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福趕迴來時,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他快步來到礦區一座倉庫裏的臨時指揮部,褚亭長正在研究地形,一旁陶明章正在匯報收容的散兵人數:


    “目前我們這裏一共聚集了各部隊走散士兵一千一百人,難民有四百多個。大部分散兵都有武器,但是彈藥很缺,老周找來的英國彈藥口徑不合。”


    “後勤問題太麻煩了,把他們手裏彈藥集中起來,全部發給新38師200師的人,其餘部隊換英國步槍,老兵應該很快能適應。”


    “還有新找來4門25磅山炮,我記得早上收容的200師散兵裏有一個能打曲射炮的炮兵排長和幾個兵,我找找看。”


    “嗯,敵人馬上要動手了,要人盡其力,我們要守住這裏至少一周,而且要做好沒有援助的準備。對了,附近敵情呢怎麽樣?”


    “到處都是特務破壞留下的痕跡,而且偽裝很小心,根本分辨不出來。這裏幾個師的人全國各地都有,混進來的特工也是南腔北調,不容易分辨。”


    “得想個辦法啊,這些人是最大的隱患,光是倉庫裏幾十噸的開礦*,要是有人點了,就能把我們都炸上天。”


    周有福推門創了進來,“老大,跟著咱們的這一股特務不是南腔北調,是台灣人。”


    “你怎麽知道的?”


    “剛剛收拾了6個,找到了這些照片。”


    福走到跟前,將一張染血的照片扔到桌子上,褚亭長瞄了一眼,發現好像是自己,這張照片從未公開發布過,是他與蔣介石夫婦的合影,然後有人進行剪裁,應該是最接近他現在容貌的,早幾個月他的照片還有些生澀,現在完全改觀了。照片來源,應該是一周前蔣介石別墅被日軍攻占後,被敵人情報部門獲得的,沒想到這麽快發到了下麵。當然最讓褚亭長吃驚的,是自己竟然成了敵人優先目標,看來他們終於搞清楚合成營的人事了,一定是上麵漏的底。


    “還有幾張,不過不是你,”他說著將其餘照片扔到桌子上,有廖耀湘和孫立人,“他們的照片後麵寫著,優先射殺,不過老大你的待遇不同,鬼子要抓活的。”


    褚亭長將照片翻過來,還真的有這樣字。


    “老周,你是怎麽識別出這些台灣人的?”陶明章趕緊追問。


    “繞暈他們唄,問他們咱們第5軍人事,還知道不少,不過多問問一定有馬腳,領頭這個跟我說憲兵營李營長打牌*十六番,李建如手被炸斷了怎麽*?”


    “這方法也太困難了,口音上能不能分辨?”


    “口音?老大什麽口音,他們什麽口音。”


    “衣服呢,有沒有破綻。”


    “衣服和鞋都沒有破綻,我檢查過軍服顏色和鞋底子走線,就是我們的,一定是裝被服的火車或者倉庫被他們占領了。”


    “那怎麽辦?肯定不會隻有這麽一隊,還會有其他人”陶明章顯得些緊張起來。


    “營長,要不,英國槍先別發下去?”


    “不發,日本人來了怎麽抵擋,光靠我這麽這裏幾個連兵力不夠。”


    “我有辦法。”周有福自信說道,“把人都集合起來,讓他們排隊唱三民主義吾黨所宗,要麽背誦總理遺訓,背不利索的統統槍斃。”


    “總理遺訓你能被利索嗎?”陶明章懷疑問道,在他看來周有福這種老粗自己也未必會背。


    “我缺心眼兒啊,去背那玩意兒?不過,不是讓他們真背,你在正麵把機槍架上,後麵留下退路,然後把各部隊分開,一對一對提上來背,那些心理有鬼的一定要溜。我在後麵盯著。”


    “老周,這樣的計策你都能想出來?”


    “你真以為我老周混江湖的,就比不過你們這些學生兵有辦法?老子在牌桌上大殺四方靠的不是腦子?難道靠下水?”


    “嗯,我看他這個辦法可行,就這麽去做。陶明章,你先去告訴其他部隊的弟兄,就說要發英國槍,先把他們手上武器收繳了。”


    “好。”


    “讓那些有建製的人馬就按連、排順序來背,我看他們都沒什麽問題,那些沒建製的最有可能藏敵特,就讓它們留在後麵,給他們時間跑。你們去安排一下。我被敵人盯上了,就不出麵了。還有,周有福你再找一個班來加強一下這裏防禦,我總覺得不放心。”


    “是。”


    臘戌城外,林秀軒正在搜尋74軍架設的電話線,如果能找到,他準備利用擬音設備冒充杜聿明糊弄一下守軍指揮官,讓他們務必逐次退守鬆山,不要將如此天險白白送日本人。但是日軍特務已經將從這裏通向眉苗的所有線路切斷,這一計顯然不可行了。看來這裏兩個團已經陷入了獨立作戰的境地,與緬甸的其他戰場徹底分割開來,也沒人顧得上這裏了。國軍每每會戰失利,都是從這些點滴敗相開始的。最先是指揮不靈,然後是各自為戰,最後全線崩潰。


    實際上特別小組早就有了大量預先蓋上遠征軍指揮部大印的空白命令紙張,都是褚亭長提供的樣本掃描後由賀明製作的,但是自己寫一個命令簡單,送進去不容易。既然沒有辦法,那就隻有先撤離這裏,他們的吉普車已經奔波了幾千公裏,終於損壞了,不過新弄到幾匹戰馬和49師騎兵營的軍服,可以混雜在亂軍中前往密支那。


    惠通橋被炸斷後,前往密支那的山路上一片混亂,有不知道大橋已經被炸斷還往這裏趕的部隊,還有知道情況不妙往相反方向跑的,也有搞不清狀況索性坐下來不走的。


    日本人的小股部隊不時就從路上穿插過去,引起路上中國軍民一片嘩然,但是日軍不稀得襲擊這裏的潰軍,他們隻是想快速通過,其真正的目標是北麵的木姐。渡邊打聽到那裏河麵較緩的地方有一個渡口,並且還有一些船隻沒有被燒毀,想試試看能不能奪下來。


    林秀軒一行騎馬從慌亂的步兵旁邊過去,他們不必須搶在日軍合攏包圍圈前脫出去,盡管他們從夜裏可以很輕鬆地突破日本人鬆散的封鎖,不過時間耽誤不起。


    空中響起尖銳的唿嘯聲,一架飛機從山上一閃而過,轉而兩架綠色日軍戰鬥機緊追上去。


    “看,史汀生聯絡機。一定是來傳遞命令的。”


    林眼尖,發現是聯絡機。轉眼間,就看到那架單薄的飛機拉起黑煙,一名飛行員跳傘後,飛機直挺挺撞到山林裏。


    “走,過去看看。”


    林策馬穿越過人群向著飛機墜毀方向狂奔過去。那架飛機隻是冒出青煙,但是沒有爆炸,或許能看一看上麵裝著什麽東西,臘戌沒有機場所以不可能帶來要人,一定是命令。


    遠遠看到降落傘飄向了另一邊,他又一轉念,也許命令就在飛行員身上。


    “馬強,你和徐衝去救飛行員,我去飛機那裏查看,待會兒會和。”


    “是。”


    三人分散,林秀軒快馬加鞭向飛機墜落的地方趕去,遠遠看去,樹林被撞到一片,飛機上火勢並不嚴重。


    他迅速趕到墜落飛機邊,下馬,如果附近有日本部隊,多半會過來查看,但是現在隻有他一個人,無法安排警戒。


    他跳上折斷的機翼。隻見飛機蒙皮上密布大量彈孔,後座上坐著一名美國中尉頭部中彈,早已經沒氣了,看起來是飛行員跳傘了觀測員沒有逃走。玻璃艙罩卡住了拉不開,他一腳踹碎了,伸手進去從飛行員邊上掏出一隻帶著小降落傘的小皮革圓通,這裏麵想必就是他要找的東西,順手他將飛行員上衣口袋裏證件掏出來看了一眼:聯絡軍官巴斯蒂安中尉。


    他跳下機翼,迅速打開皮革桶,倒出卷起來的命令。


    是一份蓋著羅卓英大印的剪短命令,印章圖樣和褚亭長提供的一模一樣,命令要求駐守臘戌74師兩個團,立即炸毀臘戌倉庫,退向怒江邊,等待對岸11集團軍,安排船隻將部隊運至北岸,然後拒岸防守。


    林秀軒差點氣的沒把命令扔到地上,這是昏了頭到何種程度的人才會想出來的下下策?讓打的有聲有色的部隊,炸掉足夠支撐一年的武器彈藥,然後退到無依托的江邊,等待江對岸根本還沒影子的部隊籌備船隻來救他們?


    到時候日軍隻消一個大隊緊追過來,占住江邊製高點,就可以像射殺鴨子一樣屠殺被壓縮在河灘上的軍隊,到那時候部隊隻有兩種選擇,要麽被打死,要麽跳進怒江被衝著。


    但是真實的曆史,卻又非常接近這種推演。


    為什麽這些高級將領們,就沒有稍微考慮一下,留一部分生力軍守住鬆山的可能性?為什麽一旦戰鬥挫折,他們就開始製定這種蠢到家的計劃。就是讓74軍殺到密支那,所有部隊抱成一團也比這樣的計劃明智得多。


    “不行,我必須改變這種情況。得給這裏的部隊留一條活路。”


    他思忖著向前走,他的馬袋裏就有藏著的命令紙,杜聿明、羅卓英都有,當然還得模仿一下字體。他走向馬匹時,還在思忖著如何偷天換日,利用這個皮革筒,將一份自己擬的假命令送進城去。飛機劈啪燃燒的聲音,也遮蓋了他的部分聽覺。


    他感覺前麵有人影一晃,下意識躲閃,槍聲隨即響起,他感覺肩頭一熱,知道自己中槍了,趕緊向一邊躲閃。可能因為分心,他沒有發現渾身用樹枝偽裝的日軍到了近前,好在邊上又一顆兩人環抱不過來的大樹可以暫避。


    “他在這裏,我看到他躲到左翼了,岸田,從邊上包抄。”有人用日語喊道,距離就在30米外。敵人不可能知道林能聽懂日語。


    那顆穿過肩窩的子彈沒有擊中骨頭,也沒有翻滾,看來萬幸,不過能不能化險為夷還不知道。他耳聽一側草叢莎莎作響,果然是有人包抄過來了。他抬起手槍等著,一個身影橫著從邊上竄出來,動作一氣嗬成,顯然是個老手,不過要在這樣狹窄的竹林裏,用肩膀頂著一把細長且裝上刺刀的步槍橫向移動可不容易。林抬手一槍,將包抄的日本兵打倒。


    “他倒下了,倒下了。”


    他用日語喊道。


    “是嗎?”


    正麵把守住的日軍趕緊跑過來,林秀軒從大樹後麵閃出,抬手將一臉驚愕的日軍軍曹幹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殘陽帝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野狼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野狼獾並收藏殘陽帝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