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你好命苦,沒想到我來這一趟,把你給害了。”陸達成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壓低嗓子吼著。他的悲泣感染了附近每一個人,連附近樹上,一晚上沒開張的貓頭鷹,也難免動容咕咕低鳴。


    “哭什麽?”林秀軒打斷了哭聲,“咱們是幹什麽的?是軟蛋?幾個鄉下漢『奸』有什麽了不起的,大不了咱們就收拾他們上路,把你爺爺救迴來。”坐地上的陸大成頓時就不哭了:“對,處長,咱們拚了!”


    馬強此刻也有一些暈唿,這是他想說,但是沒敢說出來的話,他原本猜測組長會做出什麽不近人情的冷酷決定,沒想到突然變得這麽仗義。當然以他對林組長的了解,這些話絕不是由衷之言,多半是組長權衡過,沒其他轍了,索『性』賺一個人情。


    “馬強你怎麽看?”


    “動手,我當然沒問題,隻是最好趕早,不然這天擦亮了,對我們不利。”


    “好,我們來謀劃謀劃,看怎麽動手。”


    林秀軒當然不是真的如此豪邁,如馬強所料,他已經迅速地盤算過局麵,如同麵對川內號巡洋艦時一樣,動手隻是最後無奈選項,另一方麵馬強觀察到敵人隻有十來隻的手槍,比之前預計的要弱一些,也是他覺得可以一試的基礎。


    淩晨5點20,大部分偵緝隊員都聚集在福來客棧的一樓客廳裏吃飯,沈老板和小夥計忙著照應生意。黃長袞正準備天亮後,把抓住的三個人帶迴平湖偵緝隊,再用大刑拷問一次,如果再拷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情報,索『性』就將這三個小子當成上個月江南挺進隊攻擊乍浦維持會時的內應給斃了,反正他們當時也都在那裏。此刻起飛狗跳的橫浦老街早就恢複了安寧,圍觀的百姓已經被偵緝隊驅逐迴了各自房屋,嚴令不得上街,而那三個倒黴的半大小子,各自帶著傷,被五花大綁,坐在街口樹下,等待著接下來的命運。


    馬強與林秀軒趁著夜『色』,悄悄靠近了小鎮,水手長緊跟後方策應。無人機發現大路口隻留了兩名偵緝隊員看守著三個小子,街尾有1人巡邏,部署的相當草率,顯然漢『奸』頭子沒想過有人敢動到他頭上。從地形看,街口距離客棧有55米,隻要動手時不出聲音,可以比較順利地救下人來。林秀軒示意馬強按照事先計劃的動手,自己則在一側監視客棧內的敵人。


    馬強悄無聲息地沿著大街旁幹涸的水溝前進,看守人犯的兩個漢『奸』毫無察覺,正一前一後坐著正在抽煙聊天。


    隻聽其中較年輕的一人說:“大哥,剛才在街上搜查時,看到我表嫂了,她這些年一直就在街上做裁縫。可是我喊她,她不敢應我,連頭都不敢抬。”


    “哎,穿了這身皮,吃了這碗飯,你就得有六親不靠的準備。”年紀大的說道。


    “大哥,你說,我們吃這碗飯,算不算漢『奸』?”


    “什麽漢不漢『奸』的,這年頭能吃香的喝辣的就是有出息,想太多就把自己繞『迷』糊了。”


    “話是這麽說,但是我總覺得……這麽給日本人當差,攪鬧鄉親,將來會有報應。”


    “黃隊長手上十幾條人命血債,那一條不是鄉親?他都不怕,我們這些根班瞎『操』什麽來世的心,這輩子別虧待自己最要緊。”年長者狠嘬了一口煙道。


    兩個煙頭在黑夜中忽暗忽明,馬強通過夜視儀看的清楚,這兩個家夥一個斜肩鏟背靠在牆上,一個蹲在板凳上,總之是站沒個站像,坐無坐像,其中板凳上的家夥斜跨著槍套,一定有槍。他們如今麵對麵站著,還不能動手,隻能等一等。客棧裏傳來了劃拳的聲音,說明這股敵人完全沒有敵情意識。


    兩個漢『奸』繼續說話:“大哥,這本地地麵上的日本人最近怎麽越來越少了?”


    “聽說是要去北麵,聽說德國人先下手了,這蘇俄馬上就要亡國,不趁著這樣的機會去咬一口,那他媽的還是日本人?”


    “這要是真把蘇俄都打下來了,那日本人可不就贏定了?”


    “可不是嘛!所以咱們就踏踏實實地當咱們的漢『奸』,絕沒有秋後算賬的那一天。”


    說著話,蹲凳子上較老的漢『奸』起身,到了大樹溝渠旁小便。另一個則去查看躺地上的三個年輕人。


    馬強眼見時機到了,輕身躍起,閃到小便的家夥身後,這小子剛『尿』完,正在那裏哆嗦,眼角餘光瞥見人影;想轉頭,發現頭轉不了了,下巴和天靈蓋被兩隻鐵鉗一樣的大手上下捏住了,想出聲,嘴也張不開了。


    一瞬間天旋地轉,他的視線飛速逆轉180°,耳邊傳來卡擦一聲響。漢『奸』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脖子折了,總隻視野開始模糊,整個人癱軟下來。


    年輕的偵緝隊員,打著手電,對著每一個躺在地上的人踢了一腳,特意踩了陸七斤的傷腿,以確定這幾位還都在喘氣。他迴過頭來發現自己的老大哥不在視線內,於是掃動手電四處搜尋,突然發現地上躺著一個人,心想,不會是老哥羊角風犯了吧?他急匆匆趕過來,準備著把人翻過來掐人中。


    馬強在黑暗中悄然跟上,手中一柄尖刀,對著這小子的後腦處就是一下子,那小子如同同一灘稀泥,無聲無息地倒在地上。馬強下手的地方,是人體最柔軟致命的中樞區域,比刺中任何其他的致命部位,致死時間更短,流血也較少,唯一的問題黑夜中不容易刺中位置,偏了容易卡到頸椎裏,不過馬強是這方麵的專家,不大會失手。


    按照林的計劃,原本第二個移動中的目標,用帶*的手槍解決更容易,但是馬強臨時應變更改了計劃。他手中的特種型*手槍雖然有一個特殊的螺紋旋口,可以加上一個*,但是他覺得消音效果不會好,夜深人靜還是可能驚動客棧裏的敵人,不如用刀來的利索。潛艇上有情報組攜帶的各種輕武器,但是林秀軒隻是在一堆好槍中選了3把最小的,一方麵方便放在口袋裏;另一方麵,他根本就沒打算上岸後跟誰幹仗。


    馬強將2具敵人死屍拖到旁邊水溝裏,從一具屍體上找到了硬殼的小本子,來不及看,估計是證件。土路上隻留下了一小攤血,他從路邊刨了一捧黃土,將血漬蓋住。此刻,林秀軒已經在給那邊的三個小子鬆綁了,陸大成救親人心切,也趕到了跟前。


    三人中最機靈的湯龍弟,一直裝死躺在地上,他看到了馬強動手殺人的全過程,難免看得魂飛魄散,十幾天前他還在乍浦時,親眼見過挺進隊的烏合之眾和日本人交戰,當時的戰況一邊倒,駐平湖的日本兵簡直就是現世的兇神,用搶上刺刀殺人,那叫一個利索幹淨;但是要和眼前這位徒手殺人的好漢一比,實在遜『色』太多。


    林秀軒給他鬆綁時,發現這小子已經偷偷用一枚邊緣鋒利的銅板,將綁繩刮斷了一半,顯然已經準備尋隙脫身了。


    “多謝好漢救命之恩。”湯龍弟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別謝我們,我們是重慶來的軍統,趕快走。”林秀軒小聲說著,推了他一把,湯龍弟跌跌撞撞跑進了黑暗,這會兒逃命要緊,當然他也不傻,也知道以這些人的身手,不大可能是挺進隊的人。


    滿臉花得徐有田看著被打傻了,其實也還能跑,剛被解開,也不說話,隻對著林秀軒磕了一個頭,起身一溜煙鑽進了旁邊的瓜田裏。


    最後隻剩下可憐的陸七斤了,他是三人中挨鞭子最少的,可是腿上有舊傷,剛才傷口又被偵緝隊員猛踩了一腳,頓時崩裂開來,似乎有麻煩了。


    “感謝黃大當家,感謝各位好漢搭救。”


    七斤小聲說道。馬強蹲下看了看他的傷口,迴過頭來對著組長搖了搖頭。


    “來,我背你。”


    陸大成趕緊搶過去,不知道哪裏橫生出來的氣力,竟然一下子把七斤提起,扛到肩上,也不等處長說話,轉身向來時的土坡就跑,身後林秀軒隻得跟著,馬強留在了最後掩護。


    林秀軒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計劃貌似進展順利,但是形勢已然急轉直下;誰能預計到,陸七斤竟然喪失了行走能力?現在隻要再有任何一次失誤,或者意外,都可能麵臨不可收拾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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