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軒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並不多問,隻是偶爾提一兩句引導一下話題,然後在一旁聽著。


    果然,一提到日本人,華僑們就氣不打一處來。這裏的大部分人,竟然來的也不久,是一兩年前才從國內來到此地。原來日本人攻打廣西時,當地的富戶殷實人家才從越南過境泰國,或者從雲南邊境逃進緬甸。清末遷來的華僑大多聚集在曼德勒或者上緬甸密支那。而從國內逃來的,也許是因為厭倦了無休止的轟炸,都渴望遠離日本人,於是不少人搬到了緬甸最南端的沿海地帶。做的都些木材、錫礦和橡膠的生意。不過,命運之神不時會展露一點兒幽默感。日本人從泰國打過來,毛淡棉竟然是第一站。對於這些剛剛在本地置辦產業的人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然後眾人又談到了那些無處不在的獨立軍匪徒,以往有英國人壓著,這些人還不敢亂來,最近幾周完全瘋了。不少華僑都被這些人上門強賣獨立公債,還有直接搶劫殺人的。本地緬甸人都在傳,日本人一過江,就會驅逐所有的外來人。所謂外來人,首當其衝自然是作威作福的英國人,排第二是充當英國走狗的印度人,印度人在緬甸通常從事警察行業以及經營醫藥業。排第三是中國人,被本地人視為唯利是圖的奸商。排第四是被視為異教徒的孟加拉人。


    顯然,這些煽動性的輿論,應該是南機關這些年陰謀活動的成果。收買匪類,挑動族群關係,通過鎮壓華僑來收買當地人,這是日本人在南洋即將運用的分化策略,這一點類似於納粹在占領區搜捕猶太人。緬甸是日本人此項謀略的試驗場。


    在日本人提供了武器之後,那些原來在周末出來蒙麵打劫的業餘匪徒,搖身一變成為了民族解放事業的英雄。早上看到的西岸大火,應該是這些人放的。


    “哎,這日子還咋整。”一位長者歎息一聲,“我這跑一路,日本人攆一路,原本想著英國人地界總能太平了吧,哎……”


    說話的老者竟然還是東北口音,馬強幾乎想和他攀個老鄉,當然他忍住了,林組長都有不少失言露餡的時候,自己就別添亂了。


    “您也別歎氣,我昨天在城北看到咱隊伍了,和英國軍官在一起。還有一群拍電影在跟前。”


    林聽到有人提及中國軍隊,趕緊自己聽。


    “那又有啥用,咱們的隊伍要是能打得過日本人,至於半壁淪喪嗎?”


    “這迴可不一樣,我聽說來的杜長官,可是打過昆侖關的。”


    “在哪兒,在哪兒?”


    “就在西麵小山上。那裏不是有一座葡萄牙人建的天文台?”說話者向遠處一指。


    “哦,原來在那裏。真希望能教訓教訓日本人。不過僑報上說,日本人剛把美國艦隊消滅了,這會兒進攻新加坡,下半年就要打通印度和德國人會師。”


    “僑報裏一定是混進漢奸了,淨他媽瞎說,漲日本人威風。”


    林和他的組員,悄悄拉到後麵,漸漸脫離了逃難隊伍,既然有人提到軍官團就在毛淡棉附近高地上,他們得去偵察一下,至於如何和褚艾雲碰頭,還沒有現成的計劃。


    越過一片樹林,那座高地就在前方,可以清除看到天文台的破敗的圓頂。他們躲在叢林裏並不貿然出去,因為可以看到山口有簡易掩體,還架著機槍,山下路邊站立著不少印度士兵,都端著步槍,威視四方。看來警戒水平不低,根本不可能靠近。


    林用望遠鏡仔細觀察,可以看到山下停著一排吉普車,還有兩輛勞斯萊斯汽車。看情形確實有高官在山上視察,那該如何是好?


    “組長,我覺得軍官團太過招搖了,”徐衝在旁邊說道,“這裏離對岸敵人不遠,要是有情報,55師團的直屬炮兵大隊,就能覆蓋這山頭。”


    “情報?難民都知道,日本人怎麽會不知道。不過泰緬邊境路不好走,55師團馬拉人推的炮兵,怕是還遠。這就是日本人延遲渡河的原因吧。”


    遠處傳來一排清脆的槍響,整齊到不像是交戰。槍聲響起時,附近英軍也根本沒有亂。然後又想起幾次零星的槍聲,林秀軒大致聽明白,這是一次行刑,先是排槍,然後補搶。


    不一會兒聽到口令聲.列隊的行刑隊從一堵牆後麵正步離開,然後有人拖出超過20具屍體,全都著本地服裝。過了一會兒,兩輛卡車疾馳而來,從車上趕下大約30名反綁雙手的人,人裏麵有男有女,還有未成年人以及和尚。英軍就當著這些人的麵,刨坑埋死屍,隨後將這批人推進樹林,很快又是第二次行刑。看起來,英國人的統治已近土崩瓦解,必須靠這樣的恐怖高壓,才能控製局麵了。想來射殺的人裏,應該藏著不少叛亂分子,但是無辜者怕是也不少。這種方式隻能激起更大的反抗,恐怕緬甸華僑也會被累及到。


    “組長,我們就這樣過去,說不定也讓他們當奸細給崩了。”


    “嗯,得想個法子。或許可以監聽一下英軍電台,看看他們下一步會去哪兒。還有,我在影佐指揮部時,聽到日本人說這一帶有反抗軍的電台,也可以監聽一下。”


    三個人決定先行撤迴藏裝備的房子,建立一個臨時據點,先偷聽電台或者用小型投擲型無人機偵察一下,看看能有什麽收獲。


    剛靠近門口,就發現離開時,有意虛掩的大門被打開了。難道是主人迴來,或者……


    他們小心到了牆外,就聽到裏麵乒乓亂想聲音,不是主人迴來的動靜,多半是匪徒迴來了。聽上去裏麵至少有四五個人,而且動了鍬鎬,很像是在掘地。這夥人沒有在外麵留一個哨兵,可見沒受過什麽訓練,尋常草寇見到浮財,就一股腦都進去,哪兒還留心外麵。


    林探出頭,看到一個頭上綁著紅布條首領,正抱著手站在院子裏。他腳下躺著一個滿臉是血,奄奄一息的人,從衣著看是華僑。透過窗戶,可以看到裏麵有幾個正在揮鍬掄鎬刨地。


    其餘的匪類正從屋裏搬東西出來。果然有一些考究的小木箱被搬了出來。匪首用*一個個砸開,可以看到裏麵有不少金銀首飾和綠色的紙錢。看情形是匪徒抓住了主人家,拷問出了藏錢的地方,於是又迴來了。


    又有人從屋子裏提出一樣東西,丟在院子中間,是一副翡翠的麻將。屋子裏藏著的身外之物還不少。那匪首得意地抽起煙來。


    林轉身向上指了指,示意徐衝上房,再示意馬強從西側院牆偷偷進去。他自己留在這裏,等準備好了一起動手。


    兩人領命離開,估計一分鍾後,就能到指定位置,到時候一起動手,防止槍響。又有一人從屋子裏出來,這次提著的是一個黑色的尼龍包,裏麵裝的是特別小組的裝備。


    這些東西埋藏的十分細致,照理不會被找到,大約是這些人挖出了主人家的財務,見獵心喜,於是挖地三尺,順手找到了特別小組的東西。


    匪首蹲下,拉開拉鏈從裏麵取出一支未經組裝的步槍。他神色一變,繼續搜尋,這次他找到了一個控製無人機的計算機,這件東西徹底超越了他的見識,讓他抓狂哇哇大叫起來。他一把將地上半死的人拎起來,大聲喝問,但是那人已經睜不開眼,應該也聽不到他說什麽。他將傷者重重丟到地上,用力踢打起來,每一腳都是衝著頭部和下身,十分之陰毒。


    林從門口走進來,疾步走向暴怒的首領。一名年輕匪徒正笑盈盈拎著第二個包袱從屋裏走出來,看到院子裏突然多了一個陌生人,瞬間呆在原地,烏合之眾遇到緊急情況,通常就是這樣的反應,所以林秀軒並不急著改變計劃。


    他掄起一掌,重重劈到匪首腦後,這家夥如同一麻袋紅薯一樣癱軟下來,剛才的兇殘勁頭,頓時沒有了。前麵年輕匪徒,就呆呆看著甚至沒有叫喊。


    林抽出匕首用力扔過去,稍有些偏。匕首直接切掉了那小子半個耳朵,硬生生插進後麵門板上。


    尖叫聲驚醒了整個院落裏的其他匪徒。有兩個家夥從後院轉過來,一邊走一邊低頭檢查步槍的保險,看上去非常生疏。徐衝如狸貓般落下,一刀刺中第二人的後脖頸。刀卡在頸椎中無法帶出,他躍起踢飛前麵剛轉手匪徒手裏的步槍,猛上前一個鎖喉將其製住,慢慢壓倒地上,倒數20秒,就可以解決這個人。


    馬強已經從南側窗戶躍進房屋內,準備下手,林秀軒動手比預計的早了些,一名正刨地的匪徒聽到尖叫後猛抬頭,看到一條大漢站在眼前,比自己高出一頭。


    他掄起鐵鍬向馬強過來。馬強是格鬥好手,距離感極佳,他知道,高打低的要領在於不能給對方發力的空間。他不退反進,轉眼欺近到對方跟前。對方鐵鍬剛剛舉過頭頂,被他一把擋開。鐵鉗般右胳臂肘一下子掐住對方頭部,一發力。將對方頭部整個轉動180°。


    他動手的功夫,外麵尖叫聲不間斷地靠近,一個滿臉是血的家夥正退進屋子,幾乎撞到馬強胸口,顯然這是林秀軒動手不利索留下的隱患。


    林秀軒追進屋子時,馬強已經解決了最後這個家夥,可惜弄的一身是血,這原本是他想避免的,他膂力過人,需要暗殺時,匕首不是他的第一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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