集才對。


    片岡顯然不想讓他這兩手下赴宴,低語幾句讓他們在外麵警戒,隻見兩人向遠處製高點跑去,情況完全出乎預料,變得一團亂,不過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放手幹了。


    十幾名日軍都是中尉少尉層級,顯然是上級並不像按15軍司令部的意圖來認真親善,隻是拿這種交流吃喝活動犒勞下屬,也根本沒太把維持會會長當迴事,但是有一個少佐跟隨有些奇怪,林秀軒看人很準,這個家夥應該是個情報軍官,他來漢奸家必然是有意圖的。


    很久沒有吃喝的日本低級軍官蜂擁進了大院,隻有少佐留在最後,東張西望,似乎有些疑心。林秀軒在旁邊小心應對,看著他走上台階,一步步走進了大院。他不知道那兩貨跑到哪兒去了,會不會跑出了馬強的射擊範圍。按照計劃,自己得負責關門,避免被機槍掃射到,然後和馬強一起解決外麵幾個鬼子,但是現在敵人多了兩個,而且跑的沒影了。


    廣瀨大尉高高興興往裏走,彭橫發給引導最前麵的一張桌子,大尉考進陸軍軍校前也是苦出身,沒太在意自己麵前一隻雞就剩下了雞頭,他以為本地菜就這樣子,他端坐正中,拄著軍刀等著開戲。


    身後日本人也做到周圍,看到撕的稀爛雞肉,一樣不見怪,有個把饞的也伸手去抓一塊塞到嘴裏,他們和中國軍一樣沒什麽補給,一路窮追挨著餓追到這裏。


    廣瀨咳嗽兩聲,向兩邊掃視,攔住那些丟人現眼的家夥。他此刻的性情和林秀軒剛才是有些類似的。


    隻有片岡聰發現哪裏不對,他最後一個進院子,首先發現所有家人在往裏麵縮,似乎要與日本人保持距離,留出後麵空間,其次桌上似乎吃過一遍了,湯水滴的到處都是,以他對中國漢奸的了解,他們巴結日本人來不及,不會不注意小節,最後就是楊繼品竟然沒有露麵,他半年前冒充華僑到過這裏,與幾個頭麵人物見過封官許願,所以知道楊繼品長什麽樣……他正思忖,瞄到地上一樣東西,撿起一看,是一副踩碎的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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