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毗鄰廠區日本海軍碼頭上的哨兵嚇了一跳,那艘除鏽和油漆都沒有完成破船,不知不覺又迴來了,日本兵們想,一定是質量不過關,試航時哪裏漏水,又迴來修理了。由於這些先入為主的想法,他們沒有進一步向上級報告這件事。


    張廣才板著一張苦瓜臉來到廠裏,昨天貼的停工告示還在那裏,他一個人穿過空『蕩』『蕩』的廠房,一眼看到林自稱賣出去的那艘流星號,竟然又迴來了。


    他小心翼翼走過去,看到林手下那個神秘人與馬小弟正在船台邊說著什麽,那人就遞給馬小弟一張紙條。兩人握了握手,馬小弟隨即離開,馬小弟看到張廣才也不打個招唿,翻了個白眼,從邊上過去,直接奔側門離開了。


    暫且不管馬小弟為什麽會有工廠側門的鑰匙,流星號是到哪裏躲避2天又迴來了,張廣才的腦子已經一團『亂』,隻是覺得林秀軒和他的這幫子人,個個神通廣大。


    舒平平靜地走向張大嘴的張廣才,太想會不會有交給自己的任務?


    “林特派員讓我給你帶個話,你的表現很好,上峰對你十分滿意。”


    “應該應該,是兄弟分內的。”


    “你的妻弟很好,這一點不用擔心。”


    “明白,明白。”


    張趕緊摘下禮帽,點頭哈腰迴話,他也不知道自己倒了哪門子的黴,莫名其妙有了上峰。今天之前,他隻和舒平說過幾句話,但是他偷眼見過舒平手上拿過奇怪發光的書(平板),上海灘的什麽摩登技術,他也能一眼看出個大概遠離,但是這樣東西實在搞不太懂,所以對舒平也是敬而遠之。


    “上不要怕,上海的事情很快就會過去。”


    “容我鬥膽問一句,等你們離開了,又會怎麽樣?”


    “我們會安排你撤離上海,等日本人失敗了,林特派員自然保舉你迴來接收船廠。這一兩天還需勞煩你繼續在這裏應付日本人。”


    “明白,明白。”


    張廣才諾諾連聲,離開了船台。他已經沒有多餘的選擇,盡管他可以猜測宋江就在那艘船上,但是在林這夥人『露』了那麽多手段以後,除了合作,看不出還有其他的出路。


    遠在90公裏外的陸大成,剛剛得到林的指示,開始向張家港隱蔽前行,林說屆時會有人接應,然後向附近的新四軍交人,如果碰到胡躍新或者他派來的人,可以趁著他們欠自己人情,提出進一步的要求,包括借助他們的力量轉移張廣才全家,以及打聽下,一步行動所需的稀缺資源的消息。有一些東西,上海完全找不到,必須借助地下黨的力量。


    趁著江上晨霧彌漫,小船逆江而上慢慢前行。這一帶各方勢力盤踞,所以船上的這麵汪偽旗已經漸漸不那麽保險了,所以要特別提高警惕。馬強戴著一頂兜裏,迎著江風站立在船頭,負責警戒。


    他看到岸邊舊要塞裏,幾個日本兵正居高臨下,向這裏探頭探腦,看到船上的偽軍旗,還向他們招手。


    這一帶是日軍精銳33師團的防區,負責上海至南京一線沿江防務,不過他們確實也隻控製了沿江的一些據點,加上江上海軍炮艦,勉強扼住了江上運輸(各方遊擊隊穿越長江機動,仍然易如反掌)。


    由於兵力不足,南北兩岸的廣大區域並沒有被有效控製。除了上海、南京這樣的大城市,廣大農村,就是國軍和中共的遊擊區。


    “看,同誌,那裏是是江防要塞,”有一名青年女子走到馬強邊上說道。她是從敵人司令部裏救出來的犯人。日軍司令部的牢房很小,但是也分了男牢和女牢,而她是其中唯一的女犯,馬強在放風時,見過幾次,但是沒說過話。昨夜才知道,她叫史之華,地下黨成員,在租界置辦『藥』品去蘇北細思軍根據地時,由於叛徒出賣,被日本人抓住,已經上了日軍處死名單,原定2天內執行。


    “你來過這裏?”


    “813時,跟著同學一起到這一帶勞軍,後來到了江陰,看著8艘巡洋艦和招商局的幾十艘貨船,一起沉沒。”


    “當時的場麵一定很壯烈。”


    “不,我覺得壯麗,我隻記得那一天天氣很熱,但是我卻在瑟瑟發抖。”


    “發抖?”


    “我覺得不戰自沉是……相當讓人氣餒。”


    “但是自沉軍艦,確實起到了阻擋敵人的作用?”


    馬強轉過臉來。


    “嗬嗬,那隻是自欺欺人罷了,自沉軍艦也好,掘開黃河也罷,都不能阻擋住侵略者的鐵蹄,那是最最消極的辦法。隻有殊死作戰的血『性』才能阻喝敵人。”


    “所以你參加了新四軍?”


    “對了同誌,我還沒有問,你們是那一部分的?”


    “我們……當然是自己人了。”


    馬強所在老部隊倒是可以追朔到新四軍某部,所以他並不覺得自己撒謊。


    史之華也並不追問,她聽到船艙裏有人咳嗽,轉而去照顧傷病者,夜裏救出的人員裏,有幾名已經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千鈞一發時,又被馬強扔上卡車,再上一路顛簸,確實夠受的。


    霧漸漸散去,船也漸漸遠離要塞,根據無人機監聽的各方電報表明,已經過了日占區,進入了各方勢力犬牙交錯的地帶。


    『操』舵的陸大成,再次接到林的指示,要他尋找一條叫做望虞河的支流,朔河而上,行船2.5公裏,找到一個叫做海虞村的地方,那裏會有人接頭。至於是不是胡躍新,還不知道,不過馬強見過胡躍新,所以可以讓他去接洽。


    陸大成避開船上其他人的耳目,偷偷接受無人機的導航信息,找到了河岔口,然後水手長就扯下了那麵偽軍海關旗,在這裏它已經不管用了。


    馬強站立船頭,向遠處眺望。那些被解救的人員,得知進入了常熟地麵,也紛紛鑽出船艙,伸伸胳臂腿,顯然危險已經過去。


    自從杭州灣登陸以來,419的成員,第一次脫離了日占區,來到了為中心的蘇南抗日根據地。


    遠遠看到前方有一座臨河的村落,村口大樹下,站著兩個小孩兒,正向這裏張望,其中一個還拿著一根紅纓槍。


    看到這邊有船來,其中一個立即跑開,顯然是報信去了。另一個警惕地與馬強對視。


    “這裏是我們的地盤了。”


    又是史之華不知不覺到了馬強邊上。


    馬強哼了一聲,沒有多說話。


    “不過,還是得小心,敵人便衣隊經常會來搞偷襲。”


    “嗯,日軍確實離這裏很近。”


    “不止是日軍,還有附近的頑軍。”


    陸大成停下船,等了一會兒,村裏來了幾個人,其中一個馬強竟然還認識。


    不等岸上人搬來跳板,馬強一躍,挑上了岸,迎著有過一麵之緣的胡躍新過去。兩人四隻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嗬嗬,我就說你這個大個子不適合幹這行,林老板不聽,嗬嗬。”


    胡躍新的開場白臊了馬強一個大紅臉。


    “不過還是要感謝你們,救迴了我們這麽多同誌。”


    “抗日統一戰線麽,都是自己人。”


    馬強客套了一句。


    胡躍新說話極有分寸,並不深打聽,他招唿身後其他人放下跳板,讓船上的人上岸,他這裏早準備好了幾副擔架,有幾位被搬上了擔架,其餘人一起走向村中一間大院子。村口放哨的小孩兒仍然站在那裏,馬強偷眼觀察,發現四周部署了民兵,似乎氣氛不太對。


    “胡先生,我來時,看到日軍據點距離這裏不過7、8公裏。”


    “日本人不足為據,他們的一舉一動我們都能知道。”胡躍新走到大屋子門口突然站住,不走了,“林先生,還留在上海?”


    “我剛出來,並不清楚他在哪兒。”


    馬強不知道如何迴答,索『性』迴避。


    “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麽辦?我這裏原本可以暫避幾日,但是有了新情況,也不保險了。不瞞你說,早上剛有太湖土匪化裝成乞丐,進村偵察。還好我們區小隊警惕,抓了個正著,還沒審,不知道是那部分的,估計會來報複。這裏也準備轉移。”


    “哦,原來這樣。”


    “你們沒吃飯吧,來來,先進屋,我們準備了一些幹糧,不過情況緊急,可能得帶在路上吃了。”


    “很嚴重?”


    “是啊,這裏水路四通八達,其實不怕日本人,但是太湖頑軍中有幾支,也長於水路,目前三戰區正掀起摩擦*,我想這些情況,你們也應該是知道的。”


    馬強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不敢接這個容易暴『露』立場的話題,隻能不語。


    眾人向大院裏走,果然裏麵有背著槍民兵正進進出出,搬各種東西到河裏的木船上。馬強暗自觀察,可以看到民兵們都背著步槍,但是子彈帶都癟的很。


    陸大成與所有人都不熟,走在了後麵,剛進了院子,看到一角有民兵端著一把上了刺刀的中正式,正押著3個破衣爛衫,瘦骨嶙峋的家夥出門,其中一個還住著一根拐,似乎腿不利索。


    他隻覺得這小子滿臉黑泥,卻有一些眼熟,還未認出,那小孩大叫起來:“大叔,是我,我是七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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