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當家一躍跳上河岸,向水手長拱了拱手。


    “陸特派員,果然是一諾千金,兄弟佩服。”


    陸大成隻是自稱軍統,倒是沒有透『露』過職務,實際上壓根也沒有想過,沒想到對方先給他按了一個特派員的頭銜,想必他所知道的,在江浙一帶活動的軍統頭子,都是這樣的職務。


    “二當家果然守時,大當家今天……怎麽沒見到?”


    “大當家有急事,先迴太湖了,隻吩咐我留下,把周邊河川地圖交給陸特派員員;從今往後,隻要是用得著兄弟的地方,赴湯蹈火。”


    說著,他從衣襟裏掏出一塊一圈紙來,陸大成伸手去接,二當家卻沒有給的意思,隻是向陸大成身後張望。水手長這才想起,自己還欠著他50萬,趕緊朝後麵招了招手。


    林秀軒提起皮箱走到近前,麻利打開皮箱,並不說話。他今天穿了一件幹淨褂子,但是仍然扮演水手長的手下。


    “都在這兒了,先驗驗錢吧?”


    二當家也不客氣,從裏麵掏出一摞錢,抽出幾張年撚了撚,手上的感覺告訴他,比真的中儲券用紙的質地還好些,他又對著太陽照了照,水印倒也清晰,隻是紙張反麵數字處凹凸感不強,在他這些年見過的假錢中,這些中儲券的水準算是很高了。


    “怎麽樣?這可是歌樂山地下印刷廠做的。”


    水手長說道,其實他心裏也是沒底。林秀軒的小組一晚上就做出這麽多錢,肯定沒有製版,隻是簡單的掃描打印而已,要說真能『亂』真那太邪乎了。


    “果然是製作精良,幾乎沒有破綻。”


    “以偽克偽,以毒攻毒,這是戴局長交代的;兄弟我這次來,本想用這些錢,在偽區買一批奎寧和汽油運迴重慶以充軍需,順帶破壞汪偽經濟;不料前些天被偵緝隊圍在了黃弄村裏,差點陰溝了翻了船;好在貴部的弟兄們及時出手,才解了圍,如從大恩,絕不敢忘,所以這些偽紙就拿出來犒勞大家。希望今後咱們精誠合作,在這日偽眼皮底下,幹出一番大事業來。”


    “陸特派員果然看得起咱們。”二當家一拍大腿。


    林秀軒假裝湊過來在陸大成耳邊道:“特派員,咱們今天還有急事兒,不能耽誤……”


    二當家頗為識相,趕緊堆笑著將手上地圖遞過來:


    “都怪兄弟我扯遠了,這都忘了正事兒了,特派員請過目。”


    “誒……自家弟兄的東西還看什麽看?”


    陸大成也不看,接到手上,直接交給了林秀軒,這做派,比二當家剛才防賊一樣驗鈔票,可大氣多了,還真像重慶過來的人物。


    然後他從口袋裏又『摸』出與剛才一樣的一摞錢,大概有1萬元,趁旁人不備,直接塞到了二當家掛載身上的褡褳裏。


    “既然大當家的不在,有些話,你我也好直說,這些小意思不成敬意,你收著。”


    “這……這怎麽好意思?”二當家假意推脫,手上可是捂得緊緊的,還四下張望怕被船上自己人看見。


    “一點點國帑,我也隻是拿來借花獻佛,其實,誰花出去不是禍害敵偽?”水手長壓低嗓門道,“隻是希望二當家,關照一下我那個叫做七斤的小兄弟,他腳上的傷口還沒治好,得趕緊找個大夫看看。”


    “好說好說,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隻是不知道,那位小兄弟,與特派員您……”


    “嗨,隻是萍水相逢,前日他因我們連累,被偵緝隊無辜拷打,所以我心存愧疚,隻求他腳傷能痊愈,也了了心事。”


    “仁義,特派員員果然仁義。”


    二當家說著話,再次拱手行禮。


    遠處馬強通過望遠鏡看著他們磨磨蹭蹭有些著急,不過也不能說什麽,他在高坡上攤著*、望遠鏡甚至還有一台激光測距儀,就如同要幹仗一樣,但是沒有碰上什麽敵情,實在有些沒趣。


    水手長與挺進隊的交易終於完成,兩人又客套了一番,二當家跳迴船裏,有人撐篙慢慢迴轉。


    這邊林秀軒已經轉到了鹽場門口,想打聽打聽搭車進上海的事情,他對陸大成的表演十分滿意,隻是稍嫌話多了些;當然冒充軍統特務看似高難度,其實也簡單,要是碰上對方問起自己不知道的,可以不說,對方隻當是機密,不會懷疑。但是如果扮演其他角『色』,或者麵臨更複雜的局麵,陸大成恐怕應付不了多久就會有馬腳。


    隻見那輛十*卡從裏麵緩緩開了出來,後麵車廂裏淺淺堆了一層白『色』的布包,想來裏麵就是食鹽,卡車到了門口停下,司機點著一根煙,然後開始調整反光鏡。。


    林秀軒漫步上去,笑臉擋在卡車前麵揮了揮手,那司機伸出頭,見是一個頗斯文的人,料想是要搭車。


    “這位先生,有何貴幹?”


    “敢問這位師傅,這車可是去上海?去租界?”


    “不錯,先拉2000斤鹽去滬西區廠裏,然後迴法租界。”


    “不瞞您說,我們東家從慈溪鄉下去公共租界成親,到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想雇大車偏找不到,就碰上您的車了,不知道可不可以行個方便搭個車?絕對不敢少了車錢。”


    那司機原本隻是來拉鹽,能順手賺一些外快,自然求之不得,再看林秀軒雖然穿著一般,說話卻透著體麵,聽口音又是上海人,應該不是壞人。


    “這鬆金公路從頭開到尾,路程可遠,收你們每人5塊錢不多吧?先說好了隻收法幣。過江擺渡,都是我的,不再收你們多餘的錢。”


    “沒問題啊。”


    這邊林秀軒招唿那邊陸大成上車,到了邊上,又小聲叮囑了幾句,他告訴陸大成這一路路程很長,司機難免會東拉西扯談一些實事,所以不要多話,不如裝睡,免得『露』出太多破綻,一切由他來迴應,他也正好要套套租借內的情報。


    說完他一縱身鑽進了副駕駛席,將一包香煙拍到司機麵前,那司機一看是一包三炮台,頓時來了興致。


    “大佬館太客氣了。”


    “是我們東家的一點小意思。”


    車下麵的陸大成趕緊擠出一絲笑容向司機拱了拱手。


    這道奇卡車的駕駛室擠一擠正好能坐三個人,等穿著藏青長衫的東家也上了車,司機準備掛檔啟動,不料林秀軒又說話:“不急不急,其實還有一位。”


    “哦?還有……”司機四處張望沒有看到還有旁人。


    “是給我們東家搬行李的挑夫,剛才還在路邊拉屎,沒事兒,讓他坐後麵就行了,後麵涼快。”


    再一轉眼,一條大漢領著兩隻箱子背著大包袱,從旁邊草叢裏蹭地竄了出來,自顧自將東西甩上卡車後車廂,然後人閃到了反光鏡看不到的位置。


    司機從車窗伸出頭去,發現大漢已經在車後麵了,不知道怎麽動作這麽麻利。他這才踩油門啟動,後麵馬強將裝著各種武器和裝備的箱子,藏到了一堆布包下麵,然後背靠對著一輪初升的斜陽一顫一顛地上了路,他能坐在後麵自然也有好處,可以背著司機與潛艇進行聯絡,另外占據這個製高點也可以觀察四周的情況。


    駕駛室內,少東家陸大成與司機稍微談了幾句,就將禮帽斜扣在臉上開始假裝睡覺,他有自知之明,這兩天他沒有如同林秀軒那樣通過資料庫鑽研近代史,主要時間都是在艇麵練習『射』擊,所以不敢多摻乎交談,倒是那司機非常健談,一路上打開話匣子就關不住,好在林秀軒也是個話嘮,正愁找不到人說說話收集信息,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一路上不閑著。他們互相問了姓名,林秀軒報了個假名林九,他給自己定的身份是原上海人,813時逃難離到浙江鄉下,已經4年沒迴來了。那司機毫無防人知心,沒遮沒攔,先說自己姓趙叫丙根,浦東人,是商統局下麵天原化工廠的司機。然後他還拿出工部局核發的駕照給林秀軒看。


    “丙根師傅,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天原電化工,就在林肯路上吧?”


    “嗨,那是老黃曆了,如今在白利南路上。”


    “敖,看來是我記錯了。”林秀軒趕緊打了個哈哈,旁邊裝睡著的陸大成心裏想,好你個正料情報員,原來也不過如此,上來就喇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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