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再次冷場,牧野的這番話,嚴重地考驗了麵前兩名軍人的想象力,當然也再次使得他自己又不太像正常人了。


    幾公裏外的特別市『政府』內,林秀軒坐在汪曼雲的椅子上,翻看牧野的手賬,他和呂青山被堵在了這樁爛尾樓裏,無法出去,不過也挺好,比起貓在『潮』濕地洞裏的另三個人要舒坦些。這裏居高臨下,可以很好地觀察周圍的敵人調動。這會兒呂青山正躲在窗簾後麵,監視著敵情。


    “有什麽情況?”


    “外麵又來了幾十輛卡車,送來幾百名學生,這會兒,正拿著小旗子在排練夾道歡迎,今天一定有大人物來……你猜猜誰會來?”


    “應該是『政府』要人,連首都警衛部隊都來了。如果是立法院長陳公博,他又兼著特別市市長,應該不會在上海地盤,自己歡迎自己。司法院、檢察院、考試院這些位排第四第五第六的貨,也配不上這樣的排場,我看,要麽是日本人,要麽是汪要來。”


    “組長,我聽說,你和馬強還見過汪?在鬆江。”


    “嗯,馬強差點沒把他崩了,他呀,『毛』『毛』糙糙的,帶著你在身邊就放心許多。”


    “其實,我要是碰上這樣的機會,我也會有這樣的衝動。”


    “沒那種衝動那還是人嗎?不過我們可不能意氣用事。我們的一舉一動,很可能會影響曆史走向。”


    “你是指,你在布魯塞爾偷聽到的,佐藤的那套因果律的理論?我覺得那隻是想象罷了。”


    “剛才我翻了翻牧野的筆記,發現他除了詳細地寫下了佐藤的猜想。還有一個計算概率的公式,我看不太懂,得讓舒平來看看。”


    “他有沒有寫他們來的計劃?”


    “當然,還很詳細,不過看得出,牧野隻是個技術人員,負責武器設計的,似乎對曆史和地理不夠用心,隻知道大的走向,細節堪憂。如果日本人按照他畫的大慶油田的位置,一時半會兒打不出油。另外他還提及了朝鮮的鈾礦和華南的錫礦分布,不過也寫的很含糊,我幾乎鬆了一口氣。不過,不知道另外2個人有什樣的專長是什麽。”


    “組長,我突然想起一個事。”


    “說說看。”


    “要是我們在這個時代,把牧野的爸爸或者爺爺幹掉,這個穿越過來的牧野會怎麽樣?我是說,如果敵人把他保護起來的話,我們可以根據佐藤的理論消滅他。”


    “也許佐藤的猜想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平行空間是沒有牽連的,再者,你知道他爸爸是誰?或許根本就不是日本人。”


    “組長,你過來看一下,我發現樓下有一個奇怪的女人,還帶著個孩子,好像是母子,他們打著傘站在前麵大樹下已經整整1個鍾頭了。奇怪,這裏戒備森嚴,一般閑人都不能進來,怎麽唯獨讓她們站在路口。”


    林起身,走到呂青山旁邊,用望遠鏡看了看。他覺得這對母子有些眼熟,正是宋江照片上的那位。隻見她們隻是打著傘,站在那裏,道路上執勤的士兵過來過去,如同沒看見一樣。


    天已經很亮,可以看清他站立的路口後麵,正是一棟豪華的別墅,也是宋江照片上出現過的,疑似陳公博和蘇青背地勾搭的臨時公館。那麽,這個女人到底是誰?為什麽有人會出錢,讓宋江來調查她?


    林秀軒再向遠處望去,隻見半公裏外的圍牆外,有幾百個男男女女的孩子,正分列道路兩邊,揮舞著青天白日旗演練著夾道歡迎。顯然來的不會是日本人,不然肯定要揮日本旗。


    “一定是汪。”林一拍大腿,“事不宜遲,先到這層樓的幾間辦公室裝上監視設備,然後就在這間屋子建立其一個局域網,說不定能探聽到什麽大事。”


    林心血來『潮』準備偷聽一下汪逆,他喜歡竊聽,遠勝過玩槍,所以總是隨身帶著這些東西。


    除了裝進台燈燈座裏高頻發『射』機尺寸略大,其餘都是紐扣大的監視設備,憑借這套總重不過300克的係統,林可以躲在大樓的任何一個角落,在終端設備上,監視各個區域。趁著敵人還沒來得及搜查大樓,他和呂青山開始在附近的幾個房間安裝這些東西。


    他和呂青山輕鬆完成了監視網絡,與張廣才的聯絡時間差不多了,於是迴到王曼雲辦公室,用那部外線電話,撥通了馬勒船廠的辦公室,他昨天囑咐(或者說威脅)過張廣才,今天必須到工廠,應付可能上門的日本人。


    等了好一會兒,沒有接聽,他想,也許日本人戒嚴,老張沒辦法上班,或者慫了不敢來。正準備放下電話,那邊有人拿起了電話,怯怯的聲音地喂了一聲。


    “老張,是我。”


    “林老板?”


    “沒錯。”


    “哎呀,你可把我嚇死了……昨天……且慢,你真的是林老板?”張廣才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警惕『性』,竟然開始盤問起林秀軒是不是林秀軒自己。


    “當然是我。你去打開對麵抽屜,那裏有給你的任務,另外,還有一部分活動經費。”


    張廣才將信將疑放下話筒,繞過桌子,拉開那個抽屜,看到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他從裏麵抽泣一疊錢,以及一張紙條。


    紙上寫著:“先去門口貼一個歇業告示,告知工人放假,然後留在廠內見機行事。”


    顯然林老板把事情都安排好了,然後讓他如同一個牽線木偶一樣行動。


    張廣才沒有數那疊錢,拿林的錢就是刀口『舔』血,如果不是小舅子的命還在這個心狠手辣的家夥手裏攥著,早就不幹了。


    實際上,接受了林的任務後,他昨天晚上一直都在胡思『亂』想,午夜時分,就聽到了楊樹浦電廠挨*,他站到窗戶邊,又看到了日本司令部方向劇烈的爆炸和衝天的火焰。


    當時他就猜到,這件事必然和挨千刀的林廠長有點關係,早上騎車到廠裏,每個路口都有日本警察和拿著刀槍的浪人盯著。到了廠裏,再找宿舍裏的那夥人,連同碼頭航的流星號都不見了。


    除了他,早上根本沒有一個工人來上班,連門房大爺的都不見了,他成了偌大廠房裏的孤家寡人。他左思右想,覺得林應該是逃走,留自己頂崗,思前想後,掙紮了一番,覺得此地不能久留,正要走,沒想到林的電話來了,聽上去語氣還平和,並沒有心急火燎。


    張廣才站在電話前思考了幾秒鍾。按說,林還能打電話來,應該還留在上海,並且處境安穩,不像要跑路的樣子。如同林的預計,他坐在偽『政府』秘書長辦公室裏,打來的這個電話,給了張很很強的心理暗示,讓他的情緒稍微鎮定下來


    “別怕,所有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好了,日本人上門你就按我告訴你的做。我這件事辦成了,功在黨國,我自會上呈委員長,為你頒發青天白日勳章。”


    “不要不要。”張心虛推脫起來。


    “青天白日勳章你不要,還想要什麽?一兩天內,我就迴來,宋江現在很好,不要掛念。”


    說著林就掛斷了電話,沒有留給張廣才發問的機會。他知道,對這種人,就要居高臨下下達指示,讓他感覺到威勢,這可以抵消一部分他對日本人的恐懼。你和他解釋、商量,顯得自己也沒底,那他就更退縮了。


    張廣才一個人在辦公室裏來迴走了兩趟,還是覺得不保險,於是下樓去林那夥人經常盤踞的車間走了一趟,發現門都沒鎖,但是裏麵什麽都沒有了,廢棄物和廢水也處理的很幹淨,根本看不出任何名堂。


    這一大夥人,就在日本人眼皮底下這麽來去自由,真的讓他開了眼界。老張突然有了一些底氣,既然他們都躲起來了,日本人來,應該也不會發現什麽。他打定主意,隻要熬過這一關,把宋江贖出來,然後安頓好家人,帶著春香到鄉下隱居。要是以後重慶那邊僥幸還能贏,說不定林讓自己當廠長的諾言還能算數。如果林的封官許願隻是放屁,那現在他給的錢和金條也已經夠下半輩子花銷了。


    中午時分,外麵仍然小雨霏霏,天氣陰沉的很。林秀軒通過無人機的中繼通訊獲悉,除了他這一股,其餘人都已經脫險。舒平躲到了租界裏,自然太平,水手長開著小艇已經到了常熟一帶,未遇阻攔,目前所有的人都在船上,還在對救出人員進行身份甄別。


    呂青山觀察到,市『政府』外的幾百名學生突然就散了,似乎歡迎活動取消了。


    “組長,也許我們的剛才白幹了,門口歡迎人群散了。不如我再去一趟,把那些東西車拆了。”


    “別急,事情未必是你想的那樣。”


    正說話,就看到遠處一排黑『色』的轎車向這邊疾馳過來。林舉著望遠鏡粗略數了數,一共接近20輛之多,這個陣勢他之前在鬆江見過,也是一樣的規模。唯一的區別是,這次車隊行駛的速度極快,足以使得任何躲藏附近的冷槍手無法瞄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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