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在曼德勒郊外空地降落,城市正在冒煙,因為日軍剛剛空襲了皇宮,大概是為了報複中國軍隊在前線的猛烈進攻。日軍沒有夜間轟炸的技術手段,完全是泄憤式的狂轟濫炸,這種轟炸可以最大程度地避開地麵火力以及飛虎隊的伏擊,隻需要幾名地麵特務,指示大致的目標區。,


    孫立人上了吉普車疾馳向新的指揮部,因為擔心日軍空襲,指揮部搬到了郊外新22師防區。可以看到遠處漆黑的長龍在緩緩移動,那是火車載著彈藥向前方送去。由於外援通道已經被截斷,目前支撐這場戰役的,其實已經是國內庫存的彈藥了。某種程度上,疲弱的中國開始透支力量,投入這場境外戰爭。即使是耗盡國力的拚湊彈藥,從雲南調運出發,過惠通橋入臘戌上鐵路,經眉苗到曼德勒集散地,最終隻有大約三分之一物資送到目的地。日軍從越南、泰國、緬南起飛的戰鬥機,幾乎阻斷了白天的運輸。日軍飛機從泰國邊境借助群山掩護過來,英國雷達反製時間極短,日軍打了就走,飛虎隊也無所適從。


    會場門口。杜聿明看到褚亭長的車子到了,趕忙迎上前去。褚亭長頗為討巧地抖開他隨身帶來的日本軍旗。司令部一堆軍官也蜂擁過來,排著隊要與區區的少校握手,並在這邊日本旗前合影。


    說起來,影佐禎昭確實比較慫,英軍突擊隊包圍總部時,他第一時間想的是幹掉長穀川,這一點與其他日軍將領不太一樣,一般軍官首要想的是焚毀軍旗,第二件大概是切腹自殺。


    甚至於史迪威也不能免俗,跑來與褚亭長合了影;來之前,史迪威特意詢問了一下副手,得到很確切的報告,開戰近5個月,美軍還沒有俘獲過任何一麵日本軍旗,甚至於掛刺刀上的小隊旗也沒有。


    晚一步到達的孫立人進會場時,所有人都蜂擁在褚亭長那裏,並沒人迎向這位真正的戰役發起者,隻有值班衛兵上前,要他交出手槍並登記。


    以往軍事會議,對高級將領並沒有這樣嚴格的防範,他猜測,或許與下午自己言辭激烈的電報有關。羅卓英大概真的擔心自己會在會場上一言不合崩了他們的明日之星。總之,這幫人真的把自己看低了。


    他甩手進了會場,那裏廖耀湘正與高個子軍官研究地圖,似乎也不屑到外麵,在一個剛剛升少校的家夥身上蹭存在感。


    那名高個子之前與孫立人起過衝突,似乎是74軍一個副師長,口音像杜聿明老鄉。


    “你看這裏,93師在景棟以東,剛與泰國軍隊交手,損失400多人。簡直丟死人。”廖耀湘說道,“我93和暫55太弱,隻有你們74軍入緬,或者在版納駐防,側翼才能放心啊。”


    旁邊將領不說話,隻是點頭。


    孫立人走到近前看地圖。他也知道2天前,泰國軍隊突然打了一下,然後縮迴去,似乎隻是一次試探。


    “不錯,需要一支勁旅守右翼,至少過臨滄進普洱。”孫立人聲音響亮,一下子插進話來,雖然以往與這二位都話不投機,但是談到軍事他並不顧及人情遠近。


    “孫師長說的不錯,93師輸的太難看,被泰國大象軍追著打,還被抓去一個團長,據我所知,自明朝我中原部隊掌握火器以來,就不曾敗給過象軍。真是越打越迴去了。”那邊廖耀湘搖頭道。


    “還有樂可一帶暫55師,也是個有名的鴉片軍,缺編多少成迷,據說實際兵員隻有6000,上呈軍令部是8500。”


    一談到國軍痼疾,他們迅速找到了契合點,互相點上煙,熱絡交流起來。


    “日軍56師團至今蹤跡不明,陳質平不知道幹什麽吃的,近2萬人的敵軍去向,竟然搞不清楚。一會兒說在仰光,一會兒說在緬西。他把每一個可能的地方都說了,到時候總是能對上,可我們要的是確切情報。”


    “我在想,他們會不會從泰緬小路過來,18師團號稱山地之王,但是現在在明處,而這個56師團,其實不可小覷。菲律賓戰役,就是這個龍師團長途穿插巴丹,給了美軍最致命一擊,飯田要他們來,怕是有這樣的用意。”


    正談在興頭上,外麵人群簇擁著褚亭長進會場。這邊三名將領,在煙灰缸裏撳滅了煙頭,冷眼旁觀。


    “沒有諸位長官提攜,長亭哪裏敢在萬軍之中,取敵酋帥旗?那是萬萬不敢想,不敢想。”


    人群中褚亭長還在那裏嬉皮笑臉,故作客套。


    50公裏外,日本56師團一直偵察部隊,正摸黑在險峻的山林中前行,他們肩負著最後確認行進道路的行動。


    2天前,日軍策動泰軍兩個師從邊境出發,與駐守西雙版納的中國軍隊幹了一仗,目的是測試這一帶中國軍戰鬥力,日軍隨軍顧問驚訝地發現。表麵上,中國軍隊扼守了這裏的險要,近期還加派駐了第2個師進駐,但是派來部隊戰鬥力完全不能與其他遠征軍相提並論。


    打掃戰場時,除了繳獲大量爛槍,還找到了煙槍、煙土。飯田幾乎熄滅的偷襲之夢,又重新燃起。


    平井卯輔大佐扒開芭蕉葉,遠遠望向閃爍著火光的暫55師一個團的防區。借著月色可以看到,防禦工事已經停滯,為了提防山洪,部隊將山穀通道放棄,轉移到附近山上。


    “吆西,拿地圖來。”


    後麵有參謀拿過地圖,他在莫契以東的山口做了一個標記。


    “中佐,巴頌將軍說,這裏原先是原始森林,清代起因為中國商人收購硬木,於是有山民砍出了一片空地,可以通行汽車,不過汽車從這裏走一遍,怕是就要報廢。”


    “與天長節前圍堵住十萬中國軍隊相比,損失汽車算什麽。


    “長官,天長節前,能不能攻下臘戌?”


    “來之前,我也懷疑,畢竟有兩個師擋在路上,不過如果防守這一帶的中國軍隊,都是這個德行,我們何止攻下臘戌,甚至可以打過惠通橋,威脅昆明。”


    會場內,杜聿明正在介紹戰役第一階段情況,以及第二階段展望。


    沙盤邊,英國人聚精會神聽著,不時點頭,當然隻是做戲,亞曆山大還在擔心日本人兩棲攻擊,根本不想參忽中日間攻防。


    “這是日本混成第二旅團司令部繳獲的日軍地圖,上麵標明了,目前隱藏蹤跡的日軍預備隊位置。”。


    有人鋪開了褚亭長從影佐禎昭指揮部搞來的地圖,地圖是真的,不過上麵的一些標記是他後來加上去的,用來扭轉陳質平屢屢知情不報的局麵。


    英國情報機關頭子安德森在一旁冷眼旁觀,很奇怪,空勤團竟然疏忽到留下這樣一份地圖,英國人很看重對中國軍隊的情報優勢,所以地圖是搜掠重點,日本軍旗倒不是重點,是故意留給中國人的人情。到底這個褚亭長是怎麽弄到地圖的?為什麽他的地圖比史密斯搞到的日期要新?


    “從這份地圖看,日軍56師團平井聯隊出現在彪關。似乎有一些企圖。”杜聿明並不把話說死,等著大家討論。


    “我認為可能是虛假情報,”斯利姆將軍說道,“據我們的情報,56師團一直在仰光,隨時準備上船,在西部海岸登陸。”


    中國軍人把目光集中到陳質平身上,希望他能反駁英國人的胡思亂想。


    “據我方的情報,平井聯隊確實出現在了彪關,但是請諸位注意。平井聯隊並不是步兵聯隊,隻是一個直屬搜索聯隊,七八百人而已,平井卯輔也隻是中佐,很可能隻是虛晃一槍。”


    他似乎給英國人做了球,將林秀軒挖空心思提供情報,所掀起的波瀾輕易平息了下來。當然這件事背後,源於他本人的判斷,他頑固地堅信,泰緬邊境的山區不可能通行大部隊。他完全超越了一個情報官員的應有職責。


    “我想補充一句,”孫立人說道,“無論我們做出什麽決定,都必須要快。估計就在我們爭吵的功夫,日軍在伊洛瓦底江上的第三條浮橋已經假設好了,這樣33師團的主力,外加14聯隊的坦克,會迅速出現我師側翼,這又該如何應對?”


    他說著轉向褚亭長,似乎指定要他迴答。


    褚亭長眼看機會差不多了,篤定擠到前麵,就站到史迪威邊上。即使是高階的中國將領,也不大敢站到史迪威邊上,這個老頭子總是給所有人無形壓力,沒見他有好臉色過。


    “依著我說啊,這個櫻井省三,簡直是不知死活,急著投胎。”


    史迪威轉而冷峻起來,他覺得褚亭長這樣評價對手很不嚴肅。但是又很期待聽聽下文。


    “各位長官,你們看,東線敵人已經抱成團不好打,所以,咱們不宜硬拚。按著我說,不如迴過頭幹他娘的33師團,河流上遊鐵橋還在我們手裏,我們就掌握著不小的機動優勢,如果能發揮出來的話。”


    會場內一片寂靜。


    “打櫻井師團?”孫立人沒忍住發問道。


    “櫻井不是拉開60公裏戰線,還要架橋東進嗎?我看,就等他主力過河,過了一半的時候,炸毀他的浮橋,然後孫將軍可以迅速北上,利用我們掌握的上遊鐵橋,機動繞到側後,猛踢他的屁股。”


    英美參謀團突然開始竊竊私語起來,這邊中國軍人也都聽明白了褚亭長的意思,不管有無成見,他提供了一個極奇怪的,讓人隱約間熱血開始沸騰的計劃。利用上遊橋梁加強機動性是新奇思路,半渡而擊是古代謀略,竟然被這個人捏到一起了。


    “半渡而擊?”廖耀湘遲疑道,“怎麽保證在你想要的時候摧毀敵人浮橋?”


    “利用空軍。”


    “但是我們並沒有製空權。”


    “夜間攻擊。”


    “夜間?如果日本人燈光管製,怎麽投彈?”廖耀湘迅速將眾人拉迴現實,褚亭長的半渡而擊的策略,確實有吸引人的一麵,但是也存在技術上極難跨越的問題。


    “這就等仰仗羅奧將軍的皇家空軍了。”


    褚亭長轉向不怎麽說話的英國空軍司令羅奧。對方有些錯愕,因為損失慘重,目前空中支援的重擔漸漸由飛中美航空隊挑起,而不是隻剩下一些老式轟炸機的英國空軍。他出席會議一般就是聽聽。


    “我能做什麽?”


    “你們有不是還有一些1600磅飄雷。”


    “有,但是惠靈頓轟炸機隻能攜帶1枚。”


    “1枚足夠了,從上遊扔下去,它就會順流而下炸毀日軍浮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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