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您和大西還有一些交情。”


    “想必你也知道,上海最近除了一些變故,我和大西大佐,也是因為這些變故才有了一麵之緣。”


    影佐苦笑一聲,除了變故這個詞,他也想不出該如何形容。


    “上海的變故?我聽說,在河內策劃行刺汪『主席』的陳恭澍被你的人抓到了?或許可以撬開他的嘴?”


    “不,我不覺得他或者重慶的軍統與整件事有太大的關係。哎……最近一個月發生事情,還是一言難盡啊,”影佐歎息一聲,“那感覺就好像一片巨大的烏雲遮住了旭日,讓我異常惶恐,早上我眼見著出雲沉沒,更加堅定了這樣的判斷……我現在腦子很『亂』,沒什麽頭緒。”


    影佐下意識搖起頭來,似乎想從噩夢中掙紮醒來。


    “對了,那三位又是什麽人物?”


    鈴木的話題又迴到了那幾個怪人,看著那三位,個個顯得垂頭喪氣,身上透出一股子奇怪,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這些人……”影佐將嘴湊到鈴木耳邊,“都是精神病,不過麽……還有特殊的戰爭價值,我隻能告訴你這些。”


    “精神病,會不會『亂』來?”


    “放心,不用捆上,不過……如果他們待會兒說了什麽,千萬不要當真。對了,你這次迴大本營,一定也是要緊事情吧?”


    影佐似乎不願意多談這幾位,把話題轉向南機關這邊,他們兩位都是涉及各種機密的特務頭子,談話並不不轉彎抹角,提問沒有顧忌,反正對方不改說的也絕對不會說。


    “那些位,都是緬甸獨立運動的主將,是近衛首相特別邀請的客人,你知道,英國人很忌憚這一手,另外,大本營也希望他們能參加陸軍大學本月舉行的兵棋推演。”


    “對緬甸用兵的兵棋推演?這麽說與泰國的攻守同盟快簽訂了?他們同意提供前進基地了?”


    “還差一些火候,泰國人還想觀望。”


    此時,淺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拚命裹緊自己身上的毯子,仍然瑟瑟發抖,他這種奇怪的狀況自然引起了注意,他對麵一位學生模樣的人,小心抬起頭來偷看了他幾眼。


    “我認識你,”淺野突然傻笑起來, “你是昂山將軍,緬甸獨立之父。”


    那邊影佐停下與鈴木的談話,悄悄關注起淺野。


    那邊的青年被淺野問得是一臉的茫然,也許是聽不懂日語,也或者是被近似的姓名發音唬住了。


    “我很仰慕您,當然還有您的女兒,他在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女神,”淺野說著眯縫起眼睛,顯得一臉的陶醉“是啊……那種上了年紀女人特有的氣質,格外吸引我。”


    淺野徹底從恐懼中放鬆下來,也變得越來越不著調,不過他身後的影佐似乎並不急著製止,這讓鈴木敬司也不好說話。


    “我去過緬甸很多次,實際上有三次,親眼見到過她,當時她剛剛解除了軟禁,那真是三生有幸……”


    一直不說話的牧野也忍不住輕輕咳嗽,製止住了淺野繼續瞎扯。


    那邊被突然搭話,完全無措的年輕人瞪了淺野一眼,然後帶著一臉的狐疑,將頭轉向另一邊。


    “嗬嗬,我說過了,他就是神經不正常,他的話不用放在心上。”影佐壓低聲音說道。


    “是嗎?”鈴木張大的嘴久久沒有合攏。


    “對了,這位是不是叫昂山?”


    影佐問道。


    “確實有一個不常用的名字叫昂山,仰光大學的激進學生,獨立組織的宣傳幹部,但是並不是什麽很出名的人物,即使在緬甸也沒有幾個認識啊?知道這個名字的就更少了。”


    “也這個昂山有女兒嗎?”


    “據我所知沒有。”


    “你看,瘋子的話是不能信的。”


    有飛行員推上了一側艙門,外麵4台飛機螺旋槳開始旋轉起來,很快噪音變大,交談無法進行下去。隨著飛機在水麵上開始滑行,剛剛放鬆下來的淺野再次變得恐懼異常,一個人縮在角落裏繼續發抖。


    相隔近1000公裏外,419已經趕到了當日被巨大海底漩渦裹挾的地帶,不過由於沒有衛星導航係統,無法精確定位,加上那一日撞見日本南下艦隊,而來不及對海底進行測量,現在隻能在很大的一片區域進行搜索。航海長通過天文導航,大致確定的區域有數百平方公裏。


    當然419上全體人員心情已經放鬆,最艱難的時期已經過去,不差最後花些時間找到那艘沒長腿跑不掉的沉船了。


    會議室內,決策三人組以及另外一些部門長,都圍坐在一張桌子旁,對過去一個時期的工作進行總結,原本林秀軒的小組從租界迴來就要進行的工作,一直拖延到了現在。


    政委做了簡單的開場白後,輪到林秀軒做他的報告。


    “……同誌們,我想說,我個人的能力畢竟是有限的,能夠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深入到完全陌生,空前殘酷的環境裏;在一沒有組織,二沒有足夠情報……簡單說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完成如此艱巨的任務。不能不說,這是我們整個集體的功勞。有那麽幾次,如果沒有419技術兵器的及時發『射』,我們登陸小組幾乎遭遇到了絕境。所以,我想講講這次行動中,總結的一些經驗,對我們接下來一個時期的工作,一定會有相當的指導意義。”


    林秀軒手上也沒拿張紙,完全即興發言,遣詞用句好像頗為謙虛,但是與會者可以感覺到一思也藏不住的得意。


    “什麽叫幾乎遭遇絕境?分明已經遭遇絕境。”程大洋打斷了林秀軒,“還是別先說經驗,說說教訓吧。”


    “關於教訓,我想放在第二部分……”


    “我覺得林處的主要問題還是在於輕敵。”航海長陶建設搶先發言,也不管林秀軒說完沒說完,“登陸以後不到24小時,就差點栽在一個鄉村漢『奸』手裏,以為敵人沒有現代化的通訊偵察手段,就無所謂了。”


    “對,沒錯,是有些輕敵。”


    眾人附和著點起頭來,這裏都是程大洋的人,沒有誰太買林秀軒的賬。


    “我也提一點,”政委含笑著接過話頭“林處在克服輕敵這個問題上,後來是做的好的,但是仍然有一些主觀經驗主義。總以為靠金錢收買可以解決一切。但是我們麵臨的情況異常複雜,經驗主義必然要栽跟頭,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用黃金解決的,關於這一點,教訓深重啊。”


    “你們都沒有觸及要害,要我說,林秀軒同誌輕敵也好,經驗主義也罷,說到底是機會主義。對敵情麻木,對自我能力評價過高,直接導致原本可以簡單解決的問題複雜化,搞的滿城風雨。而我們呢,也有責任,沒有及時糾正他的一係列問題,最後隻能跟著擦屁股。把13軍司令部端了,出雲打沉了,好家夥,還不知道會留下什麽樣的後遺症。我希望今天大家圍繞這一點做深入發言,”


    “報告,高頻聲呐對搜索區域進行了地形掃描,發現了疑似船體。”


    對講機裏突然傳來令人振奮的消息。


    “哦?這麽快。”


    程大洋一拍大腿起身出去了,其餘各部門長也跟著走了,最後會議室裏隻剩下林秀軒一個人。


    程大洋來到指揮艙,果然通過艇艏下方高頻聲呐測繪構建的立體圖形已經顯示在畫麵中,可以看到在一片平坦的海床上,有一個突出物,似乎是一艘船。船隻看上去倒是完整。


    “確認了嗎?會不會是其他沉船?”


    程大洋按捺住興奮問道。


    “還在確定中,不過幾何尺寸相符。”


    “我看就是春日丸,你看這船型,這個時代沒有嘛。”政委說道,“但是旁邊是什麽?好像是一道溝壑?”


    “是一道海溝,也許就是上次地震留下的。”


    “這麽說,這艘船就停在懸崖上?”


    “是的,據測量,三分之一在懸崖外。”


    “這條溝多深?”


    “大約900米,上部寬度90米。”


    “好懸啊,要是滑下去,要撈起來可就麻煩了。”


    “怪不得當日差點把苦膽都吐出來了,原來這麽深,這一下子裂開,得吞進去多少的水?”


    林秀軒最後一個走進指揮艙,他看了一眼顯示器,大致就明白了怎麽迴事。


    “看來還得我的小組上岸,解決相關設備問題。”


    “是啊,不知道那艘船裏會不會有我們要的東西。”


    東京時間8月5日早上4點。


    一架閃著微弱信號燈光的水上飛機,降落到了橫濱港外海麵,減速後向水上飛機專用碼頭開去。


    鈴木注意到,坐在他邊上,一路上頗為緊張的影佐少將,隨著飛機靠岸,如釋重負般的從長出了一口氣。發動機噪音減低下來,交談又變得可能。


    “這輩子我都不想再坐水上飛機了,把我的屁股都坐麻了,還是坐船好啊。”


    “是啊,這種時速隻有200公裏的飛機,真夠受的。對了鈴木君,這次是誰來接你們?不會是外務省那裏的人吧?”


    “訪問是非正式的,還得顧忌英國人的麵子,不過聽說會是首相全權的特使。等一下就知道了。您這邊呢?”


    “我將向伊藤述史閣下報告最近發生的所有奇怪事件。”


    說話間,外麵有了動靜,有兩個穿著西服的人鑽進了飛機。


    為首一個摘下禮帽,微微欠身。


    “諸位辛苦了,我是內閣書記官長富田健治,受近衛公爵委托,前來迎接諸位,”旁邊有翻譯,立即將他的話翻成了緬甸語,很快機艙內的緬甸人都拍起手來。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近衛公爵的顧問尾琦秀實。”


    富田身後的年輕人跨前一步,向坐著的緬甸獨立領袖們鞠躬,那些獨立集團的光杆司令們也份份起身點頭。


    坐在一旁的淺野突然間又開始抽風。他猛然起身慌慌張張向後退去,將別人行李推到地上也全然不顧,一直退到影佐身後。鈴木可以聽到這個神經病口中還在念念有詞。


    “我知道我們被誰出賣了,我們又要完蛋了,這次又要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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