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裝甲車上觀察過他們中間的四個,很肯定他們不是我們那邊的人。”


    “怎麽說?”


    “身手不像、說話不像、看人的眼神不像,總之不是特工、不是江湖人、不是道會門,也不像丘八。”


    76號沒有日軍總部的單向玻璃,所以影佐一直站在門後麵聽著。他覺得陳恭澍應該是沒有撒謊,這個描述也是他第一次看到馬強後的感覺,至於不像丘八,他不能苟同,但是至少不像重慶那邊的兵。


    “隻有為首的那個……略有些不同。”


    “如何不同?”


    “他的言談舉止,倒是有些像道上的。”


    “你剛才說,槍也不像什麽意思?”


    “他們在監獄時,用了一種*,是我這輩子見過聲音最輕的。他們還在*上裝了消聲器,聲音略響些。”


    “還有什麽可疑的部分?”


    “還有……還有就是他們在監獄中的手段,那時日本看守已經有了防備,但是他們兩三人掩護交替,絕不拖泥帶水,或閃、或『射』,每每開槍都比日本人快一拍,實在讓我歎服,。”


    “哦?”


    “比方說,一人在前躬身碎步,如狸貓般靈巧,後麵兩人緊貼著照應左右,一人停則俱停。前人隻消手勢,後人交替包抄,不發一言,卻行動自若,分毫不『亂』,這是我從未見識過。”


    “比你們軍統強?”


    “強!強的不是一點兩點。”


    “依你看,他們是什麽來路?”


    “我在重慶時,倒是聽說,老蔣讓戴局長去和美國人談情報合作,然後又與英人駐重慶武官,丹尼斯少將接洽,從陸軍教導隊和中統係統裏調撥了精幹人手,去加爾各答接受英人訓練。我不知詳情,也不敢妄加猜測。不過據我所知,英國人已在年初,剛製造出一種秘密*,可折疊*,亦可裝*,兩百步內殺人無聲,隻是此槍價格極為高昂,每一支需金條2根,故裝備極少,隻配給最精銳的暗殺隊。”


    陳恭澍倒是也痛快,深知現在保命要緊,不用李士群問,知道的、不知道的,外加自己的分析,都搶著說了。一時間,也讓李士群頭大起來。他群固然是情報頭子,不過對情裝備變化不甚了解,消音手槍是知道的,無聲*是聞所未聞,如果按照陳恭澍所言,此種兵器獨出一門,似乎源頭不難查到。難道是英國人吃了豹子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嗯,看你還算識相,來,認認這個人。”


    李士群從旁邊人手裏接過一張人物肖像,放到陳恭澍麵前。


    “沒錯,就是他,”陳沒有多看第二眼,就認出了林秀軒,“鼻子畫的不像,眼神就是這樣,雖不兇惡,卻透著機敏。就是這個人,是他們為首的那個,車開的極好。”


    “你跟他說了什麽?”


    “先盤了盤道,然後隻說他們另有要務,不能帶著我。就讓我下車,塞給我那把手槍。”


    “隨後他們向那邊去了?”


    “天『色』太暗,沒看太清,隱約間是向西又折向北。”


    “然後你就去了藏身地?”


    “是的,去了嘉定下線那裏,原打算躲藏十天半個月,然後去天目山或者太湖。”


    “『毛』森躲到哪兒去了,你知道嗎?現在是不是他在接管租界的暗殺?”


    “不知道,我已經兩年沒見過他了。我一向單幹。”


    看來無需多餘的審訊,陳恭澍非常願意合作,從剛才的表述看,他知道的也確實不多,那夥人也不是衝著他去的,隻是順手救了出來,要不然也不會半路丟下他。


    影佐在外麵徘徊,裏麵的交談,轉向了李士群更加關注的『毛』森等人的去向,影佐則更加關注這股新勢力的動向,實際上他心中早就排除了林久與軍統的關係,僅從他們行動的能量看,就遠在軍統之上。何止是一般的暗殺爆破,連國軍萬人加上坦克都不曾攻克的陸軍司令部,都給端了。


    現在更多的疑問縈繞在這個情報頭子的心中,除了他們的『自殺』飛機是如何找到司令部這樣的技術問題,另一個不合理的細節在於,楠本少將被殺時,司令部本是一片黑暗,他們的搶手是如何看到的?那名槍聲『射』擊的位置一直沒有找到,從彈道分析,至少在200米開外的某個地方。


    還有一件事,也讓他覺得萬分蹊蹺,就是每次這股人都會留下線索,表明大致去向,無論是地麵痕跡,還是通訊漏洞,亦或者是炸橋。總之,給人的感覺,不是向西南去,就是向西北去。


    “如果站在對手的角度,該如何思考?他們在丟下陳恭澍的時候,是不是已經預備他可能被抓迴來,為什麽要讓他看破退路,會不會也是疑兵之計?”


    影佐與四方諒二最大的不同在於,他總是避免太過直線的思維,而四方如同獵狗,直接靠鼻子底下的氣味追擊。影佐在情報界『摸』爬了這麽久,甚至這個圈子,充滿了爾虞我詐,沒有那麽容易被看破手腳。


    木下曾經說過,他通過迴憶繪製的那張人物肖像,最傳神的應該是眼神,其他可能不盡準確,這一點也被陳恭澍證實了。


    那雙眼睛裏確實透出了老練和自信,但是也並非深不可測,也許這個林久在故布疑陣的策略,就是直接將對手誘向距離自己最遠的區域?沒錯,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應。


    影佐突然一拍大腿,好像開了竅,他不等這裏李士群審訊完畢,救急匆匆趕迴了司令部。


    林秀軒正在部署最後的撤離計劃,雖然日本人的注意力轉向了西麵,但是日軍和汪偽還是加強了出入吳淞口的檢查。夜間的巡邏艇增加了一倍以上,無人機獲得的最新的氣象情報表表明,撤離時間段,不可能有霧。這勢必大大增加了離開港口的難度。


    不過他也不是沒有後手,之前一直在竊聽租界港務局的通訊,以此獲知了所有進出吳淞口的船隻名稱。裝滿越南大米的法籍商船特米狄埃號,剛剛進黃浦江。碰巧這艘散貨輪正是馬勒當年仿製的同一船型。趁著附近的夕張號不明原因的離開,呂青山和高誌成兩個正偷偷『摸』『摸』在刷一側船名,由於特米狄埃號輪船證件齊全,借著他的名字蒙混出關似乎似乎可行的。當然現在還得用東西擋著,以免提前被人看到。


    無人機的偵察表明,張廣才全家已經離開。整個搬家過程,沒有看到張廣才『露』麵,所以無法確定他本人的去向,他手表裏的追蹤器隻能在半徑數百米的範圍內,可以探測到,林不敢貿然派人在白天離開船廠去找他,隻能等著。


    最後這幾十個小時的對應,竟然是如此蒼白無力,如此的無奈。林可以感覺到那種油然而生的恐懼感,這是他茫然登陸時,或者穿著一條破褲子混進租界時,都沒有的感覺,越是臨近終結,他倒是越來越沒底了。


    “敵人不會什麽也不做的。他們不會全是傻瓜的。”


    他反複在權衡是否要派人再去虹口一趟,如果能確認張廣才不在那裏,確實可以安心。按照這個時代的電磁環境,隻要有一個人帶上設備在虹口的幾條馬路上走上一圈,就能大致確認。


    眼看著夕陽西下,他又不耐煩看了一眼手表,還有最後的30小時,如果舒平能快些的話,或許明天這個時候就可以完成,不過那時候天還太亮無法行動,必須等到夜裏12點左右。屆時,遠處不夜城的霓虹也消失了,整條黃浦江上隻剩下月『色』,那是最好的撤離時機。


    “對,越是最後時刻,越是不能被動坐等,必須將主動權抓到手裏。”


    他下決心主動出去找張廣才。


    與此同時,影佐禎昭正趴在司令部的一張1比7500的巨大的上海及周邊地區的地圖上,用各『色』鉛筆,在上麵塗抹著。他已經確信他的對手不是一群,不時從外麵跳進來打一下的流寇,他們必然在上海附近有一個基地,而且可能近到就在鼻子底下。


    首先是第一次襲擊囚車時發現的敵人腳印,從腳印看,他們向著南麵的鬆江去了。他用藍線將幾處痕跡連接起來。然後是這次,他們炸毀了西邊的一座大橋,他又添上一條黃線。


    測向車測量到的去向是嘉定。他又加上一條線。


    最後是那輛早上才從河裏撈起來的維克斯裝甲車,它徑直向著北衝進了河裏。雖然這輛裝甲車談不上假線索,但是他從林秀軒的眼神裏,看到的那種目空一切的自信,確信這個人行事雖謹慎,但是必有疏失。


    也許他隻是下意識地將車頭開向某個遠離自己藏身地的方向。這很容易反推到一個結論,這個人把對手當成蠢貨,他會小心翼翼地隱藏真正的去向,而那些空白地區,反而會指向他的老巢。


    他站起身來,觀察所有這些去向,這些線條大約覆蓋了240°範圍。現在他將對手限定栽了剩下的範圍內。可以看到黃浦江自東北方向流入,將整個上海特別市攔腰截斷。這條江流經的區域,恰好是幕後的這個對手,從未暴『露』過的方向。


    “他們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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