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先生有所不知,如今泥城老熊包剛剛投靠了日本人,熊劍東的稅警部隊又擴充了一個團,女中豪傑黃八妹子,在常熟地麵吃了個敗仗,退到江北了。所以正是處處兇險的時候啊。”


    “好漢,你們就沒……幾條槍嗎?”


    “槍?起家的時候是有幾十號人,還有幾杆鳥槍,不過打了幾仗吃了虧,有那沒出息的提議散夥,把槍都帶迴去了。”


    林麵不改色道,他當然有槍,徐衝的12.7反器材槍就塞在包裏,藏在碎磚後麵,還有能讓歐陽壽眼珠子掉下來的電台,但是不能拿出來。今天這攤子麻煩事是他自己找來的,各種不方便隻能認了。


    “原來這樣?兄弟下來的狼狽,不曾帶著重禮,這把手槍是蘇聯中尉臨別時送的,不如就當今天救命大恩的謝禮。”


    歐陽說著,抽出那把手槍雙手遞上,顯得十分恭敬。


    “豈敢豈敢。既然是紀念品,你還是自己留著,我們護送你去後方,上峰自然會有報答,人槍不愁,歐陽兄切勿把友人贈物割愛。”


    林秀軒說的頗有誠意,硬是讓歐陽壽又將手槍收起來。


    “你先在這裏歇著,讓他們給你包紮一下頭上的傷。至於如何脫身,我們從長計議。”


    褚艾雲讓飛行員坐下,從不知道那裏取出一卷紗布,替飛行員把頭部手上的傷給包紮了,其實手上傷口挺大,這麽熱的天氣,最好縫合並消毒一下,他的急救包裏倒是不缺這些東西,隻是實在不敢拿出來。


    歐陽壽當然覺察到了哪裏不對勁,或許是褚艾雲的白淨的手,或許是他熟練的包紮手法。可惜他不是本地人,否則從口音上,也能聽出這些人操著的所謂本地話,也是南腔北調。


    林秀軒鑽出窯廠,呂青山跟著到了外麵。


    “組長,人你可是救了,接下來該怎麽辦?”


    “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到時候找到租界裏的組織,問問他們的意見。”


    “組織上這次會幫我們?”


    “你說這話外行了,組織這會兒正好奇著呢,估摸著,會千方百計想打聽我們的來路,要是聽說我們有個人要拜托他們送重慶,一定答應。這個叫歐陽壽的哥們兒,也是本時代有底細的人物,看見那槍了沒?不難查到他和蘇聯空軍有交集,這對我們繼續隱藏有好處。”


    “還想冒充蘇聯遠東別動隊?”


    林不以為意點上一根煙,並不迴答這個問題。


    “但是組長,我們接下來的行動可不能帶著他。”


    “當然不帶著他,就讓他和馬強他們在這裏帶著。就你我兩人進租界,去林蔭路找胡躍新留下的交通站。然後把各種需要說一說。別怕欠人情,都是老前輩,幫我們應該的。”


    “什麽時候去?”


    “今天白天看來還得搜查一陣子,去不成了,晚上吧。”


    他們在外麵合計的時候,處於嚴重焦慮中的歐陽壽上尉,正坐在破窯廠內,絮絮叨叨向著周圍人講訴著他的事情。褚艾雲和馬強假裝出神地坐在邊上聽,徐衝躲得遠遠地,透過牆上小孔向外張望。


    “我親眼看到大隊長英勇殉國了,可惜沒撞到那艘船。‘不要當俘虜’這是他最後的話,如果不是這次任務,我們本該在下個月去緬甸東圩,等著接收美國b25轟炸機……”


    說著說著他又長籲短歎起來,可見情緒的平複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那美國飛機能揍下日本兒子的飛機嗎?”褚艾雲故意問了一個幼稚問題。


    “哎,去年璧山一戰,日本人出動了零式飛機,我們最好的伊152和霍克75,全都不是對手。至今為止,所有打下的零式,全是地麵火力的功勞, 美國人給的p40無非是霍克的改進型,英國人不要的貨色,我看也未必有什麽優勢。”


    上尉倒是比較直白,並不在一群什麽都不懂的鄉下忠救軍麵前胡吹神勇。當然他也不在意這些鄉下人能不能聽懂他說這些東西,這些話長久以來積存在內心,一直想倒一倒,今天碰上外行倒是可以一吐為快。


    “零式很厲害嗎?”褚艾雲睜大眼睛問道。


    “哎,去年5月起,我們轟炸機大隊,就接連報告發現新式敵機,又一次,有2架新式日機,追擊我們最快的轟炸機一路從長宜昌到河南,速度之快航、程之遠,遠非其他日機可比。可惜上峰麻木,根本不為所動,結果才有了913空前的大敗,單單這敵情不查的罪責,毛邦初也難辭其咎。”


    “我們都不懂空軍,隻是覺得前些年蔣總裁生日時的飛機捐獻活動,好生熱鬧,就以為我們的空軍也和列強一樣壯盛。”


    “民眾有這種想法那是自然。那是你們並知道其中的機巧,或者,連委員長本人也未必知道開戰前的中國空軍到底有多少架飛機,這一點上……蔣夫人自然更清楚些。”


    “蔣夫人為何更清楚?”


    歐陽壽搖頭不語,隻做連聲歎息。


    長門號的軍官餐廳,位於厚重甲班下方,距離指揮艦橋和通訊部門都很近,便於各種突發情況,吃飯的將領們一抹嘴就去各自崗位。


    現在這裏已經收拾幹淨,四周放著輕柔的音樂。


    山本五十六喜歡在這裏聽取各種報告,因為比較寬敞和清淨。早上紙上推演非常成功,隨後又進行了高級軍官的餐敘,那些上層不同派別的爭論又被他遏製住了,他意識到,自己成功地將聯合艦隊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到夏威夷突襲的計劃上。一切都讓他十分滿意。


    這會兒,其他重要將領都迴各自部隊了,他可以愜意地坐在裏麵抽煙,聽著一名參謀軍官向他匯報特工潛艇訓練的進度。


    大西瀧治郎悄然進入餐廳,那名匯報完成的少佐識相退了出去,順便帶上了厚重的艙門。


    “司令官,還在操心那些特工潛艇的退路?”大西說道,此時偌大的餐廳內,隻剩下了他們兩人。


    “沒錯,我是不會讓海軍的任何部隊去執行一項有去無迴任務的,至少該有一線的生機。就如同當年東鄉司令長官讓*艇突入威海的情形吧?”


    “如果是為了扭轉國運,而放手一搏的關鍵時刻,就不用顧忌這麽多吧?我想海軍還是有很多勇士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交換敵人的戰艦。”


    “你說的也沒錯,但是曆史上用孤太過暴戾的辦法來與敵人作戰的國家,都無一幸免地會折損國運,我未見有哪一個每每以死相拚的壯烈民族,至今屹立世界的。”


    山本這一套自創的詭辯讓大西無言以對,這或許是他從賭博中獲得的心得。


    “對了,你不出現,我都快忘記了,你上次報告,在中國遭遇的那幾個能夠預測未來的星象學家,到底是真的假的?你也別顧忌太多,我常聽人說,這種事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我認為……”大西遲疑了一會兒,雖然他已經做好準備,但是還是擔心說出下麵的話,會使自己顯得像個白癡。


    “認為什麽?大膽說出來嗎。千萬別拘束。”


    山本說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雙眼閉起,悠閑地等著。他對各種超能力故事,總是保持興趣。實際上,他一直偷偷收集手下將領的生辰八字交給某位算命大師卜算,雖然隻是參考,但是某種程度上,會影響他對一名軍官的好惡。


    “我認為……我認為他們並不能夠預測未來,而是他們根本就是來自未來。”


    他鼓足勇氣說出了心裏話,刹那間,世界平靜了。


    時間如同凝固,山本的臉好像稍微抽動了一下,但是雙眼始終沒有睜開。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沒有說話。遭遇這樣的時刻,任何一個有城府的人唯一合理的表現,就是繼續裝。


    “這就是我今天必須向司令長官您報告的事情。”


    “嗯,說下去。”


    山本閉著眼說道。


    “據他們說,我們的夏威夷進攻會取得重大勝利。”


    “大西,你不該把這麽重要的信息透露給民間人。”


    山本不悅道。


    “不,我沒有提及任何關於軍事計劃的部分,這是他們對我說的。他們說,我們將在與美國開戰後的第一仗重創敵人艦隊,使得美國艦隊在一年內無法恢複元氣。我們將主宰大半個太平洋”


    山本猛地睜開眼,抬手示意大西不要繼續。他站起來,在桌子前來迴走了幾趟。作為必須隨時保持理智艦隊首腦,這種情況下,他首先需要考慮的不再是某個預測家說了什麽,而是情報可能已經泄露出去了。


    “這些人還說了什麽?”


    “他們說,唯有美國的航母將逃過一劫。因為當時,它們都在海上執行各自的任務。”


    “不不,不可能,根據當地發迴的情報,隨時會有一兩艘航母停留在瓦胡島港內。這是美太平洋艦隊的部署規律。除了年度演習,金梅爾不可能將所有航母拉出去。”


    “是啊,我也是這麽說的,但是那個淺野堅持說,這就是曆史。所有美軍航母都不在港內。”


    “這幾個人現在怎麽樣?”


    “陸軍他們把他們轉移到東京附近的鄉下,以免有人對他們不利。”


    “做的不錯,至少從防止消息泄露的角度看,不能放走任何一個。我想,一定是哪裏走漏了消息,被這些人知道了,所以才能將我們的大致計劃說出來?他們有沒有提及偷襲日期?”


    山本謹慎地追問道,關於x日的日期,至今沒有幾個人確切知道,所以這是考察消息泄露範圍的最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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