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東部時間11月28日下午一點。兩名日本外交官,準時坐車來到華盛頓特區的國務院。他們與國務卿赫爾,約定在這個時間,展開兩國的最新一次外交談判,之前的談判沒有達成任何成果,但是又讓人覺得分歧已經不太大了。距離外務大臣劃下的12月2日的最後期限,已經不遠。今天他們準備將底牌亮出來;之前的拉鋸中,這張底牌一直被當做金元寶揣著,現在是時候了。這是東條說服來棲出任這項使命時,允諾的最後讓步底線,關於從中國撤軍的問題。東條認為,鑒於日軍一旦從中國撤軍,中國瞬間將被赤化,這必然不是美國希望看到的,所以他可以承諾一個時間,在這個期限內,逐步從占領區撤軍。附帶條件是,重慶必須承認南京的政權,在過渡期內組成聯合政府;原南京(偽)政府中的日本顧問,在規定年限內不得解雇。相應的,美國解除所有製裁,並承認滿洲國地位。


    在來棲看來,這算是空前的讓步,讓軍部把吃進去的吐出來,這在以前,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實際上這一大步的退讓,距離赫爾備忘錄的要求也已經不遠了。當然,其中還提及了*的政治正確,想來美國人會顧忌到這一點。


    這位職業外交官還是稍顯幼稚,實際上無論是赫爾還是東條,都早已不指望談判都談出任何的成果,兩國政府更想要的,或許是借由談判破裂來激怒本國人民,使得國家納入總體戰軌道。


    在會談前2個小時,大使館收到東鄉外相最新的指示,要求在談判中向赫爾證實,日本已經發現大型油田的事實,但是旋即接到第二封電報,修改之前意見,要求不必談及此事,也讓野村和來棲摸不著頭腦。


    談判開始後,首先由日方亮出最新的條件。來棲,開始念一份冗長的文件。


    日本政府原則同意從越南撤軍,迴複維希法國在越南的主權。


    同意對三國同盟進行重新解釋,這一項形同退出軸心聯盟。


    同意在一定時間限製內,逐步從中國撤軍,但是不會放棄汪精衛政府。


    最後,希望美國解除製裁,並承認滿洲國。


    來棲緩慢念完所有部分,然後滿懷期待地停下來等著。可以看到,赫爾帶上眼鏡非常認真地逐條觀看。也許來棲的日式英語沒有讓國務卿立即明白,亦或者他隻是在裝模作樣,拖拖時間。


    來棲仔細觀察著對方的表情,他有理由相信,條款中提及的*的部分,應該可以打動美國人,野村大使則麵無表情,他沒有特使那麽有信心。


    終於,赫爾放下手上的紙,然後摘下眼鏡。


    “先生們,我很遺憾地告訴你們,我國政府不可能同意這樣的條件,因為距離實在太大。”


    “什麽?”來棲幾乎失聲喊了出來。之前兩周的會談,美國人的曖昧給他了相當的錯覺,讓他以為分歧正在彌合,已經越來越接近達成協議了,赫爾兩周以來,也從未像今天這樣直白地表達過美方立場。


    “是這樣的,大使先生,還有特使先生;我國提出的要求是明白無誤的,立即從中國撤軍,沒有時間上討價還價的餘地。汪精衛的政府不合法,必須解散;另外,滿洲地位未定,也在非法之列,不適合在加入本次會談中討論,我國政府在可以預見的將來,不可能承認這個國家的合法地位。”


    兩名日本外交官,如同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底。來棲半張著嘴,看著前麵麵色紅潤,神色堅定的國務卿,他以為自己很了解這個人,但是今天他才發現赫爾是如此的陌生,那麽的可怕。這一刹那,他難免想起了那架巨大的波音客機,突然感覺到了日本前途的黯淡。


    “但是國務卿閣下,今年四月份的會談,貴國不是主動提出,隻要日本撤軍,就可能承認滿洲國地位的問題了嗎?”


    “這是我國最新的立場。鑒於歸國在7月份強行占領了越南,總統認為,之前的協商已經不合適了。”


    很明顯,美國政府從來沒有想過談成什麽,隻是不想攤牌太早。


    牧野在忐忑不安中渡過了一夜,他意識到自己提出的要求太過分,一定會被迴絕。第二天起來時,發現石原已經起來,正在客廳裏的佛龕前靜坐念經。牧野不便打攪,隻能坐在其身後默默等候,一等就是1個小時,這期間,他仔細觀察了佛龕裏麵供奉牌位,姓氏各異,有的還帶著軍銜。看來都是以前犧牲的同事或者下屬,想來這個人還算重情重義。


    “牧野君,你昨天提到的那件事,我想過了。”背對著牧野的石原突然開腔。


    “是這樣?”


    “雖然我和你一樣反對美日開戰,但是我並沒有這樣的能力,去抵抗一定會發生的事情。”


    牧野默默地聽著,他意識到自己這趟白來了。


    “或許以後的時代會有所不同,但是在這個年代,軍人不能反抗陛下的旨意。”


    “將軍,難道就眼睜睜看著戰爭打起來?”


    “你也不必太過絕望,我想,事情並不會如你想的那樣。也許聖意並不想開戰。”


    “您這麽認為?”


    “聖上是明理之人,最近2個月,皇族中的軍人,已經開始漸漸退役,這就是及明顯的信號,聖上不認為開戰能打贏。”


    沒想到石原這個老頭子窩在這麽一個偏僻鄉下,軍部的什麽事情倒是全都知道。


    “但是,曆史明白無誤地告訴我們,戰爭最終會發生,一定會發生。”


    “你看到的曆史應該已經起了變化,你們三人的出現,一定會影響到曆史的進程,比如你那個朋友淺野,他直接導致了尾崎這個叛徒被抓。還有你說,你的另一個朋友,在滿洲發現了石油,一樣可能撼動曆史。”


    “但是前天的禦前會議上,陛下並沒有否決開戰啊?”


    “你對陛下的行事方式不太了解,依我看,或許陛下什麽也不說,恰恰就是想以拖延來平息戰爭,這是自立憲以來,曆任天皇最典型的做法。過了你說的那個日子,艦隊自然也就迴來了。”


    “您這麽看?”


    牧野突然感覺自己領悟到石原的意思了。


    “嗯,艦隊在路上也沒有關係,最後開戰不是還需要聯合艦隊的命令嗎?”


    “但是如果我們什麽也不做,還是心理沒底啊。”


    “當然不能什麽也不做。你現在真正應該擔心的,恰恰是東條這個家夥,或許會亂來。如果陛下最終決心難下,既不說打,也不說不打;那麽,軍部這些好戰分子是什麽都做的出來的,他們最善於打著尊皇的旗號,扭曲聖意。”


    “就是說……”


    “皇上什麽不說,必然留下了很大的空子給野心家經營,東條不會不抓住的。陸軍固然會跟著他走,但是瀨戶內海裏的聯合艦隊就不是他能指揮得動的了。山本司令官是識時務的人,他不下令,艦隊就不會展開攻擊。”


    “將軍,仍然有一個漏洞。”


    “漏洞?”


    “聯合艦隊的指揮,需要通過霞關的東通專送,然後再經過千葉船橋的通訊所,才能向幾千公裏外的艦隊發送開戰信號。”


    “沒想到你這麽細心,嗯,這些關節我也已經想過,確實是東條可能下手的地方。”


    “您也這麽認為?”


    “東條目前可能調動的人馬,首先是東京的憲兵隊,近衛師團的皇族將領剛剛調走,想必他已經通過陸軍省安插了自己的人手,也在可調動之列。”


    “近衛師團確實有克上作亂的傳統,能防範嗎?”


    牧野急切問道,差不多忘記了,日軍克上的傳統,就是石原留下來的。


    “牧野君,你昨天向我提及,是否在軍部還有人脈和影響力?”


    “是的。”


    “今天你先迴去,我過兩天自然也會去東京,我固然已經沒有軍職了,但是或許還能在參謀本部和左倉第一師團裏,找到一些仍然誌同道合的熟人。如果東條膽敢違背旨意作亂,我想會有人願意挺身而出的。”


    牧野目瞪口呆中,一直顯得猶豫不決的石原,突然說出這麽老辣的想法,想必應該有一個全盤計劃了。


    “那麽,將軍您已經有計劃了?”


    “還沒有,不過我把話說在前頭,如果陛下決意開戰,我不會做出任何不臣的舉動。如果有人想扭曲聖意,我不會坐視不管。我的話,你聽明白了吧?”


    石原說這番話,始終沒有迴頭,所以牧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聽口氣是心意已決。


    “我聽明白了。”


    “好了,那麽,就請迴吧。”


    “給您添了天*煩,在下不甚惶恐。”


    11月29日夜。林秀軒與秦小蘇仍然呆在鍾樓上,對整個東京的電子信號進行截聽。從船橋發送的各種加密情報,源源不斷送往各地,包括正在集結中的南遣艦隊,以及中國戰場。尤其發往華南第11軍的電報特別繁忙,為了策應即將展開的太平洋戰爭,切斷中國軍隊可能對香港的援助,日軍正在準備發動第三次長沙戰役,當然同樣會以失敗告終。


    “組長,你看這條,日本海軍確認一支英國艦隊過安達曼海,包括一艘航母,一艘戰列艦,以及幾艘驅逐艦,確認航母上無艦載機。預測目的地位新加坡。我這裏同步破譯,了不起吧?”


    “日本海軍有什麽調動?”林追問道。


    “調動了一個航空戰隊的陸基飛機前往越南西貢機場,準備攔截。”


    “船橋的通訊設施,每天發送多少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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